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收拾好东西起身,“主任,我过去看看,人家都从外地赶过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走。”
主任笑笑。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习以为常,他们每天都是超负荷地工作,但工资上体现得并不明显。
有的时候看看信封里的工资,再看看每个月加班的时间,都觉得这工作还不如不做,纯纯赔钱。
南栀曾经安慰过他们,“虽然我们现在加班多、工资一般,但是只要我们努力……以后还是会这样的嘛。”
后世正经做医生的,都是一个人当三个用,工资不算太少,但也谈不上很多。
整个科室都有被安慰到。
未来真是充满希望!
南栀来到诊室,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老人。
老人衣着朴素,她们刚下火车,拎着大包小包直接来医院,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南栀觉得老人眼熟,但没认出来,最多是曾经见过的关系。
叶秀英抱着孩子走到南栀面前,“南医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们听说你在首都,赶紧过来看看,他们是没什么办法了,我只能靠你了。”
南栀疑惑道:“我们认识?”
叶秀英费劲地托着孩子。
孩子有七八岁,她身材矮小,抱着孩子有些困难。
南栀想把孩子接过来,叶秀英后退一步,拒绝道:“她不舒服,好不容易睡一会儿,等会儿再叫她吧。”
沈玫无奈道:“不叫醒她,也没法看病啊。”
叶秀英为难地看着孙女。
南栀道:“不着急,先看看情况吧,她有什么问题?”
叶秀英手忙脚乱地从蛇皮袋里找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是女孩全部检查结果。
南栀找出女孩的病历,看到首页上的名字,怔住,“卢思萌?”
叶秀英笑道:“我们萌萌以前哮喘,经常去康宁医院看病,你经常上报纸,她看到以后特别开心,说是认识你,还说以后要和你一样做医生上报纸。”
南栀迅速翻开病历。
卢思萌,步态不稳三个月,左侧面瘫、嗜睡已有两个多月。
病发后不爱活动,精神比较弱,已经有两个月没去学校。
南栀对卢思萌记忆深刻,她有哮喘,但最喜欢跟在井珧身后,井珧可是混世大魔王,不管在哪里都能把其他小朋友“带坏”。
后来井珧如愿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去医院的次数才少了些。
南栀问:“只做了CT?没做MRI?”
叶秀英道:“孩子已经不在临川市了,我是想带着她去找你,才带她去康宁医院,阮医生给看的,只做了CT,她说什么颅内有占位?我也不太明白,她让我直接来找你,到这边再做检查。”
南栀把叶秀英带进诊室。
“MRI必须要做,CT只能看到有占位,可能是脑脓肿,也可能是其他问题,看占位大小,估计要做手术,需要准备治疗费用。”南栀看向叶秀英的行李。
她记得卢思萌家里条件不错,每次都把她送去住院,花销其实不小。
但叶秀英的行李却很简陋,南栀注意到,她的衣服甚至还有补丁。
在城市,成人穿带补丁的衣服的,其实不太多。
南栀问:“有心理准备吗?”
叶秀英局促道:“我知道治病要花钱,我也准备了一些,现在手里有五百块,肯定不够吧?”
南栀轻轻摇头,“我记得萌萌的爸妈赚得不少?”
叶秀英叹气,“可别提他们了,他们啊,就没管过萌萌。”
两年前,卢思萌的爸妈离婚,她最开始跟妈妈过 ,后来妈妈再婚,又去跟爸爸。
爸爸的对象一直没断过,平时不怎么管她,偶尔给点儿零用钱就算了。
她爷爷奶奶本来对她不错,但是最近爸爸有了结婚对象,对方已经怀孕,爷爷奶奶就顾着新儿媳肚子里的大孙子了。
南栀想到,卢思萌住院时,她的父母的确不太上心。
南栀问:“妈妈也不管她了吗?”
