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拧眉沉思:“慎刑司守卫森严,几乎没人可以逃出那。若是太容易出来,那老货可能会怀疑。”据慎刑司问讯的人反馈来看,那老货明锐性极高,不管用什么方式套话,他总能察觉。
赵砚自信满满道:“父皇忘记儿臣的能力了?儿臣能xx到他合理逃出慎刑司,不怀疑为止。”
天佑帝一想到又要不断被回溯,多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再把这个梦做完整?”
赵砚哑口无言。
做梦这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天佑帝真是气狠了,他比赵砚更想知道皇宫暗藏的龌龊。在问不出任何结果的情况下,也只能按照赵砚的方法试一试。
当夜,赵砚就在冯禄的带领下前往慎刑司。
离着那还有好一段距离呢,冯禄就提前开始打预防针了。小声同他道:“七皇子殿下,那地方污糟的人多,刑罚也多,曹斌那老货受的刑罚更甚。老奴已经尽量让人收拾好他了,待会您切莫吓着。”
赵砚点头,已然做好心理准备。
才到慎刑司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惊得树上的鸟雀一阵乱飞,刺得人耳膜生疼。
赵砚下意识捂了一下耳朵。
冯禄立时冷脸,朝门口的守卫道:“杂家不是说了,七皇子要来,所有的行刑暂停!”
守卫连连应是,匆匆往里头跑,进去交代了一番。待他再出来,冯禄才带着赵砚往里走。
饶是牢房内已经提前清理过,几人一进去,还是闻到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和一些奇怪的味道。
赵砚掩住口鼻,跟着冯禄走到刑房外。
两个守卫朝两人恭敬一礼,推开门让两人进去。
冯禄退到一边,温声道:“七皇子,人已经提前提出来锁在这了,您注意脚下。”
赵砚一步跨了进去,一眼便瞧见被锁住琵琶骨挂在十字架上的曹斌。
他身上灰褐的太监服破损严重,已经被血迹染成暗红。十指和露在外头的脚趾都有淤痕。瘦长的脸整个凹陷,鼻梁歪斜,窄细的眼也已经肿得睁不开,连左边眉尾的黑痣都被打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饶是赵砚已经有心里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冯禄看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立刻上前,用棍子戳了戳曹斌的肩胛骨,扯着嗓音喊:“喂,醒醒,醒醒!”
才止住血的肩胛骨又开始渗血,曹斌吃痛,整个身体抖了一下,然后费力撑开一条眼缝看向赵砚。
肿胀的眼里有些微的诧异,随即又死寂的垂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死样。
赵砚朝小太监摆摆手,小太监立刻退了下去。
刑房里只剩下赵砚、冯禄和被挂着的曹斌。
赵砚走近两步,仔细看了他两眼,颇为诧异道:“还真是你呀!先前我同父皇描述你的样貌,父皇在宫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还当是我五岁那年记错了……”
被挂着的曹斌突然睁开眼,用眼缝瞧着他。
赵砚似是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然后又接着道:“我记得那日还瞧见两人,一个黑衣服一个白裙子,两人抱在了一起……”
曹斌只剩眼缝的眼睛里显出震惊来,盯着赵砚呜呜的叫唤。
赵砚转头问冯禄:“他怎么不说话?”
冯禄道:“下巴被卸掉了。”
赵砚哦了一声,还要继续说时,等在门外的小路子就匆匆跑了进来,惊慌道:“七皇子,小白不见了。”
“什么?”赵砚故作着急:“小白怎么不见了?”
小路子摇头:“奴才也不知,您过来没多久就不见了,奴才找了许久没瞧见。”
赵砚立刻抬步往外走:“走走走,先去找小白。”
小路子问:“七皇子不继续审问了?”
两人跨出刑房,赵砚的声音混合着脚步声模糊的传来:“先不问了,反正本皇子好像模糊记起五岁落水的事了。说不定过两日就能记起另外两人的容貌……快去找小白,别是被那个不长眼的奴才抓了去……”
声音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
绑在木架子上的曹斌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剧烈挣扎了几下。浑浊的瞳孔里是惊惧和担忧。
冯禄看了两眼,吩咐匆匆进来的小太监道:“把人带回去吧,身上的伤注意着点。七皇子之后还会来问话,别让人死了。”说完也走了。
小太监连连应是,招呼人过来把人放下来,拖到最里面的牢房里去。又遣了医童过来,替他处理溃烂的伤口,把他下巴合上,喂了些能入口的粥食。
然后就把人锁在了空无一物的茅草堆上。
那人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夜深人静,铁链晃动两下。草垛里的老太监睁开了眼,努力转动脖子瞧着四周,手脚轻微挣扎,试图挣开铁链。
但似乎是徒劳。
牢房另一边的屋内,赵砚和冯禄聚精会神的注意着他的动作。
隔了半晌,赵砚压低声音道:“这手脚都锁着,人怎么逃跑?”
