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幔晃动,守在边上的冯禄先是惊讶,继而惊慌道:“七皇子,您怎么醒了?”他急得团团转,又凑到赵砚面前哄道:“七皇子,您再睡一会儿吧!老奴求求您了,你就再睡一会儿?”
说着就端来了一杯茶,语气像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七皇子,您渴了吧,您喝一口!”
赵砚目光聚焦到那杯茶上,猛得忆起天佑帝递给他的那杯茶。
他看向寝殿角落的刻漏,现在酉时三刻,距离他来找父皇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
完了,完了!
老登肯定被气死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能有事!
他一把打掉冯禄手里的茶盏,瓷杯砰咚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寝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白九边跑边喊:“冯公公,不好!陛下吐血了!”
冯公公吓得要死,一抬头,就瞧见一群人抬着天佑帝往这边来。
赵砚:都说了不要继续审了!
他果断回档,这次直接回档到天将将亮时。他刚睁开眼就伸手去拽太子,惊慌喊道:“太子哥哥,你快跑,父皇发现了你身世。你现在出宫,你有东宫令牌,出了宫就去快递站,骑马往灵泉郡去,再也不要回来了!”他跳下床,连鞋也没来得及穿,拉着太子就往外走。
太子莫名其妙:“小七,你莫不是做梦了?今日大年宴,我们明日才计划……”
赵砚打断他的话:“没做梦,太子哥哥,父皇真的发现了!曹斌去杀言太医,言太医告发了皇后娘娘谋害我,还将你的身世捅了出来。温妃还找来了阿瑶表姐的乳娘,她告诉父皇,你就是姜夫人的儿子!你快走,现在天刚亮,趁父皇没反应过来,你从西直门出去!”
他逻辑清晰,事事都说在了点子上。
太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眸子也染上慌乱,连忙问:“那母后呢?姜家呢?父皇是不是很生气?”他边穿好衣衫,边道:“不行,孤不能一走了之,不能看着母后和姜家出事,孤要去见父皇!”他整理好衣衫后就往外走。
“你疯了!”赵砚改拉为拖,将太子整个人往后拖,气呼呼道:“皇后娘娘罪有应得,你外祖父同意换孩子的时候就准备承当后果了!父皇正在气头上,太子哥哥去了也于事无补!”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太子哥哥和阿瑶表姐。
“你快走,别管他们了!”
现在能跑一个是一个,父皇都气吐血了,估计这会儿想杀人呢!
赵砚气力终究不及太子,被他拖到了东宫主殿外。只是还不待两人出东宫,东宫突然就被禁卫军包围。白九带队,将东宫团团围住。
他守在门口,肃声道:“太子殿下,陛下口谕,您哪儿也不能去!”
太子脸色煞白,连忙问:“父皇在哪?孤母后呢?”
白九一句话不肯透漏,如一尊煞神守在东宫外。
赵砚气结,继续回档。但无论他如
何回档,总能耽搁到白九他们来。
第九次他也不回档了,人一醒,也没喊太子。套上外衫穿了鞋就往外跑,赶在白九来之前跑到了甘泉宫。
甘泉宫里空无一人,他拉着宫人询问。宫人说陛下方才往凤栖宫去了。
赵砚立刻又追去凤栖宫,凤栖宫外同样围满了禁卫军。
他寻了一处矮墙翻了进去,避开层层守卫到了凤栖宫皇后的寝殿外。在门外被冯禄拦住了去路,冯禄肃声道:“七皇子,陛下交代,让您在外等候!不然,他可能会连您一起揍!”
赵砚:父皇这是料定他会来?
他焦急在外踱步,只听得寝殿内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寝殿之内,铜制的烛台被推到在地,烛火熄灭,蜡油滚了满地,熏黑了天佑帝的龙袍。
他伸手掐住姜皇后的脖子,眼眶猩红,似要吃人,吼道:“你怎敢?偷龙转凤?混淆皇室血脉!朕道你们姜家忠心耿耿,原来你们比之温家还要狼子野心!妄图窃取赵氏江山!”
姜皇后连连咳嗽,扒着天佑帝的手还有些茫然:陛下发什么神经!
突然闯进她寝殿,掐着她脖子就质问。
“陛,陛下!您说什么?什么偷龙转凤,臣妾不明白您说什么?”
“不明白?”天佑帝胸口气血翻涌,一把将她丢在地上,喝道:“还有你不明白的?毒害小七,杀言太医和阿瑶乳母全家!人现在就在宫外候着呢?是要朕将小秦氏和苏氏喊来对峙?还是要朕将太子喊来亲自问问?”
姜皇后脸色煞白:陛下如何知晓阿瑶乳母的事?姜府迟迟没传来消息,难道派人去杀小秦氏的事已经败露了!
她垂死挣扎:“什么杀言太医全家,害七皇子?陛下,臣妾冤枉啊!”
“冤枉?”天佑帝都被气笑了:“姜绮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朕一直派暗卫盯着凤栖宫,那夜你和太子说了什么,朕一清二楚!”
姜皇后惊愕,继而惊慌:“陛,陛下都听到了?”怎么会,陛下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她终于绷不住,爬过来伸手拽住天佑帝的龙袍:“陛下,臣妾错了!求您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就罚臣妾一人吧,放过姜家,饶了太子,他们都是听臣妾的安排……”往日高高在上的姜皇后痛哭流涕。
天佑帝真心喜欢过姜皇后,看她这样,心中微微动容,气恼问:“朕对你对你,对姜家还不够好吗?许你当皇后,许你父亲为相国,但凡你开口的事,朕有哪一件没许你?你竟还要贪心不足……”
姜皇后哭着哭着就没声了,松开他的袍角。咬唇笑了两声,笑声悲凉之极:“对臣妾好?陛下年少时怎么承诺臣妾的?你说只娶臣妾一个妻子,纵使您后来称帝,有三宫六院臣妾也没说什么。但您还说,臣妾必定为皇后,臣妾的孩子将来就是太子?结果呢?皇后之位也是臣妾自己争来的!您若不提谁先生出皇子,谁就为后,皇子就为太子的荒唐提议,臣妾如何会换孩子?温妃又如何会用催产药,导致二皇子体弱不济!”
