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
段嘉说:“够了,你别说了。”
红人南栀在住院部晃悠好久才回到诊室。
陆随正在诊室等她,“现在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南栀一口气喝光水,“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都来找我?”
“一院给来的电话,感谢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没回来之前就传开了。”陆随道,“恩德是后起之秀,大家还是很认省一院的。”
一院院长特意打电话来感谢,这可是头一遭,他们想都不敢想。
各个科室都知道此事,大家再一讨论,发现南栀在很多个科室都有“辉煌历史”。
尤其是骨科,对南栀的吹嘘达到顶峰。
于是南栀就有了“手术厉害、什么都会”的人设。
“如果他们的问题你答不上来,大家讨论讨论可能就过去了,现在……”
估计还得让南栀背更多的论文。
南栀:“……”
她说:“你买台电脑,我都打出来算了,你也写,还有我哥,都写,给他们看。”
“道理我都懂,”陆随问,“但为什么是我买电脑?”
南栀:“买电脑要花钱呀。”
陆随:“……”
南栀:“我们不是要结婚吗?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就不经手你的钱了,太麻烦,所以你直接买吧。”
陆随:“……你考虑得真周到。”
他这个工具人都能升级了?
南栀下午专门开小儿神外的诊。
病人不多,她还顺便从隔壁普通诊室接走几个患儿。
“百日咳,现在是痉咳期,可能有并发症,比如肺炎,如果后续有发热,第一时间送到医院。剧烈咳嗽时可能引起脑缺氧、缺血、颅内压增高,这些都要注意。抗生素在发病14天内效果才比较明显……就先不吃了。”
陆随去医院外给南栀买了些饼干点心。
南栀容易忙,还喜欢健身,容易饿。
她自己抠抠搜搜的,什么都不想买,陆随和箫珵还得轮流给她添补给。
“箫珵说你现在很忙,顾不过来吧。”
南栀没什么感觉,对她来说,忙不会特别累,好像是常态。
南栀正想偷块饼干吃,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您是南医生吗?”
“坐,”南栀观察着男童,“什么症状?”
“医生你好,这是我儿子万昭,”万母递给南栀一个袋子,是万昭曾经拍过的片子,“两年前万昭脑子里发现胶质母细胞瘤,做了开颅手术,今年……又复发了。”
万父道:“我们是在当地做的手术,这次复发,我们已经去了很多地方,都不愿意接收我们,
省一院推荐我们来这里看看,说是有新设备?”
陆随退到一边。
胶质母细胞瘤属于WHOⅣ级,是高度恶性的脑肿瘤。
成人发病较多,更多的是老年人,预后极差,生存时间仅为13.6个月。
南栀看得很认真,但她只看了不到一分钟,便抬头看向陆随。
陆随拧眉。
南栀收回目光,笑眯眯地问道:“万昭小朋友?最近有不舒服吗?”
万昭精神尚可,他摇头。
万母已经在偷偷抹眼泪,“是定期复查时发现的,我们能做得都做了,才两年,怎么就……”
南栀道:“爸爸带孩子出去逛逛吧。”
万父抱起万昭离开。
万母道:“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当时医生推荐我们做手术,说预后比成人好,我们才做的。”
“是这样的,”南栀斟酌道,“胶质母细胞瘤多发于老年人,预后极差,生存时间为13.6个月,一年左右。老年人身体机能退化,还可能有各种基础病,相比较之下,儿童的预后的确要更好一些,但是总体生存时间,也就43个月,成人的四倍。”
南栀在儿研所跟着舒教授做过很多切除肿瘤的手术,有舒教授在,几乎没有失败过。
但她们都知道,恶性脑瘤的复发概率有多高,如果留在儿研所回访病人,曾经手术成功的患儿,可能也会再次走向死亡的大门。
死亡,人生的必修课。
万母用手绢捂住眼睛。
她没有发出声响,但手绢很快被浸湿。
良久,她才放下手绢说道:“小昭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怀他的时候,孕反特别厉害,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只要这么一个,绝对不再要了。”
“他在我肚子里时很皮,出来后也淘气,带他出门撒手就没,经常玩得全身是泥,我还总打他……如果我知道他会得这种病,玩就玩了,打他做什么?”
万母问:“真的没救了吗?不能再试试吗?不是有新机器新设备么,还有没有药,多少钱都行,让他再陪我一年……不,几个月也行,生存时间不是有四十几个月吗?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复发了?!”
南栀听得心里难受。
她以前的运气太好,除了雯雯捡回来的女人,还没遇到过无法医治的病人。
南栀耐心解释道:“第一次开颅手术后,脑组织会粘连,初次手术形成的瘢痕组织影响视野。初次放疗使用的药物会有耐受性,效果不好,再就是初次手术遗留的癌细胞可能更加顽固,肿瘤复发后,转移得很快。”
“小昭他……”
南栀说:“要做最坏的打算。”
万母沉默地看向门外。
万昭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自己要经常去医院。
自从万昭确诊,万母就有他即将离开的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天,心还是刀割般的痛。
“您看……还有必要再去其他医院吗?”
南栀于心不忍,但作为医生,她只能实话实说:“从他已经做过的检查来看,需要做准备了。他可能很快就会有身体上的反应。”
脑瘤压迫,颅内压升高,瘫痪,大小便失禁,肺炎……
南栀说:“尽量让他舒服些。”
万母失神地看着窗外。
南栀安静地等她做决定。
陆随也跟着叹气。
片刻,万母说:“医生,给我们办住院吧,再查一查,万一有办法呢?我们家挺富裕,绝对不会拖欠医疗费,就算把家拆了,也得治病啊。”
*
万昭的检查结果很不好,复发的肿瘤位置极差,即便是初次手术,也无法切除干净。
癌细胞已经转移,只是一直没表现出症状。
住院的当晚,万昭便开始发烧。
周尔好奇地看着刚被送进病房的万昭。
卢思萌道:“他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比我严重吗?”周尔自豪道,“我尿尿都疼,而且我还能忍得住疼,从来都不哭。”
这可是人生中的大事!
卢思萌认真道:“应该没你严重,但是你总哭呀。”
她都听见了,周尔被他妈揍得嗷嗷哭。
周尔:“……你懂什么?这不是哭声,我是在号召大家一起反抗压迫!”
他不想再和卢思萌说话。
总说实话的人,他可不想多接触。
周尔走到万昭的病床旁。
万昭的精神差多了,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周尔问:“你生了什么病?”
万昭看向周尔,然后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干嘛?”周尔叉腰,“我可是整个病房病情最重的,我是老大!”
卢思萌努力思考,那些不能下床的小伙伴其实比周尔更健康?
恩……不能小便的确很严重。
万昭不说话。
周尔就在他耳边叹气,“唉,不顶用喽,你也就是发发烧,就没精打采的,没有勇气哦。”
万昭还是不想搭理周尔。
周尔拉着卢思萌唱双簧,“你说我是不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卢思萌说:“不哭的时候是。”
但很少有不哭的时候。
周尔:“……我是在唱歌!为自己歌唱!歌颂!”
卢思萌懵懂道:“唱歌怎么会有泪水呢?”
“那是激动的泪水!”
卢思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