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依旧冷静,她说道:“先带舒教授去治疗,再去看看哪位副主任有时间,请过来。”
巡回护士跑了出去。
舒映阶用力挥动还能动的手,“我得留下,留下看着。”
奚阳华急得都快在原地跳起来了,“你可别胡闹了,生病就得治病,命重要。”
舒映阶艰难道:“这台手术没我不行。”
南栀拧眉看着舒映阶。
做医生,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要大胆。
巡回护士又冲了回来,她焦急道:“不行啊,刚刚有辆接送学生的面包车侧翻,好几个学生受伤,都送到咱们这了,在儿研所的副主任都在台上,没法过来。”
南栀问:“备班的呢?”
“联系了,赶过来要四十分钟。”
“休假的医生有没有在附近的?”
巡回护士再次摇头,“我们没那么多假期可休。”
南栀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南栀快速道:“继续催他们,谁都行,来了以后把手艺好的副主任顶下来。薅一个主治医生过来,给舒教授治疗。”
奚阳华惊讶道:“在手术室?不送出去?”
南栀说:“舒教授要留下。”
奚阳华:“?,你别太过分,病人的命是命,舒教授的命就不是命?都这样了,还要她继续手术?边治疗边手术??”
南栀的脑子好像被踢过。
南栀依旧平静,“我来做手术,如果有问题,舒教授可以伸手指提示。”
这话一出,手术室内再次安静。
陶明志的手术,可是副主任们都拒绝的手术,手术难度极大。在他们心里,南栀虽是手术方面的天才,但她可从来没做过类似手术。
奚阳华磕磕巴巴道:“手术很难,刚刚血压已经降到50,还会有其他问题,你来?”
二助也说:“还是再等等副主任吧,说不定有人能赶回来。”
南栀问:“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其他办法吗?”
她环视所有人,“各位放心,我不是喜欢逞强的人,我的提议是基于我认为自己可以完成这台手术,而不是这台手术必须有人来做。”
奚阳华:“……”
她永远对自己信心十足。
不是,凭啥啊??
南栀低头开始继续手术。
其他人一时愣住,短暂的安静后,开始各自做手头的事情。
舒映阶神色凝重地看了南栀半晌,眼底终于浮现笑意。
陶明志的血压再一次降低。
主治医生进来查看舒映阶的情况,看到是南栀在主刀,看得他心惊肉跳。
奚阳华的情况差不多,他的心脏一度快要蹦出来,有点儿想呼叫心外科医生。
手术再一次暂停,南栀局部压迫止血。
奚阳华紧张道:“出血量还是太大了吧?要不再等等副主任?”
南栀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她看着瘤体分析道:“瘤体血供来源于左侧大脑后动脉的供血动脉,你看,这里异常粗大。”
奚阳华:“……”
这是重点吗?
都知道手术很难啊!!
南栀:“瘤体没法一次摘除,只能分块切除了,三角区这边容易一些,先摘这里的。”
奚阳华:“……”
他和二助、三助已经麻木了,有一种世界末日的狂欢感。
陶明志的血
压恢复正常,手术继续。
南栀继续游离瘤体。
一个小时后,两名副主任赶过来。
他们站在手术台旁看了一会儿,讨论道:“就算我们上,也不会比南栀做得更好。”
“现在换人没有意义,南栀经验不足,但是判断很准确。”
“游离效果不错的。”
副主任问奚阳华,“血压下降几次了?”
奚阳华扯了个笑,“三次。”
副主任看着南栀满意地点头,“真不错。”
奚阳华不解地看着他。
对奚阳华来说,南栀这种行为和自杀无异。
副主任问:“你紧张吗?”
“我当然紧张,”奚阳华捂着胸口,“我快心梗了。”
副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南栀,“你看她紧张吗?”
南栀一直在气定神闲地做手术,包括陶明志血压下降时。
“瘤体过大,出血量也大,无法迅速摘除瘤体,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这对主刀医生来说是多大的考研?这种手术,需要主刀医生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临场应变。当然,也需要手术经验,不过我们南栀有天赋,能弥补一点儿。”
另一人道:“说实话,如果今天换作是我临时上台,绝对没有南栀的状态。”
“要不怎么说舒教授眼光好,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
“别光夸南栀,其他人也不错,都在配合南栀,说明他们对南栀是信任的,手术团队互相信任非常重要。”
奚阳华愣愣地看着台上的几人。
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二助和三助不再紧张,他们自然地配合着南栀。
没人抱怨、没人害怕,所有人都在用心做手术。
只有他的小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奚阳华道:“南栀真就这么厉害?”
“你别说,她就是厉害,这就是有天赋的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别聊了,把舒教授推出去吧,你们虐待老人。”
副主任看向舒映阶,笑呵呵道:“还不放心?没必要了吧。”
舒映阶笑着点了点头。
副主任们推着舒映阶离开,手术继续。
整场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比预估时间要短。
南栀充分游离瘤体后,迅速离断瘤体腰峰部,切除大块肿瘤。
肿瘤主体移走,就能清晰地看到供血动脉,南栀用海绵压住出血部位,同时电凝切断供血动脉。
出血终于被控制。
一场手术结束,整个团队的人都累瘫了。
奚阳华率先鼓掌,“你的动作也太干脆了,漂亮!”
其他人手拍得更响,越拍越激动。
就算是舒教授来完成整台手术,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她年纪大了,功力稍有退化。
南栀现在开心不起来,她现在更担心舒映阶。
南栀甚至都没去见唐水花,下了手术台冲过澡后,直奔舒映阶的病房。
病房气氛异常沉重,几个副主任和主治医生都在里面。
沈玫眼睛通红,她旁边站着一个南栀不认识的人,年纪和舒映阶差不多,但没穿白大褂。
南栀问:“是脑梗吗?舒教授发现得很及时,应该没问题吧?”
沈玫低下头不说话。
奚阳华休息了一会儿才过来,他虽然全程只在看,但这心脏可一直没休息过。
“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脑梗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他附在南栀耳边小声道,“他们都过来拍马屁啊?”
沈玫:“……”
舒映阶躺在病床上。
她的短发半白半黑,薄薄一层,不算厚。
脸上的粉饼已经被擦去,露出原本苍白的模样,不涂口红时,唇色掺着大面积的白,刹那间苍老十多岁。
她保持着笑容,说话还不算清楚,动作也不利索。
南栀依稀辨别出她发出的音节是——“南栀,坐。”
南栀的眼睛瞬间酸了。
脑梗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的,恢复不好,从此与手术台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