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还有些被他的话吓到了。
虽有些不忍,但念及唯有如此,方能让她真切领悟此事的严重性,从而警醒改过,故而不得不狠下心来,严词以对。
竟真给了那范岂谢礼!
寻真想的却是,那姓范的看上去挺老实,应该不至于这么坑她吧?
寻真没说话,谢漼怕她心中仍存侥幸,继续重声道:“若是仅仅只是言语交谈,尚可从轻论处。可如今你将信物赠予他人,这便成了铁证如山。倘若日后有心怀不轨之人蓄意加害于你,仅凭这一物证,你便百口莫辩,届时纵有千般委屈,也无处可诉,悔之晚矣。”
寻真有点被他说怕了,好像真的是?
心想,那个糖的包装是她独创,外面没有一模一样的。要是真有人存心以此为把柄,拿此事大做文章,来抓她的错,那真是一抓一个准。
谢漼:“真儿给了范氏何物作为谢礼?”
寻真:“是……是我自己做的糖,就是上次爷……”见他神色一下变了,后面的话吞回了喉中,不敢说了。
谢漼:“真儿……可真是好样的。”
室内陡然静下来。
寻真纠结了一会儿,下了塌,走到谢漼身旁。
此刻的谢漼,着暗紫长袍。
话语严厉,坐姿却随意。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支起,斜斜地倚在隐囊之上。
谢漼背后隐囊,乃是用上等的联珠纹锦精心缝制而成。
锦缎之上,绣着天马图案,那天马昂首嘶鸣,四蹄腾空,仿若欲挣脱束缚,直上九霄。针法细腻,栩栩如生。
而在他的身后,垂落着一幅纱帘,薄如蝉翼,轻盈飘逸。
上面绣着仙鹤,或引颈长歌,或展翅高飞。金线与银线交织其中,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熠熠华光。
微风拂过,纱帘随风轻轻飘动,似烟似雾。
眼前的这幅画面,尽显贵族的奢靡与气派。
寻真走过来。谢漼的眼神便跟着飘过来,轻轻地,似羽毛落到她脸上。带来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
谢漼这是什么眼神。
寻真目光投向谢漼的腿,手伸出去,落在一侧大腿之上。
谢漼手臂撑在几案上,托着下巴,瞧着她。
寻真隔着那层华丽的紫袍,小心地,慢慢地,捏住谢漼的大腿。
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便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肌肉紧绷如弦。
她就这样轻轻捏着,动作略显生疏,捏了一会儿,才道:“爷……我已经知错了……”
“您就放过我这次吧……”
谢漼:“真儿不若上塌来,给为夫按吧。”
绣榻宽阔,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坐。
寻真身上这裙子,膝盖往上的部分束缚太紧,行动受限。
寻真就只能撩起裙摆,正要提脚上榻,却听谢漼开口:“此姿甚为不雅,真儿不便上榻,怎不求为夫帮忙?”
寻真咬了咬牙:“求……求爷……”
谢漼:“真儿应如何唤我?”
“……夫、夫君。”
话一出口,耳垂漾上一抹微红。寻真捏着身侧的裙摆,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
“竟如此害羞。”
谢漼轻声一叹,下一瞬,他身姿前倾,长臂探出,揽住寻真的腰。将她抱上了榻。很快便松开了手。
两人身体相贴的那一刹,寻真鼻尖萦绕的,依旧是上次那股香。
清新的草木香,混着冷冽的梅香,丝丝缕缕地还夹杂着松脂的气息。
谢漼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寻真双腿斜侧着叠放,坐在榻上,手刚放到谢漼腿上,准备继续为他按摩。
谢漼又道:“真儿今日穿着如此端庄华丽,怎的坐姿却这般随性?”
“何不遵循古礼,跽坐于此?”
跽坐。
即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部坐在脚后跟上,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寻真跟严嬷嬷学过的。
跪坐好,寻真看向谢漼。
看他还能再找出什么茬来。
谢漼上下看看,点点头,总算放过她:“真儿继续吧。”
这坐姿不方便按腿,就改为给谢漼捏手臂。
寻真的手从他肩头缓缓按下去。
谢漼倒也很会享受,手撑着下巴,双眸微微阖上,神色惬意。
寻真看着谢漼这张脸,心想。
长得虽帅,却实在可恶。
过了一会儿,谢漼道:“真儿手可累了?”
寻真:“不累。”
“我却心疼真儿手酸,停下罢。”谢漼闭着眼道,“这此便放过真儿。真儿应已明白,日后该如何行事?”
寻真:“是,多谢爷宽宏大量。我日后在明面上,必定谨言慎行,绝不让旁人能揪出一丝错处,力求做到无可指摘。”
谢漼掀眸:“真儿又忘了,该唤我什么?”
寻真:“……夫君。”
谢漼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寻真的头。
之后,谢漼又给寻真讲了会儿课。
寻真哪里还敢有半点走神,这堂课听得格外认真。谢漼讲完,不由得面露赞赏之色,颔首道:“若平常,真儿的学习劲头,皆能如今日这般便好了。”
寻真:“您说的是,我往后定都如今日这般用功,不错漏任何一句话,不辜负您的良苦用心。”
外头天渐渐黑了。
到了用膳时间,寻真暗暗舒了一口气。
用完晚膳,谢漼似乎有别的事要忙,在榻上小坐片刻,给寻真留了几道课业,道:“不日将往陇州,此去迢递。真儿可将这些题目留待闲暇,徐徐思索,不必急于一时。”
“这几日,你便养足精神,待踏上路途,舟车劳顿,反倒难以安歇了。”
寻真开始走神。
陇州,她不想去。
寻真看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又看了眼谢漼。
如果拒绝,他会生气吗,会像发现她作弊一样生气吗?
要不要,试试?
谢漼起身,正欲离去,寻真叫住他。
“爷。”
谢漼并没再纠正她的称呼:“还有何事?”
“您上次对我说的,可还算数?”
谢漼凝视她:“真儿此话何意?”
他这眼神。
怎么给寻真一种他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的感觉。
寻真深吸一口气。
楼寻真,你可以的。
总不能以后天天活在谢漼的压制下吧。
寻真正要开口,谢漼先一步说道:“真儿考虑清楚再说。”
寻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爷,您上次说,让我自己选,要不要跟您一同去陇州。”
“如今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便想问一问爷。”
“您当初所言,是否依然有效?
“我是否还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权利”一词,古时已出现。
《汉书》中言,“与中书令石显相善,亦得显权力,门车常接毂。”
彼时所指,乃是政治上的强制力量。
谢漼看着寻真。
自她失忆后,嘴中时不时便会蹦出一些新奇古怪的字词。
譬如上回的“世界”,又如现在的“权利”……谢漼并非难以理解,结合前后语境,便知其所指。
只是这些词汇,反倒像历经岁月更迭、时代变迁,演化而用。
她用起这些词,毫无滞碍。平日里,她的一言一行,皆与寻常人迥异。她思考问题的方式、秉持的观念,全然自成一套。
脑海中似是装着一套截然不同的思维逻辑与处世观念。
的确是失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