天佑帝不可置信:“温妃喝催产药?”
是了,温家人皆骁勇善战,就连温妃骑射也样样精通。没道理生出的孩子体弱不堪,风吹就倒。
竟是用了催产之物!
他呵笑两声:“你的意思,这事还是朕的错了?”
姜皇后抿唇不语,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觉得他有错。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肃声喊:“冯禄!”
寝殿的门打开,冯禄匆匆跑了进来。
天佑帝继续道:“即刻拟旨——‘皇后姜氏谋害皇嗣、德不配位,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与朕此生不复相见!姜相国及姜侍郎亦参与其中,全部革去官职,押往天牢等候处置!”
说完,他抬步就往外走。
姜皇后伸手去拉他的衣摆,哭着哀求:“陛下!陛下!求您只罚臣妾一人,求你放过姜家!放过阿瑶!她是您的长女啊!她是公主……”
天佑帝用力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寝殿外,赵砚安静的站着,待天佑帝出来,又安静的坠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路回了甘泉宫。
寒夜清霜,孤月高悬。甘泉宫内漆黑一片,天佑帝就坐在龙榻之上不发一言。
赵砚站在他对面许久,久到小腿有些酸麻,才出声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没搭理他,他突然朝着天佑帝就跪下了,抿唇道:“父皇,对不起,儿臣也欺了君!”
龙榻边上的天佑帝终于动了动,冷声问:“你什么时候知晓的?”
赵砚实话实说:“姜夫人和姜侍郎进宫那日,儿臣听见他们说话。”
天佑帝:“所以,你那日不停用那能力,还执意要送他们二人出宫,就是怕有其他人听到太子身世?”
赵砚点头:“对。”
天佑帝很是失望:“如此大的事,你竟瞒着朕!”
赵砚声音艰涩:“对不起……但若是儿臣说了,父皇会杀太子哥哥的……”隔了几息也未见天佑帝说话,他小心翼翼问:“父皇,太子哥哥无辜,他那是还是个婴儿,您能放过太子哥哥吗?废他为庶人,遣他出宫都行,求您留太子哥哥一命!”
天佑帝冷声道:“太子和姜家一众人都必须死!不然皇室威严何在?大楚律法何在?”太子若不死,下一任储君要如何自处?
“父皇!”赵砚急了:“儿臣已经xx了,太子哥哥的身世还没有被宣扬出去!”
天佑帝打破他的幻想:“温妃一党已经知晓,如何不被宣扬出去?”
太子不是他的儿子,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赵砚:“那父皇现在派人去将小秦氏、言太医送得远远的,让温妃再也找不到他们!”
天佑帝厉声道:“小七,朕如何抉择,自有朕的决定!你现在出去,别逼朕连你一起发落!”
赵砚不管不顾继续道:“父皇,太子哥哥是您最喜欢最倚重的儿子!您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何忍心杀他?”
天佑帝心口又是一阵钝疼:就是因为养了太子这么多年,才无法接受!
他是天子,从未被人这样欺骗过。从前的太子是他的骄傲,现在就是他的耻辱!
赵砚见他还是不松口,一咬牙,道:“父皇,您先前还欠儿臣一个承诺,您就饶了太子哥哥一命吧!”
天佑帝气狠了:“朕给你承诺,不是让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朕的底线!”
赵砚咬牙:“父皇给儿臣承诺的时候,是压根没想让儿臣用吧?”
天佑帝操起龙榻上的枕头就朝着他砸了过去:“滚出去!”
赵砚背脊笔直的跪在那,就是不动:“求父皇饶太子哥哥一命!”他明白,只要父皇不松口,就算他回档无数次,也无济于事。
父子两个一坐一跪的对峙着,赵砚不动也不回档,就实打实的跪在那。
大有天佑帝不松口,他就跪死在那的决心!
第88章 死遁计划
父子两
个僵持约莫一刻钟,冯禄匆匆进来,凑近天佑帝小声道:“陛下,温妃娘娘在外求见。”
天佑帝拧眉:宫宴取消,这就迫不及待告到他面前来了。
他看着赵砚道:“你也听见了,温妃已然过来。若你想太子的事传得人竟皆知,你便继续堵在这儿吧!”
赵砚抿唇思索:温妃和温国相他们既已知晓太子哥哥的身世,若今夜没有告发成,来日必定在朝堂上捅出来。父皇既提前将皇后娘娘处置了,必定就是不想这丑事闹得人竟皆知。
只要事情没宣扬开,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立刻起身,让天佑帝出去。
天佑帝从他身边路过,停了两秒,冷声道:“你也不必回东宫了,先去玉芙宫待着。”
赵砚没接他的话,目送他离开。
天佑帝从甘泉宫出来后,就往偏殿去了。
偏殿内,温妃早已经等候在内。见天佑帝过来,她甚是激动,上前两步问:“陛下,好好的宫宴怎得临时取消了?”
天佑帝瞧着她,语气森然:“爱妃不是早知道?皇后和姜相国谋害小七!”
温妃眸子微微睁大,心中雀跃难忍:难怪姜家突然被围了。
“那皇后姐姐?”她欲言又止。
天佑帝:“已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