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行了礼,问:“父皇找儿臣来有何事?”
天佑帝瞧着他:“你真不知朕找你来何事?”
二皇子低垂的眸子微闪,然后毅然摇头:“不知。”
天佑帝颇有些失望:“不知?那朕问你,姚氏和闫世子之间的事你可知?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可知?”
二皇子心神俱震,抬头问:“是小七和父皇说了什么?”
天佑帝拧眉:“不关小七的事!朕只问你,你回答朕便好!”
这老二,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别人会算计他。若不是小七,这档子丑事只怕已经人尽皆知!
二皇子扑通就跪下了:“父皇,先前小七提醒了儿臣。儿臣回去后便问了姚氏,姚氏同儿臣说和闫元锦那厮并没什么。是闫元锦想轻薄她,但并未得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儿臣的。”
“她说你就信?”天佑帝嗤笑:“老二,你何时是这样和软的性子?你可有去查过?可去问过皇觉寺的和尚?可有找闫世子当面对峙过?”
二皇子精准捕捉到他话语里的皇觉寺,他好像从未提过皇觉寺。
父皇是如何知晓皇觉寺的?
二皇子有些慌张,但瞬间又想:若父皇早就知晓,不可能现在才问,还说小七没说什么!
尽管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此刻二皇子只能坚持:“儿臣不曾,儿臣信姚氏,她不是会说谎之人!”
天佑帝怒不可遏:“妄图混淆皇室血脉可是大罪!可是要将姚氏送到慎刑司审上一审?”
“父皇!”二皇子急了:“姚氏还怀着孩子!那是皇孙!”
天佑帝啪嗒一声拍在桌面上:“老二,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你可知,今日若不是禁卫军出手,那闫元锦要欺辱的人就是姚氏?你当他们那点子事还瞒得住?你是要为了自己的私域,将皇室的脸面往地里踩?”
二皇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父皇如何知道闫元锦要欺辱的是姚氏?难道禁卫军恰好逮住人不是巧合?
那他派人想去废了闫元锦的事,父皇是不是也知道?
果然,下一秒,天佑帝又道:“做事也不聪明一些,在宫里还叫别人摆了一道。你那几个暗卫也是废物,朕已经将人丢出了宫!”
二皇子连忙认错:“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只是气不过他欺辱姚氏!”
天佑帝:“就只是这样?老二,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姚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他一开始既瞒了父皇,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反口。但也不能再一口咬定,万一父皇真有证据……
如今之际,只能表现出自己也是受蒙蔽,不确定的样子。
他表现出犹疑,天佑帝冷哼一声:“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清楚,想来也没空处理户部的事,户部今后就交给老五吧。”
“父皇!”二皇子咬牙:“五弟那性子,如何能接手户部?”他好不容易从姜家夺来的户部,如何能拱手让给老五那废物?
天佑帝冷淡看着他:“如何不能?不会学便是,朕会令户部尚书带着他!”
“父皇!”二皇子不服,周身阴郁之气凝聚。
天佑帝暗自摇头:“你走吧,且去将你自己的事理清楚,这段时日的早朝也不必来了。”
这意思竟是要将他驱逐出
权利的中心。
二皇子沉着脸出了甘泉宫,一路上心思百转:看父皇的意思,是不可能会要一个身份存疑的皇孙,那定也不会立他为太子。
他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挫败感。
回到流华宫后,太医已经替姚氏把完脉,开了药方交到温妃手里,恭敬道:“姚侧妃先前就脉象不稳,这次又受到惊吓,隐有小产的迹象。臣开的都是一些安胎的方子,用药后,近日尽量卧床休息。”
温妃拧眉,让宫婢跟着太医去抓药,然后朝二皇子道:“姚氏现在也不宜移动,不若就让她先住在本宫这,等过几日脉象稳了再出宫?”
二皇子不赞同的摇头:“母妃,不必了,还是回去王府吧,姚氏认床,在您这会睡不着,更不利安胎。”他说完,看向姚侧妃。
姚侧妃被他看得有些心惊,惴惴不安的点头。
“这样啊!”温妃无奈,嘱咐姚侧妃道:“既如此,你回去小心些。在胎儿稳定前,莫要再出来了。”
姚侧妃应是,只是刚起身,就捂着肚子坐了回去。额头滴出细密的汗,白着脸摇头:“不行,肚子疼。”
温妃立刻又紧张了,连声道:“还是按本宫说的,就住在流华宫。”
二皇子拧眉:“母妃!”
温妃不高兴道:“她都这样了,你现在让她回去,没准半道上孩子就没了!”她看向二皇子,眉眼凌厉:“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怎么会。”二皇子眸子微动。
温妃:“既是如此,你就先回去。”
二皇子眸色晦暗,点头,随后道:“那便让侧妃用惯的婢女和嬷嬷也一并留下吧。”
于是,姚侧妃便被留在了流华宫。
温妃也有些乏了,嘱咐方嬷嬷和宫婢好好照顾姚氏,就先回去休息了。
宫婢扶着姚侧妃睡下,天色渐深,不多时,方嬷嬷端了药过来,殷切道:“侧妃娘娘,这是太医开的安胎药,您快喝了吧。”
她接过药,只闻了一下,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她这些年为了孩子,没少吃药调理身子,对药味已经极其敏感。这安胎药和她先前喝的不同,里面有红花。
红花是堕胎的药物。
她本就有流产的征兆,这碗药下去,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她瞬间泪如雨下:方才寿宴上,那闫元锦原本想欺辱的是她吧?