冯禄压低声音回他:“他一直是这样锁着,贸然对他宽松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这太监极为狡诈。
人都被折腾成这样了,估计很难凭借自己的能力逃跑。
赵砚又道:“找个小太监去把他放了。”
冯禄点头,招手喊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走出监察室,很快低眉敛目往牢房那边去了。
他弯着腰一路走到牢房内,用钥匙打开牢房的门进去。然后又用钥匙打开了曹斌手脚的锁链。小太监边朝外张望,边压低声音道:“奴才是主子派过来营救曹公公的,您快走,奴才已经将外头的人药晕。”
锁链打开的一瞬间,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曹斌突然一把勒住小太监的脖梗。小太监被勒得直翻白眼,掰着锁链用力挣扎。
曹斌桀桀怪笑,嘶哑着声音道:“主子早和老奴约好,不救老奴!你是狗皇帝的人,想诈杂家,做梦!”
赵砚:看来还真有第三方人马。
这老太监和这幕后之人都是狠人,居然直接舍命坑害太子哥哥。
他立刻回档。
下一秒,曹斌又被锁住手脚,完好的躺在草垛之上。
赵砚思索,这人警觉,估计只能让他凭借自己的本事逃跑,才不会起疑。
他警觉的同时又忠心,知道自己有记起以前的记忆,肯定会想尽办法逃走,把这消息传递出去。
赵砚视线在牢房四周转了一圈,朝冯禄道:“慎刑司守卫太森严了,能把人丢掖庭狱吗?听闻他先前就是躲在掖庭狱的?他对那应该非常熟悉吧?”
冯禄:“这好办。”
他又招来先前那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又匆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几个高大的太监走到牢房内。强行把人灌晕了,然后捆着运出了慎刑司,转头就丢进了掖庭狱。
赵砚:“……”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两人很快转移阵地。
掖庭狱简陋,没办法像慎刑司一样在隔壁观察犯人。大半夜的,赵砚只能和玄一、玄二一起趴在屋顶上监视。
牢房内的人醒了,先警觉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是自己熟悉的掖庭狱,肿胀的眼睛里有精光一闪而过。
牢房外的小太监在小声交代掖庭令:“这人骨头硬,什么也不肯说,留在慎刑司也占地方。你自己瞧着办,不要让人太舒坦,也别让人死了,谨防陛下再想起此人。”
掖庭令连连应是,恭敬的将小太监送了出去。
很快掖庭令又折了回来,看了曹斌一眼,骂了声晦气,又走了。
牢门重新关上,狭窄的刑房内只有两个小太监在喝着小酒,漫无边际的瞎聊。等酒喝得差不多,又开始打起瞌睡。
被捆成粽子的曹斌开始像条蛆虫一样的挪动,挪动到最里面一堵墙时,用头努力去撞其中一块砖头。
赵砚趴在屋顶认真看,只听得那砖头啪嗒一声开了。随即有一只硕大的老鼠淅淅索索爬了出来,在牢房内转了几圈,又沿着暗道出去了。
暗道重新被合上,天将将亮时,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朝被吵醒的两个看守太监说了两句,两个看守太监将人放了进去。
小太监提着食盒一路到了牢房门前,然后隔着牢门把食盒送了进去,喊道:“起来吃饭了!”
曹斌睁开眼看向他,肿胀的眼睛一瞬发亮,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话,又没声。
那小太监突然起身,然后就出去了。
赵砚讶异问玄一:“你听见他方才说话了吗?”
玄一:“他说的是唇语。”
“唇语?”赵砚惊奇,又追问:“他说了什么?”
玄一:“他说,七皇子已经记起当年的事,不可留。”
赵砚:人才啊,通过老鼠将自己人唤来,然后没逃跑,直接将消息传了出去。
“跟着那小太监。”
三人立刻从屋顶下来,跟在那小太监身后。那小太监走出掖庭狱后,直接回自己住处,写了一张字条,塞进袖带,然后又出来了。
躲在暗处的赵砚立刻退后两步,待人走过长廊,他才探出脑袋问:“可有看到他写了什么?”
玄一摇头:“瞧这太监身形,应该会一些功夫。内容左右就是那曹斌说的话。”
三人跟着那小太监出了住处,往浣洗处去。那小太监和一个端着衣裳的宫女迎面撞了一下,连声道歉后,主动伸手拉起了那宫女。
字条又到了那宫婢手里。
宫婢端着叠好的衣衫靠令牌出了掖庭,往后宫去。经过御花园时,将字条塞进了御花园靠近风波亭的一棵枫树,树洞内。同时,光秃秃的枫树上,多出一片嫩绿的树叶。
这是信号,是想等着那幕后之人来取?
这一系列动作缜密细致,若不是他们提前蹲守,决计不会发现。
看来这皇宫也没想象中的固若金汤。
赵砚让玄一在原地守着,他和玄二回去长极殿,将查到的事情仔仔细细说给天佑帝听了。
天佑帝听后,眉头蹙得死紧。
看来,这皇宫过后要大清洗了。将那些阴沟的老鼠,和前朝遗留下来的宫婢、太监全都好好盘查一遍。
他又将白九和暗卫首领喊了来,吩咐他们道:“你们配合七皇子在烟波亭外部署,一切按七皇子吩咐行事。一旦有人去取那字条,务必将人抓住,朕要活的!”
两人互看一眼,又齐齐看向赵砚,眼里都是惊疑:七皇子才十一,这么大的事,陛下真放心交给七皇子指挥?
这事,天佑帝也考虑过。
小七虽不是顶聪明,行事也稚嫩。但架不住他得神眷顾,能力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