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宫偏殿的刘美人好像也和反贼牵扯上了,被打入了冷宫。
但伤口也太过巧合。
天佑帝又把另一只手摊开到赵砚面前,左手手心处也有一处伤口,比右手更深:“这里也伤了,禁卫军受伤是家常便饭。”
赵砚记得昨日看到父皇的时候,他右手手心没有伤口……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天佑帝:伤口是今早才弄的。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一国之君,在这骗个六岁的孩子。
赵砚看着那伤口,小小的谴责一下自己:他是坏小孩,怎么能怀疑九九呢。
还好,还好,他先前都回档了。不然九九知道自己怀疑他得多伤心啊。
他再次努力挖墙角:“九九以后还是到我王府当侍卫吧,肯定不会再受伤的。”
天佑帝脸黑:这孩子,脑回路怎么又转回来了。
“不必,卑职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赵砚:“……”
九九被PUA了。
赵砚的表情太过奇怪,天佑帝读不懂,只道:“卑职还要去值夜,就先行一步。”说完,生怕这孩子再回溯,头也不回的出了玉芙宫。
好在一直回到甘泉宫,都没有再被回溯。他还来不及歇口气,立刻让人将白九找了来。
一刻钟后,白九从甘泉宫出去。右手拇指侧面多了一道红痕,左手手心添了一道伤。
天佑帝站在甘泉宫的正门处,看着深冬的天幕思考:小七那孩子,只是读书笨了些,今夜过后必定还是会有所怀疑。
必须得再让那孩子确认一遍。
事实上,天佑帝走后,睡一觉醒来,脑袋清醒许多的赵砚确实又开始怀疑。
昨夜天黑没有细看,怎么瞧见九九右手掌心的伤口是新伤?
九九近日忙,他又不好再喊人过来确认,于是就明里暗里和小路子打听九九的情况。
但小路子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白统领那夜去追反贼,好像受了点伤,具体的奴才也不甚清楚。”
赵砚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小路子坦坦荡荡的任由他看。
过了三日,他的风寒痊愈,就被丽嫔塞回了上书房。午后,第二次去上骑射课,赵砚依旧站在旁边看着太子几个射把。
武师傅拿了把最轻的小弓箭塞到他手里,让他试试手感。
赵砚对骑射倒是挺感兴趣,双手用了,试着拉了一下弓。然而,他身板太小,手又小,又是大病初愈,手上跟本没什么力气。小脸都涨红了,那弓还是纹丝不动。
五皇子噗嗤一声笑。
赵砚郁闷的停下动作,侧头去看他。
五皇子胖墩墩的手举起手里的小弓,用力拉起来。他七岁了,身板有厚实,看上去足足比赵砚高了半个脑袋,用力之下,那弓居然全开了。
连一旁的六皇子都看呆了,眼神颇为羡慕。
五皇子抬抬下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两个。
六皇子撇嘴,朝赵砚道:“小七别气馁,你才第一天拉弓,多拉几次,迟早会拉开的。你看我,腰要挺直,拇指和食指握住弓……”
六皇子将武师傅教的示范给他看。
赵砚跟着他学,小身板还没站直呢。骑射场的东门处就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去看,隔着一段距离就瞧见明黄的仪杖往这边来。待一行人走近,他才看到白九也在护卫队中。
赵砚惊讶,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六皇子拉着站到了最后:“小七,不要过去,父皇要考教太子哥哥和二哥他们的骑射。”
他话落,果然见小太监跑步进场,把先前的箭靶全都换过,然后重新取了箭羽放到皇子身后的竹篓内。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人引弓拉箭,开始射靶。
天佑帝高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往靶场看。
赵砚的目光时不时就往看台上瞟,乌黑的眼珠在天佑帝和白九身上来回扫视。
两人身形确实极像,身高、体格老远瞧着很难分辨。至于容貌,九九一直带着面具,无从分辨。
至于几个月前看的那次,他只匆匆瞥见面具下一张青紫红肿的半张脸,具体容貌已经记不得了。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太子几人那边已经结束。
很快,几个小的,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也上场了。他们三人中,平时默不作声爱睡懒觉的四皇子反而射中靶心最多,五皇子虽臂力不错,但准头
实在欠佳,几次都把箭羽射到箭靶旁的木架子上,箭羽颤巍巍的居然没落下。六皇子无论是准头还是臂力都不怎么样,箭是能射出去,但到半路就会掉落。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五皇子又嘚瑟了。
待所有的皇子都射完靶后,天佑帝起身,肃声道:“除去太子和老四,你们几个近日都疏于练习。脚下没有章法,手臂也绵软无力,太叫朕失望。白统领,你去教教他们如何射箭!”
白九应是,迈步朝着射场走来。
六皇子激动得拉着赵砚的袖子,小声道:“小七,听说白统领能听声辨位,百步穿杨,可厉害了!”
