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好休息。”韶音说着,抱剑起身,“我离开太久了,要回去了。”
众人挽留了两句,安师兄也说着场面话。
沙沙沙。韶音踩着积叶,回到原地。
“都打听出什么了?”金长老睁眼,嘶哑的声音响起。
韶音懒洋洋道:“您不是都听见了吗?”
他可是金丹修士,神识可以外放,他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过去?必然关注着呢。
金长老没好气道:“你胆子大得很,连天阙都敢编排!”
他不过区区一散修,也敢沾天阙的边?
“我说错什么了?”韶音瞥他一眼,“您是不是没进去天阙?是不是进不去?天阙是不是不要你?那不是弃徒是什么?”
金长老:“……”
好家伙。
人家嫌弃他,不要他,还能这样解释?
他一下气笑了,说道:“老夫谢谢你了。”
取出玉盒,递过去。
“师兄,这是什么?”韶音接过来,好奇打量。
她虽然对医毒有些研究,但那是在她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灵植异宝,她一样都不认识。
“它的名字,叫凤凰羽。”金长老淡淡道,“是解毒丹的主材料。服下它,可解千毒。”
不然哪敢碰瓷凤凰?要知凤凰的眼泪可以化解天下一切毒素,它是朵花,长得勉勉强强像一根羽毛,因此得名凤凰羽。
“原来如此。”韶音有些惊讶,这还挺金贵的,“算他们识相。”
高高兴兴地收进储物戒。
虽然她更喜欢用毒。但医毒不分家,倘若遇上一个真正的毒修,谁说凤凰羽就不好用?
到时,化解他一身毒素,令他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不是剧毒,又是什么?
休息了两个时辰,安师兄等人过来辞别:“我们要回师门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金长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韶音对安师兄眨眨眼,说道:“我师叔睡着了。”
没人敢对高人有意见,全都恭恭敬敬地噤声。
“告辞。”安师兄抱手行礼,然后带着师弟师妹快步离去了。
等他们的身形看不见了,金长老才睁开眼睛:“我们也启程。”
禁日森林不分日夜,没有日升而行,日落而栖。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
“师兄,我们去附近的城池,买点东西吧?”韶音道。
“买什么?”金长老瞥她一眼,“你若是受不了劳累,老夫这便送你回柳城。”
“我不回柳城,也不是嫌累,我要买东西,我老祖给我的阵法秘籍,我看得差不多了,想买点材料来练一练。”
金长老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原由:“你在自学阵法?”
“一般一般。”韶音谦虚道,“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修炼的。”
金长老的表情更古怪了。这是什么天赋?吃饭喝水一样,完美筑基。还能自学阵法?
她知不知道,阵法有多难学啊?
金长老没说什么,只祭出飞剑,示意她上来。
韶音刚站上去,忽然身形一顿,抓住他的衣角:“师兄,前面好像有东西。”
又有什么东西?金长老本来没在意,然而神识散开,却察觉到不对了。
他的神识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的耳朵已经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9章 我既活下来,就是命不该绝。
霎时间,金长老抓过韶音,疾速向后退去。能避过他神识的东西,必有古怪!
随着两人飞速后退,前方摇动的树影中,终于冒出来一道影子。
它移动很慢,动作古怪,摇摇晃晃,像是一只树妖。然而当这道影子出现在视野中,不论韶音还是金长老,都讶然了。
“是人!”
既是人,金长老戒备的心便放松少许。只不过,出行在外,修士未必比妖物更安全。
“救,救命……”
一道血淋淋的人影,看不出本来面貌,整个像一只血葫芦。古怪的行动姿势,则是因为受伤太重。
他手里拎着一把断剑,此刻也看到他们,停下脚步。
下一秒,他整个人仰倒,发出轰的一声。
几乎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金长老打出一道灵力,接住了他。
此人已经伤成这样,若是不管他,怕要命丧此处。金长老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将韶音放下来,而后往前走去。
韶音跟在他身后,吸了口凉气:“怎么弄成这样?”
远远看着,怪渗人的。
等到走得近了,借着手里的宝灯,愈发看得分明,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见过被开水烫过的鸡,被硬生生撕掉皮吗?
这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身量高挑,手长脚长。他浑身的皮已经不见了,裸在外面的是汩汩冒血的肉。沾着砂尘,落叶,还有不知名的黑色黏液。
“不知死活,一个人乱跑,就是这个下场!”金长老沉声说道。
检查过一遍,发现阻隔他神识探查的,乃是此人剑柄上的一块沉金玉石。
他将断剑踢开,再看这年轻人,再无丝毫秘密。
区区一个炼气修士,单枪匹马来禁日森林闯荡,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浪费老夫的丹药。”金长老从储物戒里拿出疗伤的丹药,用灵力化开,粗鲁地给他服下。
“我不是。”那人眼皮颤动,气若游丝地回答,“我不是一个人。”
韶音一怔:“你还有同伴?”
那人却眼白一翻,彻底晕过去。
韶音:“……”
“师兄。”她转头看向金长老,诚恳地请教,“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你不是要进城买布阵材料?”金长老反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人已经救了,丹药也喂了,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至于他可能等着救助的同伴们?关他什么事?这一路去往青洲,路途远得很,若是遇到一桩闲事就管,哪里管得过来?
“师兄。”韶音摸了摸下巴,却说道:“有没有可能,他姓余?”
金长老一愣。
姓余?为什么姓余?
紧接着,他想了起来,不久前分别的那群无极宗弟子,有一个遇难的“余师弟”。
他眼睛眯了眯,视线一扫,看向地上的断剑。
此时,韶音脚尖一挑,躺在落叶上的断剑顿时飞起,落在她手上。她握住剑柄,打量起来。
大宗门弟子身上的东西,包括衣服、帕子、腰带、令牌、剑穗等,都有独有标识。
这把断剑上没有剑穗,但在剑柄上,烙印着圆形徽记。
她在安师兄等人的身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
“余师弟?余师弟?”
耳边传来遥远而模糊的呼唤,余饧吃力地掀动眼皮,终于睁开一条细细的缝。
乳白的光晕之中,有一张仿若仙子的脸在晃动,而在不远处,还有仿若马面的勾魂使。
他死了吗?
“余师弟?醒醒。”声音更近了,渐渐真切地传入耳中。
余饧吃力地眨动眼眸,混沌的意识逐渐复位,知觉也慢慢复苏。
“多谢相救。”他忍着剧痛,强撑着坐起来,一边咳血,一边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姓余?”
韶音便笑道:“所以,你真的姓余?是无极门的弟子?”
话到这里,余饧便明白了。他低下头,失去眼睑的眼眶,眼球整个裸露着,充满戾气与恨意,森然可怖。
片刻后,他抓起身边的断剑,双手奉在身前:“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大恩无以言报,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块金乌石还拿得出手,望恩人不要嫌弃。”
哟。
韶音不禁挑眉,这一个两个的,无极宗的门风这么优秀吗?
“他们说你为了掩护他们逃跑,一个人对付妖兽。”韶音没接,蹲在他身边,笑盈盈地道:“你是个好人。”
余饧不禁讥笑起来。
韶音等了等,发现他不说话,又道:“你怎么说?”
余饧还是不肯说话,那张失去皮肤,红肉裸露的脸上,愈发狰狞起来。
“他们决定跟安师兄一起,回宗门请罪,一起承担责罚。”韶音说道,“你要不就赶紧回去,免得他们真的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