谢漼道:“如此很好,先前那小儿憨态,以后万不可再有。”
小儿憨态??
寻真微微笑道:“是。”
谢漼放下筷:“我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于此,你歇着罢。”
寻真垂着脑袋:“是,爷您慢走。”
快走!
谢漼站起身来,手掌盖在寻真脑袋上。
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寻真浑身一僵。
谢漼的袍袖在颊边拂过,带起丝丝麻痒之感。
待他气息远去。
寻真陡然松懈下来,终于自在了,松了腰,夹菜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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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真发觉她这院子,位置还蛮偏的。
庭院之后,一泓池塘静卧。
再往远处眺望,一道偏门隐于草木间。
寻真溜了出去,月兰与引儿顿时惶恐万分。急令一众仆人四散探寻。
待寻真现身,月兰疾步向前,双手紧紧握住寻真手臂,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确定寻真完好无损后,方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嗔怪道:“姑娘,您这一去,可真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
寻真:“我就在旁边逛了逛。”
想以前,姑娘向来深居简出,整日幽居于庭院内,鲜少外出。
月兰:“姑娘,您是忘了,爷此前有过交代,尽量不要出院子。”
寻真:“为什么?”
月兰:“料想是爷担忧姑娘会遭遇不测。”
寻真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被掐脖的场景,打了个寒噤。
“不出去,也有危险,上次我还不是差点被掐死。”
引儿赶忙连呸数声,急道:“姑娘,此等不祥之字,可万万不能随意出口!姑娘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寻真瞅着她笑。
月兰端来药碗,轻声催促:“姑娘,该饮药了。”
寻真挂在嘴角的笑容瞬间消散,愁眉苦脸地端起药碗。
勉强饮完,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心想,她是装失忆,不是真失忆。
这药岂不是白喝,纯纯折磨!
午后,骄阳高悬于碧空中,蝉鸣此起彼伏。
寻真将沙袋系在手腕上,练毛笔字。
热气蒸腾,静不下心。
于是寻真将引儿和月兰支出去,跟她们说,看到有人来,就在外面唤一声。
待两丫鬟离去,寻真到床前,脱掉碍事的外衫,身上只留一件肚兜与一条中裤。
才觉得清爽自在了。
寻真一手持书,另一只手持扇子轻摇,躺在床上。
在宽阔的拔步床上肆意翻滚,一会这个姿势,一会儿那个姿势,时不时伸展腰肢,惬意得很。
其实古代版吊带还蛮好看的。
寻真捏着肚兜,细细端详起来。
版型精巧,贴合身形,胸前绣工精致细腻,繁复花纹栩栩如生。布料质地虽偏硬挺,触手却并不磨人。肩后系带的用料也很好。
放现代,稍作改良,就是时尚单品。
可惜在这里,室内穿都不行。
寻真想着又叹一口气。
第10章 “来,为我磨墨。”……
谢漼正在谢二爷书房中。
谢彦成沉声道:“如今赋税苛重,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以往,民怨必深,恐有民变之危患。缮之,你才思敏捷,对此可有妥善良策?”
谢漼略作思索:“侄儿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全面丈量土地,务使赋税征收皆依田亩之实际数量而定,如此方能确保税负公平,不使百姓蒙冤受屈。”
“再者,需着力完善户籍之制,详尽明确成丁之数目,令纳税人口清晰可辨,差役摊派亦能合理公正,各户所担皆合其力。”
言至此处,稍作停顿,继而又道,“可削减诸多繁杂苛捐杂税,仅留存如田赋、户税这般必要之正税,使百姓肩头重担得以舒缓。”
“而从长远计议,当大力鼓励农桑之举,劝民勤耕细作,且积极兴修水利工程,疏浚河道,筑堤修堰,如此一来,百姓之产出自会丰饶有加。即便赋税稍有削减,亦能保国家仓廪充盈,财用不竭。”
谢彦成静静聆听,频频点头,对这自幼亲自教养长大、聪慧过人的侄儿深
感满意。
然心中却又不禁泛起一丝惋惜之意。
侄儿诸事皆优,德才兼备,仪表堂堂,唯那桩婚事处置太过草率随意,实难令人称心。
吕家那姑娘,无论才情容貌、家世门第,与他相较,皆似云泥之别,实在难以匹配。
至于西院那个伎子,更是身份低微,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不必提。
念及此处,谢彦成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缮之,你亦快及冠之年了,你房中之事,二伯本不应多嘴。只是你如今前途一片光明,圣上又对你格外赏识,二伯忧心于你,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于女色一事之上,需得更加审慎克制。切不可沉溺其中,否则于仕途之上必有妨害,恐将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谢漼神色平静如水,应道:“侄儿明白。”
出了谢二爷的院子,行于庭院回廊之间,谢漼脑海中依旧萦绕着赋税之题,将方才所言之各项措施细细思量,逐一深入细化,斟酌每一处细节,谋划每一步施行之法。
跨入静远居时,一篇关于赋税改革的策论已在心中勾勒成形。
文思泉涌,如江河奔腾。
书房,他径直走向书案,铺纸提笔。
笔锋游走如龙蛇,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书写既毕,他神色专注,逐字逐句审阅一遍。
片刻后,另取纸张,补写一段论述。
终了,再次从头到尾审视一番,确认无误,方微微点头,将纸张收好,置于一旁。
一晃眼间,暮色渐浓,腹中渐感饥饿。
小厮承安轻手轻脚走进书房,问道:“爷,可要用饭?”
谢漼搁下手中书卷,淡声道:“去清挽院。”
谢漼想起二伯此前那番言语。
二伯竟将他视作那等沉迷美色、玩物丧志之徒。
于他而言,女色不过是生活中可有可无之点缀,如何能到克制不住的境地,更莫说因此而影响仕途前程。
不禁轻轻摇头,唇角略略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谢漼一到清挽院,整个院子的人都忙碌起来。
饭桌前。
寻真立在谢漼一旁,手拿玉筷,为谢漼布菜。
此刻已至戌时,现代时间就是晚上八点半,在古代,一般这个点都睡了。
寻真两小时前就吃过了,早早躺上床,让所有人去休息。
谢漼现在过来,害得她们都得加班!
心里怨念,面上当然不敢显露出来。
谢漼目光落在寻真身上,见她举止端庄,心中暗自赞许,遂轻声开口道:“坐下一同用膳罢。”
寻真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就当吃宵夜了。
食毕,谢漼起身,踱步至庭院之中。
他负手而立,仰首凝望夜空。
此时已近月中,那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几近圆满。
今夜苍穹澄澈如洗,无一丝乌云,亦无半缕清风。是赏月的好天气。
寻真本想直接回屋休息,月兰扯扯她衣服,眼神暗示。
寻真懂了,是要她等着,一会儿侍奉谢漼洗漱。
寻真打了个哈欠,心想,来到这古代,作息倒是变得规律了。
要以前,这个点还在刷题呢。
寻真的目光落在谢漼的背影上,感叹,古代人也没什么娱乐消遣活动,这些个文人雅士,除了吟诗作画,大概也只能赏赏月了。
谢漼衣袂轻拂,转过身来。
寻真匆忙间调整身姿,还好谢漼没留意。
谢漼吩咐丫鬟准备纸墨,迈向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