“我的女儿我了解,”叶秀英说,“她最不愿意吃苦,说是男人不同意她带孩子过去,怎么都不愿意把孩子接走,我就只能先照顾着。我呢,没太多钱,我女儿生活也不容易,我做妈的不能给她拖后腿,没管她要过钱。到现在就攒下五百块,不过我还有厂里分的房子,回去和人家商量商量换钱,应该够给萌萌做手术。”
叶秀英省吃俭用惯了,活了一辈子,兜里却没什么钱,不是她赚得少不努力,其实是补贴女儿太多。
女儿赚得不少,花钱也大手大脚,一点儿都没有攒钱的意识,不够了就去找叶秀英要。
叶秀英没多想,反正是自己的女儿,给她钱还能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现在叶秀英需要用钱,女儿却翻脸不认人。
南栀意识到,卢思萌是被父母抛弃了。
她轻声道:“费用方面我们尽量节省,没关系的。”
叶秀英道:“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我还有嫁妆没动,怎么说都得把孩子的病治好。”
十分钟后,卢思萌才醒过来。
她身体不舒服,一直没精神,但看到南栀后还是惊喜地叫道:“南瓜姐姐!”
沈玫茫然问道:“南瓜姐姐?南栀?这是外号?”
卢思萌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傻瓜姐姐姓南,所以是南瓜姐姐,这是井珧说的。井珧是我的老大哦,他很聪明的,说得肯定是对的。”
沈玫不可置信道:“南栀傻?”
是在说她认识的南栀吗?
如果南栀是傻子,世界上还有聪明人吗?
卢思萌点头,“卫天是这样说的,卫天比井珧更聪明!他是我们的军师!”
他们还和她一起管南栀叫南瓜姐姐呢,多好听。
卫天被小姨带走,南栀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他,猛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儿陌生。
仔细想想,当时的卫天应该是陆随吧?
哦,原来陆随说她是傻瓜。
南栀把卢思萌叫过去,“姐姐给你做检查。”
卢思萌乖乖地爬上椅子坐好。
来都来了,南栀打算给卢思萌做全身检查,她有哮喘病,身体不如其他小朋友。
她拿出好久没用的听诊器,掀开卢思萌的衣服。
诊室偶尔会有其他人挤进来,南栀一般不会掀太多,但今天她刚掀开一角便看到卢思萌腹部有瘀青。
南栀迅速解开卢思萌的扣子,脱掉衣服后看得更加清楚,她身上有大大小小十余处瘀青。
南栀敛起笑容,严肃道:“这是谁打的?”
叶秀英慌张地把卢思萌的衣服放下,“不是打的,真不是打的,是她不小心摔的。”
南栀声音平静,“这类伤痕我最熟悉,我从小就接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叶秀英怔住,不太明白什么叫从小就接触。
“这是被人打的,看痕迹,应该是掐的,”南栀问卢思萌,“是姥姥打你吗?你不要害怕,说实话,我在帮你。”
卢思萌轻轻摇头,她说道:“没关系的,已经不痛了。”
“有关系,”南栀认真道,“这是你的身体,你有责任保护好它,你要告诉我,是谁在伤害你。”
卢思萌看向叶秀英。
南栀神色渐冷,“如果您不想说,我现在就报警。”
沈玫很有眼力见,立刻把电话推到南栀面前,南栀顺势拿起电话听筒。
“别报警!”叶秀英按住南栀的手,无奈道,“报警也没用。”
南栀看向叶秀英。
叶秀英说:“是她妈,她妈和她继父吵架了前段时间闹离婚,闹得挺凶,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就……你报警也没用,警察还能把她妈抓走?”
南栀问卢思萌,“是妈妈打的吗?如果是姥姥,你也可以告诉我。”
卢思萌小声说:“真的没关系的,妈妈虽然打我,但是也会回来看我,是我不听话,妈妈才打我的。”
南栀终于能肯定,卢思萌的父母不仅抛弃了她,还会动手家暴她。
沈玫听着便难过,“小朋友,就算是爸爸妈妈,也无能拿你撒气,这都是犯法的。”
南栀看着卢思萌,恍惚间好像看到自己。
她爸爸妈妈对她生气时,也是同样的迁怒吧?
沈玫带叶秀英去给卢思萌办理住院手续。
儿研所的床位不够,卢思萌只能挤在多人病房里。
她回到诊室,唏嘘道:“这孩子真可怜,明明是挨打,却还因为能见到妈妈而高兴。”
南栀没说话。
沈玫说:“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的难以理解。”
南栀轻声道:“或许就是很想见到他们吧。”
“啊?他们?谁?”
……
晚上陆随不忙时,会来接南栀下班。
两人经常去街上解决晚饭,首都到处都有小摊。
陆随带着南栀去吃卤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