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荔一愣,“假大空?”
曹姨连连点头,“你想啊,以前他不知道他老婆生的是儿子,一直以为他老婆生的是女儿,可他因为心疼老婆、不想让老婆再受生育的苦……所以没再要孩子,这男人多好哇,是吧?”
苏甜荔也点头。
曹姨又道:“可是现在,俩孩子被换的事情真相大白了啊!他何靖东白得了一个儿子!何婉茜呢又是个孤儿,根本没地方去……你想想啊荔枝,这是不是就等于他何靖东儿女双全了?还有什么事儿是比这件事更高兴的?”
苏甜荔拼命点头。
必须要给曹姨提供足够的情绪支持,才能让曹姨聊得开心愉快,也才能让苏甜荔知道多一点这件事的疑云。
果然,曹姨见苏甜荔对这件八卦这么感兴趣,聊意更浓,“可是呢,就像二十多年前,何靖东不愿意再要二孩,给了我们一个震憾一样……”
“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啊,他又给了我们一个震憾——他居然不认小程!”
“何靖东对外的说法是,小程那孩子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要自食其力……哦对了,你也不能说他一点儿不管小程,他不还让小程在他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当了大半年的免费学徒吗?何靖东管那个叫‘教孩子一点儿安身立命的本事’……”
曹姨越说越生气,“荔枝啊,不是我说,就连傅琰那个废物,也被何靖东给安排了正式工啊!小程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得安排个正式工作?他又不是没那能力!”
“我开个玩笑问他为什么这么偏心啊,又问他别人家里都重男轻女咧,你们两口子怎么重女轻男啊?他说男孩女孩不一样,女孩儿就得娇养,毕竟结婚以后就要去男方家里吃苦喽!难道在娘家的时候,还不能松快些了?男孩子就不一样了,就得狠狠地打压,不打不成器啊!”
“荔枝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假大空?”曹姨问道。
苏甜荔点头,“确实挺假的!”
曹姨一拍大腿,“是吧!你想想——以后何靖东两口子老了,谁来养他们的老?”
苏甜荔顺着曹姨的话往下说,“肯定是小程啦!”
曹姨,“对呀!所以小程这是什么黄连命?小时候没得过亲爹妈半分照顾,一个小孩子孤苦伶仃地像个小叫花子似的,吃尽了苦头才慢慢长大,以后等他亲爹妈老了病了动不了了,他还得来侍候!”
“最可恨的是,所有的好名声都被何靖东给占全了!”
曹姨扳着手指数落了起来,“城里的男人要老婆生上三四五个孩子,乡下的男人要老婆生上七八九十个孩子……可他呢,因为爱老婆,只让老婆生一个,女儿也行绝后也行!啧啧,你看看他这觉悟!谁不说他思想觉悟高?谁不说他爱老婆?”
“女儿爱上了一个废物,他死活也要把那废物拉扯在身边,好好照顾……谁不称赞他慈父心肠?”
“结果现在爆出来程愈才是他儿子,结果他对小程冷若冰霜的,既要小程给他当徒弟,美其名曰教他安身立命的本身……结果一分钱不给,说他何靖东绝不能占组织一点儿便宜!”
“后来小程不是摔下来,人都摔成了傻子吗?当时厂长都说了,不管小程是不是我们单位的职工,只要小程是为了帮厂子做事受的伤,厂子就应该要为小程支持治疗费!”
“结果啊人家何靖东说,那是小程违规操作,才会从高架上掉下来……又说是因为小程的疏忽,弄坏了机器给厂子带来的损失。他甚至还跟厂长说,如果要救助小程,给他出医药费,那么小程就必须承担机器损坏的经济赔偿!他甚至说他不能徇私!”
“荔枝啊你瞧瞧!何靖东是多么的大公无私啊!”说到这儿,曹姨都被气着了。
苏甜荔听着曹姨的话,也觉得这事儿简直匪夷所思。
要按曹姨的说法来看,何靖东此人……
真的很难评。
像曹姨这样的市井小民,确实会觉得何靖东是个假大空的人物,
但,难保人家是真的大公无私——
刚想到这儿,苏甜荔立刻知道自己搞错了——如果何靖东真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那么他又怎么会为了何婉茜,而想办法给了傅琰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呢?
再说了,苏甜荔已经站在到了程愈这边儿,那当然是不齿于何靖东的!
于是苏甜荔生气地骂了起来,“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曹姨同仇敌忾地骂,“对!臭不要脸!”
既然双方已经有了相同的观点,还站到了同排吃瓜战线上,曹姨就更喜欢苏甜荔了。
她从办公桌抽屉深处拿出一包茶叶,用开水沏了两杯茶,自己一杯,递给苏甜荔一杯,“喝茶啊荔枝!这可是英德红茶,很香很出名的!”
英德也是广东的城市,红茶是非常著名的农产品。
不过,苏甜荔也只是听过英德红茶的大名,没有度过。
她捧着茶叶吹走茶沫子,果然闻到了极香醇厚重的茶香。
再一看,也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茶叶就已经被泡开,茶杯里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就让人觉着心情特好。
再浅浅喝上一口,但觉茶浓浮香,口感厚重绵久却并不泛苦,
茶水咽下之后,会觉得心肺胃里暖乎乎的,连续呼吸时,还依旧能感觉到从心肺里呼出来的浓郁茶香。
苏甜荔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茶叶也太好了!回头让阿娟去夜市里淘一淘,看看能不能买点儿回来。昨天今天家里做的是毛尖绿茶荔枝冰粉,或者明天可以再多一个英德红茶荔枝冰粉呢!
