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江彩环跟家里说准备去镇上开包子店的时候,张家二老是极力反对的。
江彩环一去镇上,分给张建民的二亩五分地就要他们大儿子一个人种。
大儿子累不说,家里的家务活也没人干,之前江彩环在家,都是默认她来干家务活。
张家二老虽不同意,但江彩环是铁了心要干,而且她铺子都租好了,不可能半途而废。
于是江彩环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去镇上开了包子店,张记取的是“张建民”的姓氏。
开包子店的第一年一直都是江彩环忙里忙外,买面粉,买菜买肉,剁包子馅儿,和面,做馒头、包包子、蒸包子,全都是她一个人全包。
虽然累,但一到晚上算账的时候,江彩环的嘴角都没下来过。
因为地是从张家二老那分来的,因此,两兄弟种地得来的收成要上交一半给张父张永丰。
分地前他们的妈马爱红就这么跟两兄弟说:“地给你们两兄弟分了,我和你爹就留了几分菜地,从今年开始你们种地的收成要上交一半给我和你爸。”
两兄弟都孝顺,对父母的话可谓是唯命是从。
丈夫都没意见,她一个做媳妇的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于是就这么同意了。
可第一年的收成老大家就比老二家少上三分之一。
两家都上交收成一半的话,老大家上交的钱就比老二家上交的钱少。
这时候,丁小兰就跳出来表示不同意。
“都是分一样多的地,凭什么老大家交的钱少,我们交的钱多。”
江彩环一听这话,就气得瞪向丁小兰,她心说我们的收成为什么比你们的少,你们心里难道没点数?还不是我们分的地不如你们的好。
见公公婆婆跟突然哑巴了似的,一句话不说,她只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为什么我们的收成少,是我和建民种地干活的时候偷懒了吗?还不是我们的地太差,土不肥,水还难抽,今年旱的时候地里的稻谷差点都干死了。”江彩环愤愤道。
丁小兰向来不是省油的灯,一听嫂子这么说,立即就阴阳怪气起来,将火引向张家二老。
“大嫂,听你这意思,你是在说爸妈一碗水没端平呗。”
“爸妈一碗水有没有端平,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在这煽风点火。”江彩环没好气道。
在分地这件事上她的怨气本来就大,偏偏他丈夫什么事都听公婆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好啦,地都分完一年了,这时候还吵什么吵。”这时,张家的一家之主开始发话。
“要我说,就听老二媳妇的,老大跟老二上交一样多。”
分地的时候偏心小儿子,交钱的时候却要求两个儿子交的一样多,这心算是偏到胳肢窝了。
“是啊,”这时,张母马爱红也出来打圆场,“说是要你们交钱给我们,但我们两个老的哪里会要你们的钱,我们就是先帮忙存着,等我们老了钱不还是留给你们俩兄弟。”
这俩老的一唱一和,显然是不想江彩环再多说什么。
江彩环气得去看自家丈夫,张建民却是连忙点头。
“都听爸妈的。”
江彩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得咬牙。
他们的收成本来就少,交的还多,能存下来的钱就更少。
她早就不想在这个家住了,想分家出去重新建房子住。
但这么一来,这建房子的钱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
当然这是她开包子店前的想法,开了包子店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开包子店前,她的梦想里赶紧攒够建房子的钱,然后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开包子店一年后,她改变了想法,她不打算在村里建房子了,她要在镇上买地建房。
头一年包子店就她一个人在打理,张建民虽然在他父母前面窝囊,但也是实打实的老实人。
她在镇上开包子店,张建民统共也就问过两句,生意怎么样,一天能赚多少钱。
江彩环知道以张建民的性子,她要是说了实话,回头张家二老问起来,他肯定也会如实告诉他们,一点不藏着掖着。
于是两次问,她都是打哈哈糊弄过去。
“还行吧,够糊口。”
张建民是觉得还行就可以,之后也就没再问这事。
但有一天,张建民又问起包子店营收的事,江彩环照旧糊弄。
可这次丈夫却追问起来:“还行,到底是多少嘛?”
“一天挣多少,是几块、十几块,还是几十块?”
江彩环一听就察觉不对,她死死盯着自家丈夫,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看着他说:“是老二跟你打听,还是爸妈跟你打听?”
