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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女扮男装科举文_分节阅读_第105节
小说作者:白色的木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537 KB   上传时间:2025-05-26 12:55:24

  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她只是例行派弟子出门,去搜集当地信息。那些弟子也是沉默的,眼底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另一边,夔州路转运使睡不着午觉,满脑子想的都是陆安陆九思。

  他知道陆安到夔州了。

  他更知道,陆安必然是站在百姓这边的。

  思想可以遮掩,但行为举止却无法掩盖。陆安此人极有才能,像这样的人必然不甘平庸,心里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会为自己的抱负献出所有。

  这样的人当了官,进了中央朝廷后,难道不会着手去变法,去针对像他这样子的贪官?

  夔州路转运使去将自己的门客请了过来。

  门客一见夔州路转运使,大吃一惊:“恩主缘何如此憔悴?”

  夔州路转运使摇头苦笑,将门客拉至身边坐下:“你可知陆安陆九思?”

  门客点头,犀利地评价:“一个胸有大志,必想改变天下,扰乱天下的人。”

  夔州路转运使没好气道:“我就是那个他要改变要扰乱的人。”

  他自己知道,他在夔州路做过什么事。

  但还是抱着些许期望,问门客:“阁下既然知道陆九思,那也应当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否在他未曾踏入官场前,予他名望,予他利禄,予他富足生活、钱帛美人,将他拉拢到我们这边?”

  越想越觉得可行。

  陆九思才十七岁——唔,如今过完年,应当算十八岁。如此年轻,如此纯澈,不曾见识过太多花花世界,说不定真的可以以利诱之?

  他的门客也摇头了,道:“陆九思纵然年轻,未到及冠之年,但他绝不可能与我们行在一处。观其思想,此人必然意志坚定,难以说服。于那些庸人、逐利之人,自然可以以千金,以美色,以田地屋宅诱之,但对陆九思……绝无可能。”

  “真的一点都不可能吗?”

  “恩主觉得自己能以利诱使孙忘秋放弃新法么?”

  夔州路转运使立刻闭嘴了。

  但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开口:“孙忘秋是孙忘秋,陆九思是陆九思,一个老头,一个小子,人生阅历不可一概而论,你不是陆九思,你又怎知道他不能被利诱呢?”

  门客笑道:“我虽不是陆九思,可我知道他。陆九思能使大豆榨出更多的油,能改良筒车让山地种出更多的粮食,还能装神弄鬼,行巫觋之事,听闻其与白龙鱼服的官家也有交情,对矿石、医术这些杂事也十分了解。他若好利,何必将榨油法白白赠与百姓,又何必辛辛苦苦去拆穿巫者敛财手法?只需稍稍利用一下所会知识,百姓——甚至是官员手中钱财,尽数入他囊中,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岂会不知?”

  “他若好权,以官家对他的痴迷,何必他辛辛苦苦科举,口风一漏,便可直上青云,以十七之躯身居高位。”

  “但此人不慕名利,不好权势,孝义九郎,只想去行他心中义举。就如那孙忘秋一般,脾气又臭又硬,你给他再多好处,倘若不能让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他也绝不会从你。”

  门客瞧了自己恩主一眼,话语诙谐:“恩主若想与他一道,别的不说,阁下先将身上这件细腻蚕衣脱下,再将仓库中沉甸甸的精米细面分发给百姓,还得精读律法且约束己身,最后……说不得临死前还得施行节葬。若能做到这些事,必然是不怕那陆九思的。”

第112章

  夔州路转运使当然做不到这些事。

  笑话, 他要是能做到,现在还需要在这里忧心忡忡向门客问计?