禁卫军突然就冲了出来,然后王爷就被陛下叫走了。
王爷方才那眼神……
分明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一旁的方嬷嬷见她迟迟没喝,催促道:“侧妃娘娘,怎得突然哭了?再不喝,药就凉了。”
姚侧妃抹了把眼泪,把药碗放下,道:“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嬷嬷你说,我嫁给王爷图什么?”
嬷嬷一时闹不懂她要说什么,也没敢接话。
她乃左都御史的嫡次女,若要嫁人,是断不可能为人侧妃的……当初因着太子还未娶亲,再加之母妃和王爷的许诺,她才为了侧妃。
如今正妃之位遥遥无期,她又失了清白。她这孩子再没了,只怕今后等着她的下场就是被弃之如敝履,困于王府偏远一偶,郁郁而终。
她不甘心!
王爷如此负心薄幸之人,将来就算大事可成,他们姚家也讨不到好。
她手放在小腹之上:这孩子是她的,她要保住。嫁妆是她的,她也要拿回来。
你既不仁,我便不义。
她幽幽叹了口气,朝方嬷嬷道:“这药有些苦,嬷嬷,你去替我取些蜜饯来吧。”
方嬷嬷想起安王临走时的交代,实在不敢马虎,便问一旁的秋菊:“往常你备下的蜜饯呢?”
秋菊语气有些不善:“进宫匆忙,自然是没带的。”
方嬷嬷不悦:“没带你就去找小厨房取,没瞧见侧妃要喝药?”
姚侧妃拧眉:“嬷嬷,我是让你去。怎么,我使唤不动你?”
方嬷嬷迟疑,姚侧妃洋装动气:“秋菊,你现在便去请母妃过来!”
方嬷嬷一听要请温妃,连忙道:“侧妃莫动气,老奴去便是。”她说完,就快步往寝殿外走。
秋菊忙追到门口去瞧,见人走远后长舒了口气。刚转身,就见姚侧妃将那碗药尽数倒进了床榻边的盆栽内。
“侧妃,您这是?”她忙小跑了回来,压低声音问:“好好的安胎药,怎得倒了。”
姚侧妃声音细弱:“里面有红花……”
秋菊惊愕,很快想到了什么:“是王爷?”
姚侧妃点头,摘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递给她:“你找人,让我母亲来宫里接我。”
她话落,方嬷嬷就进门了。秋菊连忙将镯子收了,拿起空了的药碗。
方嬷嬷看到她手里的药碗,诧异问:“侧妃喝药了?”
姚侧妃已经躺到了床榻之上,正在用帕子擦拭嘴角的药渍。
方嬷嬷蹙眉问:“侧妃娘娘不是嫌药苦,怎得先喝了?”说着把蜜饯递了过去。
姚侧妃弱声道:“方才我肚子不适,怕药凉了没效果,就忍着苦意喝了。”她接过蜜饯,咬一口,眉目才舒展。
方嬷嬷一听她肚子不适,顿时就舒心了不少,笑道:“这就对了,良药苦口,侧妃娘娘一切都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姚侧妃淡声道:“嬷嬷说的是,我乏了,先睡一觉。嬷嬷就守在我边上吧。”
方嬷嬷自然乐意守着她,秋棠忙低眉垂眼走了出去。
次日,刚过了午时,左都御史夫人就递了牌子进宫了。温妃让人将她直接带到了偏殿寝殿内,母女两人在屋子里头说了没一会儿话。左都御史夫人便又去了温妃住处,提及要将女儿接回府照看几个月的事。
温妃诧异:“好好的,怎么要去左都御史府?”
左都御史夫人温声道:“臣妇是生过孩子的人,比他们小年轻懂得多,也照顾得更周到。毓儿这一胎至关重要,在左都尉府养到五六个月再回王府最合适不过。”
温妃一想也是:人总不好一直在宫中住着,启儿是男子,自己身体又弱,肯定照顾不了姚氏。王府又没长辈,又没主母,难免疏忽。不若就让姚氏跟了姚夫人去,一切以孩子为重。”
她放下茶碗,问:“那晚毓的意思是?”
左都御史夫人道:“方才臣妇过去瞧她,她还哭了呢,显然是想家的。臣妇也问过她的意思,她点头同意了。”
温妃又询问过秋棠姚氏的情况,秋棠连声道:“侧妃娘娘昨晚用过药已经好多了,方才奴婢也问过太医,只是出宫无碍的。”
温妃这才点头:“如此,便让她随你出宫吧。”说罢,还让人拿了许多补品让他们一起带着。
待左都御史夫人欢欢喜喜把女儿接走时,方嬷嬷才知道这回事。她暗自着急,又不能当面阻止,只得让人速速去通知二皇子。
等二皇子得到消息,姚侧妃人已经在左都尉府了。
他连忙舍下议事的官员,匆匆跑去左都御史府接人。左都御史府却几次三番将他晾在正厅坐冷板凳,姚左都尉更是连人影也没一个。
第四次再去时,他干脆也舍了规矩,径自往姚氏从前的闺阁去。
姚夫人带着嫡长女前来阻拦。
二皇子微恼:“岳母这是何意?”
姚夫人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语气里带了些嘲讽:“王爷不是打算迎娶柳尚书家的女儿做正妃?还接小女回去做什么?”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当初说好等太子娶亲,就将她女儿扶正。她夫君在朝堂上也竭尽全力帮安王周旋,更是几次冒着触怒圣上的风险提立安王当太子。结果安王转头就疏远左都尉府,去结交柳尚书。她女儿遭了欺辱,不怜惜就罢了,竟还想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