张建民见媳妇看破,就也没再瞒着,实话实说:“老二。”
“肯定又是老二媳妇撺掇的。”江彩环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道。
“老二让你问我,你就傻愣愣地问?”江彩环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质问道。
“老二说,她媳妇也想去镇上做点生意,要是包子店的营收不错,就也跟咱们一样开家早餐店。”张建民如实道。
江彩环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二媳妇还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打听的呢。”
“以后他们要是再问你包子店营收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让他们直接来问我。”她交代道。
张建民点点头,也是没再多说什么。
到第二年镇子西边的馒头店关店,包子店生意彻底红火起来的时候,江彩环才让张建民去镇上帮忙。
“我去镇上,家里的地怎么办?”张建民问。
“家里的地别种了,租出去,租金全都给爸妈。”
“原本镇上还有家馒头店,现在馒头店关门,整个镇上就剩咱们一家早餐店,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江彩环道。
张建民知道他媳妇一向是有主意的,且包子店的盈利一定还不错,不然媳妇不会让他不种地直接去镇上给她帮忙。
“我在镇上租了房子,到时候你跟小武一起搬到镇上去住,这样小
武上学也方便些,省得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床。”
张小武是张建民和江彩环的孩子,今年八岁读小学二年级。
谷莲村没有学校,小学和初中都在镇上。
家里的自行车就一辆,还是早年张永丰买的,总之宝贝得很,张永丰轻易不让别人骑,就是亲孙子也不行。
所以张小武每天只能步行去镇上上学,四五点就得起床。
江彩环虽然心疼儿子但也没办法,好在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来镇上开包子店。
歪打正着,让小武上学也更方便了。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张家二老的一碗水不端平,不然她到现在估计还在村里种地。
最后,张建民同意了。
隔天饭桌上,张建民就跟爸妈说了这事。
张建民刚说完准备去镇上和江彩环一起打理包子店的事,租地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老二媳妇丁小兰就插嘴问道:“大哥大嫂,你们都去镇上了,那你们的地怎么办?”
张建民张了张嘴,刚想回答,话头却又被老二媳妇给抢去了。
“你们要是没功夫种家里的地,地放在那荒也是荒,怪浪费的,还不如给我和建军种呢。”丁小兰打着如意算盘,笑着说。
张永丰听后,正想开口表示同意。
江彩环却突然开口道:“老二媳妇,你说你想种我们的地。”
“要给你们也成,”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那每年该我们上交的收成,你也一起帮忙交了吧。”
一开始,江彩环语气轻巧地说“要给也成”,丁小兰的眼睛还亮了亮,以为老大媳妇真这么大方,地说给就给。
结果又听到她的下一句,丁小兰登时就不乐意了。
“地我们来种,你们一分力不出,还想我们替你交收成,哪有这样的事。”
一听老二媳妇的话,江彩环就忍不住扯出一个冷笑。
她当然知道丁小兰一开始说的给是白给,她想得倒是美,动动嘴皮子就想白得二亩五分地来种。
现在是白给老二家种,等以后他们种的时间长了,他们再想把地收回来,估计又是免不了要一顿扯皮。
“那老二媳妇你是不同意咯,”不等丁小兰接话,江彩环就自顾自道,“既然不同意,你就别想着打我们地的主意了。”
“建民的二亩五分地我们打算租出去,租金全部交给爹妈,就当是抵我们应该上交的那一半收成。”
当然这租金的钱自然是比不上他们种地的一半收成。
在这件事上,江彩环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若他们不种地了,就什么钱也不给二老,这事估计过不去。
首先丁小兰肯定不同意,她一定会在旁边煽风点火,要她上交包子店的一半收入。
这她肯定不干,包子店是她一手做起来的,功劳都在她,跟张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她凭什么上交一半的收成。
所以,她才拿租金堵住张家二老和丁小兰的嘴。
地是从张家二老那分来的,交一半收成那情有可原,如今他们不种地把地租出去,租金交给二老也是一个意思。
最终,大家也都同意了这个方案。
丁小兰想说什么,奈何找不到老大媳妇的漏洞和破绽,最后也只能作罢。
“大哥,你们一家三口都去镇上,住哪里啊?”丁小兰想到什么,打听道。
张建民刚想回答,却直接被媳妇截了话头。
“我们仨就睡包子店里,这样也方便。”江彩环道。
要是让丁小兰知道他们有钱在镇上租房子住,她估计眼睛红到要滴血,然后就是想方设法地打听她包子店的收益,再整出各种幺蛾子来。
张建民看了眼媳妇,见媳妇这么说,他也没打算拆媳妇的台,未多说一句话。
事情就这么敲定,没多久他们一家三口就搬去了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