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这样子。”程母笑道，“你爹娘身体还好吧？”

　　何素素：“他们身体挺好的，都还坚持上工干活，我爹甚至还想着要拿满工分呢。我叮嘱他和我娘千万别太累，一把年纪了可不比年轻的时候。”

　　程母赞同：“是这样子的，我这上了年纪在街道那边多忙一会都觉得腰酸背痛。不过街道那些事情多，为人民服务的事还必须得处理好，也是没办法。”

　　何素素：“娘你也是辛苦，街道的事琐碎又关乎民生，你能够处理这些事当上主任，是我们的楷模。”

　　程母笑了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在街道干了几十年了，也就是想把手头上的事做好罢了。”

　　婆媳俩边聊天边干活，何素素将猪肉切成片后装盘里备用，又把那条处理好的鱼切成鱼块。

　　程母则将半边鸡处理好，开了煤炉灶开始炒鸡块，接着做红烧鱼块，又煮了道木耳炒肉片，最后炒了道腌辣白菜。烤鸭从国营饭店买回来就已经是切好的，直接装到盘子上就好。

　　程时帮忙端菜放到饭桌上，又去拿碗装饭。

　　接着程父回来了，他同样身姿挺拔，眉眼与程时相似，头发有些花白，许是身为食品厂副厂长常年管着底下工人又负责对外洽谈生意，面容有点严肃，笑起来又莫名亲和。

　　他看着回来的儿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望向何素素笑道：“这就是素素吧，初次见面，抱歉今天厂里有事没能在家迎接你们。”

　　何素素笑着打招呼：“爹你好，工作重要我们能理解的。”

　　程母从厨房走出来：“你可算回来了，一家子都等着你吃饭呢。中午多亏了素素帮忙，我才做了这一桌子饭菜。”

　　程父看了饭桌色香味俱全的肉菜：“素素辛苦了，玉华你也辛苦了。”

　　何素素笑道：“爹，我就帮忙打下手，主要还是娘做的，是娘辛苦了才对。”

　　程父笑了声：“你们都辛苦了，快坐下吃饭吧。”

　　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上，程父主动道：“今天最高兴的就是素素你头次到家里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希望能住得高兴哈。”

　　程母跟着点头：“是啊，素素你平时怎么过的在这就怎么过，有什么需要就和我们说，不用客气。”

　　何素素笑得眉眼弯弯：“好的，多谢爹娘。”

　　程时坐在一旁，默默地笑着，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忽略的事。

　　一家子开始吃饭。

　　何素素夹了块红烧鱼吃，发现婆婆虽然少下厨但厨艺不错。

　　鱼块红烧得入味，就着饭吃特别香。木耳滑嫩爽脆，炒出来的肉片同样好吃。葱炒鸡也很香，鸡肉肉质紧实鲜嫩带着葱香。

　　国营饭店出品的烤鸭无疑是最好吃的，鸭皮酥脆，鸭肉也很鲜嫩，一块块咸香可口。

　　程父平时显然比较话少，除了开头说的几句话外，多数是程母在说话，他负责点头摇头。

　　程母关心完媳妇关心儿子，程父自然也是关心儿子的，平时写信也了解得不多，这会见面了默默听着儿子说他平时在部队里的事。

　　一顿饭闭，程母稀罕够了儿子，招呼着程时把碗筷盘子收进厨房给洗了。

　　她还拉着何素素悄悄说：“男人就得让他多干活，干着干着也就习惯了。你不让他干活，久而久之他就什么都不干了。程时他爹也就是下午要上班得休息，晚上吃完饭就该他洗碗了。”

　　程母忍不住叨叨，“最近这段时间他工作一忙，基本上都是我在做饭，累死人了。等他闲下来，我得让他加倍干回来。”

　　何素素觉得婆婆莫名有点可爱，笑道：“这几天我和程时在家，煮饭的事娘你也能轻松些了。”

　　程母点头：“那是，中午有你帮忙，我都轻松不少。你坐车也累了，快回屋睡会吧。”

　　何素素笑着应好，拿程母给她买的搪瓷杯装了杯水端回屋里去。喝了几口水后，搪瓷杯暂且放在书桌上，她走到床边坐下。

　　没过一会程时进来：“还没睡呢？”

　　何素素点头：“等你回来一起睡，洗碗累不？”

　　程时笑道：“洗那么点碗盘有什么累的，在你家那边岳父岳母不让我干活，我反而觉着闲着没事不好意思。”

