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她推开南栀,“一点儿都不像!”
被南栀一闹,她也没心情哭了。
儿子病重离世,儿媳还在等法律的审判,将来要支付一大笔赔偿金,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韦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她落寞地看着ICU的门,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愈发无力。
南栀道:“奶奶,也有好消息啊,初雪的肿瘤是良性的,您可别难过,您还得照顾她呢。”
奶奶看了南栀一眼,气哼哼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儿子能出事吗?”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你儿子做了害人的事,警察会找他吗?葛晓凡和初雪一样年纪,初雪还有机会在医院治疗,葛晓凡有机会吗?还有那些被‘买’器官的普通人,难道他们就活该经历这些?”
奶奶不作声了。
谁能想到韦利那兔崽子居然联合医生从那些有钱人手里掏钱?
“你就别拐弯抹角地训我了,不就是想要钱吗?”奶奶背对南栀,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该赔偿的我们都赔偿,该赔命的,这条命也赔进去了,实在不行我也去赔命,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
南栀提醒道:“您还得照顾韦初雪。”
奶奶:“……”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你看不出我在伤感吗?我在伤感!”
南栀试图理解,“呃,忧伤?”
奶奶:“……”
她就不该和南栀搭话!!
南栀实在想不明白,韦利害了别人,奶奶有啥好忧伤的?
龙潭还记得南栀,他和护士长打了招呼,南栀被放进ICU。
韦初雪是醒着的,她术后没有并发症,一切正常,护士都夸她省心。
韦初雪笑眯眯地看着南栀,问:“跟舒教授学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话题,南栀的眼睛完全亮了,“舒教授做手术时好帅!开颅手术,开脑子诶!还要用些大家伙,舒教授一个人就能完成!哎,我觉得她给成人做手术也很好,只不过她比较想专心一个领域。她能专心小儿神外也很厉害诶,咱们国家其他医院根本没有这一单独的科室,舒教授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拉扯一个专门做小儿神外手术的队伍,真的太厉害太不容易了……”
她吧啦吧啦地说不完。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要跟着舒教授好好学!回到康宁医院后,她也要在康宁医院拉扯出一个神外来!
舒映阶往后一个月都在不停地做手术。
只要舒映阶做手术,南栀就要跟着上台学习。
舒映阶不做手术时,她就把南栀安插在其他主刀医生的手术团队里,尤其是小儿常做的手术,比如各种各样的直肠手术、直肠肛管手术、癫痫手术、
肺部的手术。
总而言之,凡是儿研所能做的手术,南栀都得去看。
她每天光在手术室转悠,对手术室了如指掌。
儿研所的各个手术团队也渐渐发现手术室总会多一个人,对她议论纷纷。
“是舒教授安排的?舒教授的学生?”
“只是来进修的,光进修就要做到这个地步?”
“每台手术都来看,能记得住吗?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多台手术,没用啊。”
“听说是从小地方来的,那边没有小儿外科。”
“这倒是,咱们儿研所也是全国独一份了。”
舒教授的安排,没人敢有异议,反正南栀不会惹什么事,大家也就让她看着。
中间两天,舒映阶又开始去门诊,南栀便跟着她一起去。
舒映阶的门诊一般都要加号的,她经常在诊室坐一整天,午饭都要南栀帮她打过来,挑人少的时候赶紧吃两口。
南栀也不敢太清闲,直接去食堂打两份饭,打完就往诊室跑。
奚阳华和沈玫还在吃饭。
奚阳华有点儿酸,“我怎么觉得南栀现在像舒教授的助手?有几台手术我想去看,舒教授说我还不到这个程度,不让我去。”
沈玫道:“这就说明南栀到这个程度了,可以去看。”
“怎么可能?!”奚阳华不相信,“你知道她去看了多少台手术吗?不光是神外的,胃肠肝胆心,就没有她不去看的手术,谁能学会这么多手术?真当自己是全科医生,全科医生是好词吗?”
沈玫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学会这么多手术,就算真学了,也不能精通。
不过舒教授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你就别抱怨了,舒教授不是也夸你了吗?”
“我?”奚阳华奇怪道,“夸我了吗?夸什么?”
沈玫淡定道:“说你尿布洗得最好。”
奚阳华:“……”
这对吗!!
南栀回到科室,科室内又进了新的病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
夫妻俩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两人身上都有明显的纹身,男人的纹身在胳膊上,他穿得少,一抬手就能看到。
南栀到时,两人正在争执。
女人声音尖锐,“我都说了早点儿带孩子来看看,你非说是正常的,现在闹到儿研所来,还要花更多的钱!”
男人也不甘示弱,“花的还不是我赚的钱?你抱怨什么,你上班吗?!”
“喂!我嫁给你,就是看你赚得还可以,你现在赚得越来越少,还有脸说?!你如果养不起老婆孩子就趁早说!”
两人吵得很凶,小女孩可怜巴巴地坐在椅子上哭。
南栀走过去试图拦住对方,却被男人推开,“医生你别管,我们今天必须得把话说清楚!”
舒映阶在看女孩的病历,她已经去其他医院诊治过。
南栀小声问:“舒教授,什么情况啊?”
“发热、昏迷,其他医院查不了,送过来了。”
“脑子的问题?”
“还不清楚,得做个脑脊液常规,脑脊液培养,还有肝功,唉,还得查挺多。”
两人说话的工夫,年轻夫妻吵得更凶了,男人开始推搡女人。
眼前的场景让南栀呼吸困难,心里好像多了东西,一直堵着。
尤其是女孩的哭声,更让她烦躁。
南栀道:“你们来医院是给孩子看病的,要吵架出去吵。”
根本没人听南栀说话。
舒映阶道:“叫保安吧。”
南栀点头,她刚拿起电话,便见女人抽出背包里的东西砸向男人。
最开始是钱包、钥匙,接着是水杯。
保温杯似乎没拧紧,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杯盖撞击到硬面被弹开,飞速朝南栀而来,正正好好砸在她额头上。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有两滴正好落在睫毛上。
舒映阶紧张地站起来。
吵架的两个人也不吵了,慌张地凑到一起,竟然还手拉着手。
小女孩哇哇大哭。
南栀听不到声音,但她知道女孩在哭,哭声很熟悉。
她愣了足足一分钟,舒映阶给她紧急包扎她都没有反应。
世界好像被抽走一切声音,一些不太清晰的记忆在脑中浮现。
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
为了南栀,为了弟弟的病,他们每天都在吵架。
最开始只是普通的争吵,进而发展到动手,每次都是爸爸动手,妈妈砸东西。
南栀躲在书桌下偷偷哭,爸爸妈妈听到她的声音更烦躁,妈妈会顺手拿东西砸向她。
一般都是柔软的东西,她只会害怕,不会出事。
有两次气急了,抓的都是闹钟、钢笔,这两次南栀都进医院了。
在医院里,南栀没看出妈妈很着急。
她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她。
他们经常说,弟弟的病是她害的,他们是双胞胎,一个完全健康,一个病弱,是她抢走他的营养。
他们不许她接近弟弟,也不喜欢她跟着箫珵。
如果吵架,他们会把箫珵赶走,至于南栀在哪里,他们不太关心,也不会特意避开她。
她早就知道的,她不招人喜欢。
南栀想起她三年级时,老师让写有关父爱母爱的作文。
她写不出来,交了空白的作文纸。
其实她当时念的学校是专门为没有亲人的孤儿开设的,老师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对于她交空白的作文纸,老师还是不满意,她认为南栀在和她作对。
不知道,那就编,作文不是纪实。
于是南栀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写,母爱温润无声,母爱如暖阳,母爱……
写着写着就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