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病秧子,要么形容枯槁要么面黄肌瘦,但江夏却似一个玉雕的美人,像极了电视里的林妹妹。
大姑打量完,心里不禁感叹起来,要说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不然以她这体弱多病的身子,怎么攀上贺家这么好的亲事。
江建鸿前些年开了一家百货小商店,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舒坦,算得上是亲戚中最有钱的。
江家条件不错,而贺家的条件比江家还要好上几倍。
贺家是开粮油杂货店的,门面大不说,还连开了两家,城东一家城西一家。
认真说起来江家的小百货商店能开这么好,离不开贺家多年来的帮扶。
江贺两家早年相识,贺星舟和江夏也是自小一起长大。
关键是,贺家就贺星舟一个儿子,他上面虽还有两个姐姐,但都早早出嫁。
就这家庭条件,江夏嫁过去日子还不是过得飞起。
江夏能找这么好的婆家,几个亲戚要说不酸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大姑还是叔婶,家里都有几个女儿,但都嫁得不尽如人意。
“可不是,”婶婶这时接话道,“嫁人了,就不再是姑娘,是贺家的媳妇了,要勤快,洗衣做饭这些都要做。”
“要我说,美萍,”大姑转头对江母道,“你现在就要开始教她做家务活,免得以后她嫁进婆家,啥也不会,让贺家人笑话。”
上辈子这些姑姑婶婶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江夏没说话,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上辈子她就是听进去这些鬼话,才会过劳死。
江母曾跟她说过,她是因为幼时生过一场大病才导致身子孱弱,抵抗力差,冷不得热不得也累不得。
因此,从小到大她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这次家宴之后,江母的想法也发生转变。
她也开始劝说江夏:“夏夏啊,姑姑婶婶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在江家,有妈在,妈不会让你干一点活。”
“但你嫁进了婆家,妈就护不了你了,做了儿媳,就要勤快能干,不然婆婆丈夫都会嫌弃你的。”
“这样,你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上一世的她听到这些话,懵懵懂懂地点头。
之后,她也按照姑姑婶婶说的,不顾自己的身体,尽力做好贤惠体贴的妻子,勤劳孝顺的儿媳。
两人上班的时候,家中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被她包揽。
后来贺星舟辞职创业,她也紧跟着辞去厂里的工作,为他的事业忙里忙外。
她的身体就是在那时候垮掉的,之后更是缠绵病榻,日渐憔悴。
最后落得个过劳死。
江母听完姑婶的话,觉着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女儿做姑娘,有她这个妈护着,可女儿嫁出去后,她总不能跑去她婆家护着。
想通后,刘美萍刚想顺着姑婶的话劝女儿几句。
江夏却抢先开了口:“我不打算跟贺星舟结婚了。”
这辈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上辈子的老路。
而改变自己过劳死命运的第一步就是从拒绝这场婚姻开始。
江夏话音一落地,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姑子婶子,包括刘美萍在内,都下意识愣了一秒。
刘美萍反应过来,干笑了一声,道:“夏夏,你说什么胡话呢。”
于是,江夏又面无表情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不跟贺星舟结婚了。”
“害羞了,害羞了。”大姑接话道,“没出嫁的姑娘脸皮薄。”
“是是是,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婶婶也笑着道。
江夏站起身,准备认真严肃又大声地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江夏的注意力一下被敲门声吸引,不止江夏,在桌的所有男人女人都被这敲门声给吸引了。
刘美萍愣神了半秒,然后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皮肤黝黑,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请问这是江建鸿家吗?”
刘美萍有点懵,她点点头,问:“请问你找谁?”
“我找江建鸿和刘美萍,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女孩大着嗓门说道。
一开始众人的视线被敲门声吸引,但一见门外站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女娃,大家瞬间又没了兴趣,都转回头,继续喝酒吃菜吹牛。
谁知女孩的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顿时炸开。
大家的注意力刹那间又被门口的女娃吸引。
“小姑娘,你说笑吧,我和我丈夫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叫江夏。”刘美萍说道,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甚至有点怀疑面前的女孩是江建鸿的私生女。
一听这话,江彩云便猜出面前的女人是刘美萍。
她说:“我真是你们的女儿。”
“当初你们是不是在富兴镇的镇卫生院生的孩子?和你们一起生孩子的还有一户姓江的人家,也就是我现在的父母。”
“当初卫生院的护士把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搞混了,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而你们现在的女儿是我乡下父母的亲生女儿。”
女孩说的话刘美萍虽然听明白了,但她还是一脸狐疑地看向她,有点不太相信。
毕竟,这么戏剧的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轻易相信。
见两人就站在门口僵持着,大姑忍不住开口道:“美萍,不管怎么说,你先让人姑娘进屋吧。”
刘美萍这才意识到,站在门口说这事确实不太好,连忙将人请进屋。
江彩云一进屋,目光就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房子的布局。
她边打量边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城里的有钱人家啊,房子真漂亮真大,还好她过来了。
乡下的破瓦房简直没法比。
以后,这就是她的家了。
站在桌前的江夏也被这一变故搞得一脸茫然。
抱错孩子?这什么狗血桥段。
她记得上辈子没这事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姑问道。
“我叫江彩云。”她声音响亮地答道。
“表面上我是江正华和陈义兰的女儿,但实际上我是你们的女儿。”她再次对刘美萍道。
半个月前,江彩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以第三视觉观看了两个姓江的人家在富兴镇镇卫生院生产的全过程。
那是22年前的事,也就是1968年。
其中一个姓江的人家正是她现在的爹妈,江正华和陈义兰。
另一户江姓人家,男的叫江建鸿,女的叫刘美萍,她完全不认识。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个梦的含义。
但那几天她连着做同一个梦,直到梦里的所有细节都刻在脑中,她才意识到不对。
梦里有这样一个画面,因为两个江家几乎同时生产,且男人都姓江,偏偏两家的孩子还放在一起,护士一时就糊涂了。
护士对着其中一个女婴喃喃自语:“这个女娃到底是江建鸿家的女儿,还是江正华家的女儿。”
护士越想越糊涂,最后索性摆烂。
“是江建鸿家的吧。”她小声说了一句。
就这么,两家的孩子被护士搞混了。
明白梦的含义后,江彩云就开始偷偷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她发现江建鸿在城里开百货商店,是个富裕的商人。
而江正华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倘若梦里的事是真的,那她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一想到自己本该过上富裕生活,而现在却天天下地干活,喂猪食,江彩云就极其不甘心。
于是乎,她更加卖力地打听。
然后还真被她打听出来了,她找到了当年的护士。
根据护士回忆,当时她确实记不清谁是谁家女儿。
之后,她就下定决心来城里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听完江彩云的再次强调,大姑仔细打量起她的样貌来。
“嘿,”大姑出声,“你们还真别说,仔细一看,这女娃眼睛长得怪像建鸿的。”
闻言,一个婶婶也说起来:“不仅眼睛,脸型也像建鸿。”
“嘴巴像美萍,”另一婶婶接话道,“厚嘴唇宽嘴巴,简直一模一样。”
几人说罢,又去打量身旁江夏的容貌。
江夏虽长得好看,瓜子脸,大眼睛,挺秀的鼻子,桃花瓣似的小嘴。
但认真说起来,这五官是没一处像江家夫妻的。
当然,这些话他们都默契地没说出口。
刘美萍被几个姑婶的话搞得有点手足无措,随后,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男人江建鸿。
而江建鸿此刻正盯着江彩云的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