　　在岳母家那几天，基本上都是岳母和三个嫂子在干活，像洗碗这种事程时才刚提头要不要帮忙，岳母就给拦住，说什么哪有要上门的女婿干活的，让他安心坐着喝茶聊天就是了。

　　何素素笑了笑：“我爹娘那是不好意思，不过家里确实都是我娘和嫂子们在干活，我爹和大哥他们就忙地里头那点事。”

　　这么对比起来，她也觉着程家这种教育好，男人就该干点家务活，哪能什么都抛给女人干啊。自家那边纯粹是农村一大片都这么干，家里也就跟着这样。

　　她没再去想，说道：“快上来睡吧。”

　　程时上了床，看着素素躺着的枕头和自己睡了多年的枕头一样，连枕套也是一样的，但很新。

　　他说：“原先我一个人住，这里就一个枕头，枕套当年也只做了一个。你这个估计是娘让人重新做的，难得还弄了块同色的布做成枕套，这一整套的看起来就是舒服，看着就像一对。”

　　何素素听完忍不住发笑：“行行行像一对，快睡吧。”

　　还别说，没躺在床上不觉着困，躺床上困意就上涌了。程时和何素素昨晚在火车上睡得都不算好，这会闭眼很快陷入睡梦中。

　　等到他们午睡醒来，程父早就去厂里上班了，程母坐在客厅里泡茶喝。见儿子媳妇醒来，她招呼两人过来：“正好泡了你们的茶，快过来喝点清醒下。”

　　“谢谢娘。”

　　何素素坐在椅子上喝了几杯茶，突然想起一件事：“程时，早上一忙就给忘了，咱说好了到沪市后给我爹娘拍份电报报平安的。”

　　程时也是给忘了，这会忙点头：“行，家属院这边就有电报亭，我去拍份电报回去先。”

　　何素素想着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干脆问：“要不我也跟着一块去吧？”

　　程母挥手道：“程时你带着素素去吧，到这边先把家属院给逛熟了先。”

　　“好，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程时和素素收拾了下，换上鞋子出门。路上碰上人自然免不了打招呼，程时全程笑着介绍素素是我的妻子，那浅浅的笑容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直让家属院的大娘们笑说程时这小子结婚后看着开朗不少。

　　何素素每每想起这句话都拼命忍住不笑。

　　一路走到电话亭，程时介绍：“家属院这边时常有和外面亲戚拍电报打电话的，前些年干脆就在这边设了个电报亭，免得大家还得大老远跑去外面拍电报。”

　　当然也是因为第一食品厂是个万人大厂，家属院住的人很多，拍电报需求大，才能牵头在这边设了个电报亭。

　　何素素和里头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只写了“已安全到沪市婆家，爹娘放心勿念”。

　　这年头电报是按照字数收费的，能简省尽量简省，程时利落地付了钱。

　　接着夫妻俩慢悠悠在家属院里闲逛起来。

　　路过一栋外墙斑驳比较老旧的筒子楼时，突然有一个姑娘冲出来，眼睛直落在程时身上，娇滴滴地喊人：“程时哥，你可算回来了。”

　　何素素看着这姑娘，身穿一身淡蓝色方格子裙，扎着双侧麻花辫，眼睛大大的像蓄着一汪清泉，这会满带情意地看着程时。

　　她不由得挑挑眉。从早上进家属院那会听那些大娘说的话就知道，程时这种条件好长得帅的很受欢迎，少不得有姑娘喜欢着。

　　哪怕在部队，程时也是块香饽饽，听说先前文工团的女兵军医院的护士不少都对他有意思，等知道他结婚后才歇了心思。

　　何素素望向程时，只见他一眼茫然，就知道这姑娘白费心思了。

　　程时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人，只淡淡问：“你是……”

　　姑娘显然被程时这幅模样打击到，眼眶里蓄满泪水，一脸委屈：“程时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郑媛啊，我娘也在街道工作，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呢。”

　　程时淡然道：“不好意思，不记得了。这是我妻子何素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他牵起何素素的手继续往前走，完全不理会郑媛。

　　程时这人向来就这样，他不傻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对他有意思，没遇到素素之前他对这些人敬而远之，遇到素素之后再碰上这些人，他的态度就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不给自己和素素之间留一点点伤害感情的因素。

　　何素素嘴角带笑，显然对程时这番作为很满意。也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继续逛起家属院来。

　　徒留下郑媛在原地留下伤心的泪水，望着相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为什么你这么无情，居然不记得我了……”