  “好啦,你莫要调笑我了, 且说一说我该如何是好。”

  门客拱手而笑:“敢不从命。”

  又道:“观陆九思此人言行,他是一名君子,君子大公而无私,爱世人如同爱自己儿女, 他教自己的弟子, 也必然不会藏私,会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夔州路转运使:“你是说……”

  门客笑道:“若要破天下至坚之盾,自然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他陆九思能做圣人,他的弟子们也都能做圣人吗?我不知陆九思最终想做什么改变天下的事, 可我只要让他知道,他所做一切皆为徒劳即可。”

  “陆九思这个人, 我们无法使用, 但他的才华, 我们却可以使用。那些利天下之法, 若不用来利天下,只用来利己,自然能富甲天下;那些驱人之术又不会认人, 他陆九思用来行义, 我们又为何不能拿来敛利?”

  “而他的弟子, 必然从他那儿学来了这些才华。纵然不足他万分之一,却也足够我们花用了。”

  夔州路转运使很是振奋, 追问道:“那我该如何诱使陆九思那些弟子转投我们呢。”

  门客笑眯眯地说:“美人、房屋、田地、万金、珠玉宝石……还请恩主莫要口头招揽, 定要将之装在匣中,让那些弟子亲眼见到珠玉宝石。金钱的冲击只有在其亲眼见到时, 才能破人心防。”

  “意志坚定者自然不会理会,但意志不坚者自会向恩主奔来。又或者意志本来坚定的人,见到别人走了,拿了金玉美人,拿了高床软枕的享受,心志产生动摇……”

  “何况,人生在世谁不是为己而活,他们或许可以自己忍受那些约束,但他们的儿女家人呢?”

  “这陆九思,能杀便杀,杀了往江河中一丢,谁能说是我杀的?至于其他人……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每个人都那么大公无私。”

  门客与夔州路转运使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

  陆安笑不出来。

  过去夔州路不行榷盐,是夔州路转运使上奏的请求设置榷盐司。

  在过往,百姓吃盐只需要去商人那里买,商人则去灶户那里收盐,灶户可以根据市场来调节生产,商人也不必被迫提高成本。这个时候,夔州盐价只需每斤70至80文。

  但当榷盐司设置后,政府以极低的价格从灶户手中收盐,然后再以八倍的价格卖给商人。成本都如此高了,商人售卖出去的价格只会比这更高——陆安到达夔州时,探查到的夔州盐价是770文一斤。

  榷盐法又称为“以盐杀人”。

  为什么盐铁收归国有后,国库会富裕,这么抢钱能不富吗?

  “怪不得……”赵松年拿着这份盐价调查表,深深觉得这夔州路转运使实在面目可恨:“怪不得先帝在时想要在京东榷盐,忘秋先生、鸣泉先生还有黄仆射都极力反对。可惜还是没拦住。”

  京东路不给用,就在夔州路这边用,毕竟两蜀产盐之地不少,蜀商有钱,好收刮。

  司马疏双目通红:“行了榷盐法后,榷盐司岁入三十万缗……真是好大一笔钱。”

  每一枚孔方君的方洞都滴着山沟弃婴的血。

  这让亲眼目睹过弃婴沟惨况的学生们怎能不愤恨?

  宋讲文冷着脸,摸出另外一份资料:“只是榷盐还不够,还有榷铁和榷茶,也是敲骨吸髓,断子绝孙的活计。”

  榷铁和榷茶用的手段和榷盐一般,都是官府在低买高卖,搜刮民财。

  尤其是榷铁。

  民间禁止私相贸易铁货,民间禁止私铸铁器,民间禁补修旧铁器——坏了就得从官府买,三个禁令一出,钱是哗哗来了,百姓倒是快被逼死了。

  这还不够,还觉得捞钱不够快,夔州路这位转运使强令百姓买锅,四口之家必须买一口锅,五口之家必须买两口锅。

  夔州专行铁钱,自然有“监”来铸钱,而铁钱不保值,一开始铁钱和铜钱等价,现在拿一贯二十文的铁钱才能换一贯铜钱,你问为什么要换铜钱?因为朝廷税收只要铜钱。

  收刮收刮再收刮。

  搞钱搞钱再搞钱。

  玩垄断加价,夔州路这位转运使实在是一把好手。

  陆安又想到了正在轰轰烈烈闹起义的京东路和京东西路。

  还是那句话,尚未出现造反的夔州路的百姓都活得如此之苦了,那京东路和京东西路……之前到底是成了什么模样?