一项懒洋洋的四皇子眼睛都亮了亮。
赵砚凑头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六皇子声音里都夹杂了兴奋:“太子哥哥他们都知道,白统领是武状元出身,父皇钦点!先前二哥还想求父皇让白统领单独教他呢,被父皇拒了。”这次白统领能现场表演,怎么叫他们不兴奋。
白九走到诸位皇子身边,挽弓搭箭,直接表演个三箭连发,三箭一支追着一支同时射中了靶心,靶子也跟着晃动了晃。
准头、力道、技巧都是顶尖。
太子带头喝彩,紧接着其他几个皇子才敢跟着喊出声。赵砚也忍不住发出哇的赞叹声。
九九好帅啊!
白九在几个皇子的崇拜的目光中开始讲解射箭的要领,然后让几个皇子自行射箭,他在一旁指导。
赵砚也拿起自己的小弓试着继续拉弓,他努力挺直背脊,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拉动弓弦。整张小脸都涨红了,小身板因为太过用力,不住的往后靠,一个屁蹲就坐在了地上。
看台上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天佑帝一个没忍住,唇角翘了翘,然后再看到白九伸手将那孩子扶起来后,嘴角立刻又压了下去。
白九弯腰替赵砚拍拍斗篷,问:“七皇子没事吧?”
赵砚摇头,眉眼弯弯的朝他笑。
这笑容太过灿烂,让白九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他捡起地上的弓塞到赵砚手里,然后伸手抵住赵砚的小身板道:“七皇子背脊挺直。”
赵砚照做,白九右手握住弓箭的另一端,教他用力:“这样,手臂发力,身体别往后靠……”
赵砚乌黑的眼珠盯着他右手拇指侧边看,那里有一道细细的指甲划痕,和昨夜看到的一般无二。
“注意力集中!”白九伸出左手,指着前面的箭靶给他看:“若是弓上有箭,七皇子就瞄准箭靶,拉弓射箭就行。”
赵砚又看向他的左手手心,手心处一道深色的划痕,划痕虽上了药,但还是能看出些微的渗血。
“九九你的手?”
白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摇头道:“不碍事,伤口比较深,方才拉弓伤口又崩开了些。”
赵砚眸子眨了眨,又问了一遍:“九九手怎么伤的?”
白九依照陛下交代的道:“七皇子生辰那夜追击反贼,被暗器误伤。”
答案和前几晚回答的别无二致。
赵砚确认自己每次问完都回档了,九九不可能知道他问过这个问题。
赵砚故作担忧:“是冬猎那些反贼吗?他们追进宫里来了?”
白九安抚他道:“七皇子不用担心,皇宫很安全,日日都有人巡守,他们兴不起风浪。”
赵砚哦了声,继续试探:“九九,先前我送你的木雕呢?”
白九疑惑:“七皇子是不是记错了?您先前送卑职的是泥人。”
赵砚哦哦两声:“我记性不好……”
手上的伤口、回答都对上了。
他父皇就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一国天子冒充不得,那九九不可能是他父皇。
赵砚长长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他专心拉弓,在白九力道的帮助下,居然将弓拉开了。
赵砚拍手,崇拜的看着他:“哇,九九好厉害啊!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厉害的人了!”
小孩儿生得讨喜,嘴巴又甜。白九还未被一个孩童这样直白的夸过,面具下的脸皮隐隐发红。
怪不得陛下喜欢和七皇子接触呢,几次接触下来,他也挺喜欢七皇子的。
白九轻咳,继续去教别的皇子。
赵砚不用拉弓射箭,就像条小尾巴一样,时时刻刻黏在白九身边。
看得五皇子跺脚,二皇子无语,天佑帝眼酸。
天佑帝见目的已经达到,终于起身。白九见此,朝太子和各位皇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往天佑帝身边去。
赵砚小跑了几步,一直跟到了围场东侧入口,看到天佑帝看过来时,他怯怯的喊了声父皇。那疏离害怕的态度,和对待白九有天壤之别。
天佑帝揉揉眉心,不想应他。
但同时又松了口气:看这孩子反应,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骑射场的门打开,被隔在外头的小白突然窜进来。先围着赵砚转了两圈,疯狂的摇尾巴。待看到天佑帝后,又凑到他脚边蹦跶起来,尾巴摇得欢快。
天佑帝觉得这傻‘狗’和自己的憨憨儿子围着白九转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于是没好气的伸腿,将小白撑开,继续往前走。
小白锲而不舍又凑了上去,围着他的腿左突右围。反而对身后的白九完全没有兴趣。
赵砚目光直直的盯着这一幕:他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小白是父皇带回来的,每次看到父皇都会又蹦又跳又摇尾巴。
每次夜里出现的九九,小白也会这般热情。
但在冬猎时看到白统领就不会如此,看到现在的白统领也不会。
他能认错人,小白有狼的血统,嗅觉明锐,决计不会认错。
所以,白统领是白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