　　下一秒筒子楼里冲出一位颧骨高面相刻薄的老太，看见郑媛就是一顿骂：“你这孩子不在家干活跑出来做什么，还在那掉眼泪是不是又想让家属院人误会我是怎么苛待你的啊？快给我回家。”

　　郑媛顿时求饶：“奶你别掐我，我这就回去……”

　　何素素哪里知道后续这些事，也没把郑媛放在心上。她这会跟着程时走到家属院的十字拐角，发现这里居然有间小卖部。

　　程时解释：“家属院比较大，东边有个供销社，西边这边就设了个小卖部，里头卖一些糖果饼干汽水还有油盐酱油等方便居民购买，不过多数东西还得去供销社那边才能买得到，这边主要是小孩子偶尔拿了零钱过来买东西吃。小卖部属于公有的，看小卖部的张大爷每月领工资过日子。”

　　何素素点头表示明白了：“挺好的，一些简单的东西不用跑到供销社那边买，在这边就能直接买到。”

　　程家位于东边，平时有什么需要都是去供销社那边买东西。程时小时候手里头有点零钱，基本上都贡献到这家小卖部来了。

　　何素素对小卖部挺感兴趣的，进去看了下有什么卖的，糖的话硬糖软糖都有，一些常见的饼干也有，还有汽水。

　　她挑了两瓶北冰洋汽水买下，出来和程时一人一瓶分了：“这汽水挺好喝的，以前夏天只有去县城运气好才能买到。”

　　程时笑着接过，开了瓶盖喝上一口，还熟悉的味道，那股汽从舌尖爽到胃里，浑身跟着舒畅开。

　　“我也爱喝这款汽水，后来去部队根本喝不上，久而久之就戒掉了。”

　　两人边走边喝，说说话聊聊天，将家属院逛了一圈才走回家。

　　开了门喊了声见没人应，才发现程母不在家。程时反应过来：“估计又是街道临时有事，把她给喊过去处理事了。”

　　何素素走去阳台看了下，发现这栋楼视野不错，在三楼望出去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象，繁密的大树坚硬的水泥路和玩闹的孩童，偶尔有妇女提着网兜回家。

　　她回到客厅和程时坐下喝茶，过了会见时间不早了问：“要不我们先做饭？过会爹应该就下班回来了。”

　　程时点头：“行，我去看看晚饭吃些什么。”

　　夫妻俩进了厨房，程时对家里还是比较熟悉的，翻看了下爹娘平时的存货决定：“我们把中午吃剩的鸡和鸭热一下，再做道青椒炒腊肉，炒个腌辣白菜就好了。”

　　冬日里基本上天天都是吃腌辣白菜，偶尔换口味吃腌白萝卜。

　　何素素应好，接过程时递过来的腊肉拿刀切起来，程时则开了煤炉灶开始炒菜。

　　程母和程父几乎是前后脚回来。

　　程母瞧见饭桌上的肉菜：“你们居然都做好晚饭了？有你们在就是好啊，街道的事就是烦人，我今儿个都请假休息了，老王还是上门来拉我去处理事情，等到现在才忙完。”

　　程父欣慰道：“家里人多就是热闹，回来就有碗热乎的饭菜能吃，你们辛苦了。”

　　何素素笑了笑：“爹娘你们上班辛苦了，我就切了点腊肉，剩下都是程时做的。”

　　程时只说道：“都快坐下吃饭吧。”

　　这顿晚饭吃得程父程母心里熨帖，这可是儿子儿媳妇做的晚饭，他们这把年纪也算是享上一顿清福了。饭后，程父不用老伴多说，自觉收了碗筷盘子去厨房洗。

　　程母和儿子媳妇坐在客厅椅子上，问起他们下午出去走的事。

　　何素素挑了些有趣的事说给她听，乐得程母直笑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咱家属院这么多好的地方，经素素你这么一说啊，我明儿都想去看看了。”

　　“可能娘你在这住久看习惯了，我刚来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才觉得那些地方有意思。”何素素笑道。

　　除了小卖部外，她们还去了小孩常玩闹的红房子、大爷们下棋的树荫下石桌、一排列停放自行车的空地，还有个大爷天天在那守着防止有人偷车。

　　她突然想起自己给婆婆织的毛衣还没拿出来，忙进去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来：“娘，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你看看合不合身。”

　　程母听了眼前一亮：“素素你这么好，居然还给我织了毛衣？”

　　她伸手接过毛衣，看到是自己喜欢的紫色很惊喜，毛衣织得严密合实摸着也舒服，在身上比划下显然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