  封建社会。

  陆安默念着这四个字,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是来到了什么样的世界,又是打算改变什么样的世界。

  不过来都来了……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潇洒走一回?

  “九郎君!”有旅店主人行来,说起了事:“漕臣送来请柬,请郎君还有郎君的弟子们前往府上赴宴。”

  ——转运使俗称漕臣。

  陆寰难得哼了一声:“来得倒是快。”

  其余诸生也是横眉冷对,令得旅店主人摸不着头脑。

  陆安对他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伸手接过请柬,笑道:“多谢。劳烦对送请柬的人说一声,我们定然赴宴。”

  旅店主人拱手道:“自当如此。”言毕,转身即走,去回来送请柬的人了。

  宋讲文一向不爱讲刻薄话,但此刻也忍不住讥讽:“百姓疾苦,竟还想着开宴会,也不怕噎着。”

  陆安平静道:“我猜此人已派人偷偷盯着旅店前后门了,先去赴宴,瞧一瞧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形。”

  众学生拱手道:“唯。”

  便到了那转运使府上。

  座中已坐着夔州才子,夔州州学学正,夔州知州,还有那夔州提学使。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世家大户的族长、宗子,或者寻常子弟,瞧着便是一场大宴。

  “九郎君!”

  “九郎君来了!”

  “九郎君快快入座!”

  “九郎君请坐!”

  众人热情地看着陆安,那转运使自然从主位上站起来,亲切地挽着陆安入座,陆安不动声色,只是拱手回礼。

  那些瓜果糕点上得很快,陆安若无其事地拾了两块吃,与转运使言笑晏晏,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转运使瞧着陆安这般模样,心下稍定。

  “诸君。”夔州路转运使执起犀角杯,环视满座:“恰逢正月,夔州飞琼,然这暖阁春意却能荟萃南地菁英,实乃一大快事。吾辈今日在此,同祷大薪基业永固,愿天子恩泽被于四海,更祝闾阎无冻馁之患、仓廪有三年之积。当!满饮此杯!”

  说完,他就仰头将满杯的茶一口喝光。

  其他人亦是举杯共饮。

  宴席之间,各处闲聊,夔州才子开始吟诗作对。

  便见一人吟道:“曲榭回廊雪未休,千山雪涌玉尘浮。半庭素练摇梅影,一树冻香临我瓯。风叩竹檐惊冷雀,月铺银海幻琼楼。围炉已得沧浪趣,何必瞿塘寻钓舟。”

  四处一片叫好之声,舞姬频频侧目,其中最美者于舞动间,红绡盖了诗人头,又轻巧掀走,独留诗人怅然若失,嗅着空气中遗留的芳香,遥望佳人。

  又有一人吟道:“流波一顾转明眸,花影生香暗自羞。腕雪乍回云湿袖,唇朱微启月停钩。风鬟雾鬓春烟袅,玉佩琼琚夜露浮。莫道人间无绝色,清光摇落满夔州。”

  这是吟诵美人,舞姬们掩唇而笑,有舞者摘下耳畔明珠,掷入诗人杯中,瞧着对方被杯水溅湿面颊还痴痴望着她们的样子,银铃笑声便更响更大了。

  有那文人见陆安在一旁独饮,连忙道:“早听闻九郎君之诗词名动京华,不知近日是否有佳作临世,可否赐晚生一观?”

  ——他分明比陆安年岁大,但此刻依旧恭恭敬敬垂首称晚生。

  文坛就是如此,以文化论高低辈分。

  陆安瞧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有其他人迫不及待地恭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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