曹姨也啜了几口茶水,突然想起一件事,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哎呀荔枝!你看我这脑子……我啊,只顾着和你说何靖东的事儿了,忘记告诉你、你大姐的事……”
苏甜荔一听,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真有戏啊!
她立刻乖乖坐好,歪着脑袋看着曹姨,还有些激动。
没想到曹姨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苏甜荔,“荔枝啊……这些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苏甜荔:???
第61章
苏甜荔万万没有想到,曹姨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曹姨,心想这不是在说苏又子的事吗?
怎么曹姨心疼起她来了?
只见曹姨叹了一口气,“荔枝啊,自从昨天我听到你大姐给你妈打的那通电话以后,我就知道你大姐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诶,荔枝啊,你老实跟曹姨说——当初你同意下乡插队去,是不是也是因为看透了你妈你大姐,觉得与其呆在这个家,一天到晚给她们做牛做马,还不如下乡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
苏甜荔有些诧异。
是的,当初她同意下乡,正有此意。
知青下乡援建政策,是全国性的。
她已经读完了高中,留在城里是找不到工作的。
没有工作,就意味着需要一直呆在家里,侍候一大家子,还得承受着父亲无能的怒火、母亲的偏心,以及苏又子的无理取闹与无休止的索取。
倒不如下乡去。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江西气候适中,又是渔米之乡。下乡以后,大约刚开始会吃些苦头,只要适应了环境和气候,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
依照每户只留一个成年孩子、其他的孩子都要下乡去的规定,
苏甜荔下乡插队,看似成为了斗不过苏又子的表象,
但其实也是苏甜荔迎来新生的机会。
于是苏甜荔大大方方地点头,“对!”
曹姨看向苏甜荔的目光,不单只有心疼,还有欣赏。
在她看来,荔枝是真的坦坦荡荡啊!
如果在她面前的不是荔枝、而是何靖东的话,
大约又要扯出一大堆假大空的话,什么“本来就应该响应号召,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牺牲一小我、成全一大我”或者“广袤天地、大有作为”之类的……
可是,荔枝大大方方承认了当年她的窘境!
啧啧啧,多好的孩子啊……
真可怜呐!
曹姨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好的,只可惜啊,摊上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娘!”
说着,曹姨把昨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还是你警醒,昨天跟我说了那事儿以后,我就一直防着苏又子。”
“结果啊,苏又子还不算太蠢,还知道我们上班儿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她知道当着大家的面,给你妈打电话说那些不要脸的话会不好意思,所以还特意挑了个我马上就要下班的时间……拉着我说这个说那个的。”
“正好上午的时候她还给我甩脸子看了!所以我也骂了她一顿,狠狠地出了这口气……然后我就把电话借给她了!我也想听听,她到底怎么跟你妈说的。”
说着,曹姨抿了一口香醇的英德红茶,继续说起了昨天苏又子给田秀打电话的事儿:
苏又子打通的电话,不是汤家的,而是汤家隔壁楼的一户领导人的家里;
对方大约有些不乐意去喊田秀,可能是嫌麻烦吧,还挂了。
气得苏又子又打了一次过去,还尖喊尖叫:“我真的有急事!如果我找不到我妈,我会死的!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如果是,不如我现在就去你家里,死在你面前?”
对方妥协了,让她十分钟以后再打。
就这样,十分钟以后,苏又子终于和田秀通上了电话。
不过,还没等苏又子说出心里的委屈,田秀便抢先问她,“又子,你爸怎么说的?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
苏又子呆了半晌,崩溃了,哭道:“他已经不要我们了!你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田秀一愣,“又子,你在胡说什么?你爸最听我的话,只要你说了,我还愿意回来和他做夫妻,他肯定愿意过来接我!又子,你别犯浑,有什么时候等我回去以后再讲。”
“总之,让你爸赶紧来接我,才是现在最最最重要的事。”
苏又子声撕力竭地吼道:“他不要我们了!苏天才的房间拆了,他住进了我的房间!你男人把我赶出家门,还骂我是野种……”
田秀沉默半天,“又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爸越爱我,他就越恨你……他恨你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你要说服他,让他赶紧来这儿接我!只有我回去了,你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苏又子气道:“那你是要我跪下来求他吗?”
田秀一直努力克制情绪,可女儿一直这么歇斯底里,最后连她也忍不住火了,“必要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苏又子惊呆了,“妈!你让我跪下来求他?”
田秀,“你好好跟他说话,他怎么会让你跪下来呢?他什么性格你不知道?”
苏又子哭了,“可他不让我吃饭,还把你和我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扔到你单位来了!”
电话那头的田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苏又子哭着问道:“妈!妈你别管那边儿的事儿了好不好!你赶紧过来吧!”
田秀内心苦涩。
是她不想回广州吗?
可现在她已经是老汤的合法妻子了啊,那天汤辉张罗着要给她和老汤“办喜酒”,其中就有单位离退休职工委员会的人,现在那些人天天上门来“探望”老汤,美其名曰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实际上就是害怕她会虐待老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