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能干出这般大事,实在令我佩服!”
“我日后再不嘲笑他是个书呆了!”
竟真的是范岂,虽跟范岂共事不过短短一周,但从他平日的言行举止,便能看出,他这人很耿直,也不搞官场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竟把自己的顶头上司举报了。
寻真心想,若是换作自己,大概率忍气吞声,惹不起便躲。
……不过还好,自己运气不错。
两个领导都挺好的。
寻真:“处罚已下来了吗?他可会逃过?……范岂他会不会有事?”
潘竞:“逃不过!”
“……范岂能有什么事?!他背后可是王家,这事说大也不大,王家还是会护着的。”
傍晚,寻真走出县衙,抬眼望去。
天边绯云流动,落霞似火。
寻真驻足欣赏了片刻,而后牵着马,朝前方走去。
不远处的陈安看清了面容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永望在泗州待了半年,还是没收获,实在没脸回去见谢漼。
不死心地梳理了一遍现有的线索。
看来看去,总算又找出了新的可疑之人。
永望盯着面前这一份文书。
上面记录着甄
家兄妹的信息。时间对的上,许多细节也很可疑,滩头村的人死了那么多,自然容易入籍。
只有一点令人费解,这甄家哥哥,有功名在身,去苏州读过书,还参加了科举,怎可是女子?
永望看了眼,便放在一旁,夜里睡觉时,突然想到一点,猛地从床上坐起。
那甄家兄妹,连家都毁了,哪来的钱去苏州求学?
又哪来的盘缠赴京赶考?
等天亮后,永望忙赶去滩头村查,问遍了村里的人,终于从一大娘口中得知了关键消息。原来,那甄家兄妹是半途插入他们流民队伍的。
实在可疑。
第120章 “刺史大人来了!”……
陈安穿过朱雀门,脚步急切,到其中一宅子门口。
宅门口有两个青年坐着,一旁几上放着盘瓜子,两青年肩靠着肩,唠着。
陈安过去:“瑞宝、康顺。”
二人站起来,齐齐惊喜道:“承安哥!”
瑞宝一拍脑袋,笑道:“啊,不对,如今是陈大人啦!”
陈安:“不必如此见外,还是如以前一样唤我便好。”
如今陈安脱了奴籍,有了官身,却从未忘记来时路,也不刻意隐瞒自己曾在谢家为奴的经历。当然,这也难免使他在官场遭到偏见。
陈安往里望了一眼,问道:“爷今日可上值?”
瑞宝闻言,讶异道:“承安哥竟不知?”
陈安:“我这些日子离京办了些事,怎了?发生何时了?”
瑞宝:“爷外任了,前日,便已离京了。”
陈安心道,前日离京,带着恒哥儿,马车必定行得慢,若现在快马去追,不知能否追上。
于是又问:“外任何地?”
新刺史即将到任,按照正常流程,长史、别驾、司马等属官需往城门口亲自迎接,安排仪仗队伍,晚上还要为刺史大人举办接风宴,届时县令、县丞等下级官员也都会赶来州城,参加迎接仪式。
朝廷任命诏书下达后,新刺史便寄书告知,仪式一切从简,接风宴也无需操办,只需将州府的文书档案等重要物件备好即可。
上任苏州刺史因被弹劾贪污,收到弹劾奏书后,圣上下令,由御史台牵头组成调查组,启动正式调查。因苏州长史提供了全面详实的证据,调查十分顺利。
最终,圣上定罪,将上任刺史革职流放。
对于事件中心的举报人,范岂。
州府的官吏们得知此事后,都明显地疏远了他,还时常背着他窃窃私语。
“……这范岂莫不是失了心智?”
“可不是嘛,我早就看出这人读书将脑子读坏了!若有个厉害的靠山,倒还说得过去,可如今他跟王家女都离了,人家还能管他一辈子?”
“就是,就是……新刺史很快便要到任了,就他这样的,哪个敢重用?”
“他这是将自个的路走死了……我看呐,日后定得后悔!”
范岂自然也明白自己做下此事,对自身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也曾迷茫过。
其实证据早就收集好了,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书上说,贪者民之贼也。
故可饥、可寒、可杀、可戮,独不可一毫妄取。
而入官场后,才知有些事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范岂既然做了,便也准备好了,迎接随之而来的冲击。
“刺史大人快到了!”
小吏前来通报。
属吏们得知消息后,纷纷赶到子城门口迎接。长史、別驾、司马等属官们站在一侧,一同注视着城门口驶来的马车。
待马车停下,马车中人现身之后,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別驾、司马、录事参军几人都暗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风姿卓绝。
別驾上前道:“大人一路可好?下官未能隆重迎接刺史大人,实是失职。”
几人纷纷上前告罪。
新刺史道:“无妨,一切从简便好。”
简单寒暄几句,新刺史再度登上马车。待到了州府衙署,新刺史率先下了马车,接着在马车边等着。
随后,一只小手掀开了马车帘。
一张与新任刺史极为相似的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刺史将男孩抱下了马车。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刺史旁边,走进州衙大门。
等到了正堂,新刺史吩咐了句,令人将男孩带到一旁的空房去。
州衙正堂,属官们排排站好。
范岂看着眼前之人,有那么一瞬走了神。
得到消息时,也惊讶了许久。
怎会是谢漼?
他应是不知小楼姑娘还活着吧?
范岂心想,她在昆山县,平日也无需来州衙,若想不被发现,倒也简单,只需想办法传信给她,让她别来州衙。
不见面,便不会被发现。
范岂猜出寻真的身份后,便一直藏在心底,心道,若当面戳穿,恐会让她惊慌,倒不如装作不知。
如今这样也很好。
小楼姑娘,脱离了谢府。
走到这一步,不知吃了多少苦。
范岂惊叹、佩服,也在心中默默决定,永远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替小楼姑娘守护着这个秘密。
可看到谢漼,仍不免忧虑起来,若让谢漼知道了,以他如今的权势,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帮她处理好如今的身份,她自然也不必害怕女子身份暴露而有生命之危。
但这样一来,也会将她一辈子困在内宅里,那一身才华便再无施展的机会。
范岂做官十三年,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打过交道,去岁,他与寻真共事虽时间短暂,却是能看出来。
她虽官职微末,却是一个好官。
她以女子身份,冒天下之大不违,参加了科举,还做了官。
范岂知道这一事后,心中竟涌起骄傲来。
这是他心心念念,记挂了十二年的女子啊。
短短一瞬,范岂心中思绪万千,很快,他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面色如常,开始向谢漼汇报本州的政务情况,人口、税收、治安、民生等方面的基本数据。
接着,属吏们按照级别依次向新任刺史汇报自己负责的事务。
属官们讲完,新任刺史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范岂行了一礼,转身向外,出门后,脚步一顿,余光瞥见旁边屋子,有一个小男孩倚在门边,瞅着他们这里,见他们出来,便立刻过来了。
范岂抬步离去,仅仅一眼掠过,便认出了。
这便是小楼姑娘的孩子了。
两人竟这般像。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