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咀嚼,甜中带咸的滋味在唇齿间绽开。
面前的曾咏珊眸光发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面包片刷了她独家秘制的蒜香蜂蜜酱,等烤到微焦,再抹上新鲜的草莓酱。
截然不同的风味混合在一起,却意外地很配。
祝晴的嘴角不自觉翘起:“好吃。”
放放是一个不需要上学的富贵小闲人,在大人堆里巡逻,看见有什么好吃的,就停下脚步。
程医生不仅会解剖,会验尸,还懂得怎样烤出火候最恰到好处的五花肉。
“我能尝尝吗?”放放在他不远处停下脚步,吞了吞口水。
程星朗蹲下身,冲他招了招手。
放放站到了他面前,在他递来烤串时,仰起小脸,张开嘴巴。
程星朗手腕一翻,将烤串送到小鬼的嘴巴里,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不着痕迹地抽走自己的手,签子消失了,放放的嘴巴里只剩下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简直是行云流水的投喂。
“香不香?”
盛放拼命点头,完完全全被程星朗征服,坐到了他身边去。
接下来,程医生负责烤串,放放负责吃。
“你怎么吃这么快?”
“你怎么烤这么慢!”
太阳快要落山时,放放挨着程星朗,看他玩游戏机,短短的手指头已经按捺不住地在膝盖上敲敲。
“轮到我了吗?”盛放小朋友每隔三十秒都要问一次。
程医生的回应也总是不厌其烦。
“我过关了。”
“我又过关了。”
盛放鼓着腮帮子:“说好的一人一局,你不要一直过关!”
祝晴带着小朋友出门,原以为会比上班还要累,结果没想到,居然有人全程帮忙带小孩。
放放喜欢待在程医生身边,和他斗智斗勇。
祝晴便和曾咏珊坐在一边,用手挖着沙坑,堆出小小城堡,陪着聊天。
“其实那天去糖水铺——”曾咏珊说,“是我约梁sir的,但是他好像……”
她耸耸肩:“我也说不上来。”
原剧情里的重大节点被扭转,主线却仍在继续。
曾咏珊告诉祝晴,她试过给梁sir打电话闲聊、约他出来喝糖水吃云吞面,梁奇凯从来没有拒绝过,可似乎也并不热络。
原剧情里,原女主被原男主治愈,慢慢地,两个人互相吸引。
到了现实生活中,促使他们靠近彼此的契机消失了,这段关系停留在同事层面,始终没有进展。但祝晴知道,如果曾咏珊了解真相,她一定不会觉得遗憾。家人之间毫无保留的爱与陪伴,是比爱情要更加珍贵的羁绊。
“祝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曾咏珊踢着脚下的沙子,声音闷闷的。
祝晴没有立刻回答。
曾咏珊垂头丧气,就知道的,祝晴应该没兴趣和自己探讨这个问题。
但是,她总不能去找豪仔、黎叔聊这些吧!
讨厌的海风,时而清凉,时而燥热,就像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正当曾咏珊为这样陌生的自己而懊恼时,耳边却传来祝晴清亮的声音。
“总之……”祝晴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不要委屈自己。”
曾咏珊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跟在一个人身后跑,得不到回应,却又没有被彻底拒绝,总是患得患失,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她生性乐观,从来不会计较付出了多少,可在祝晴提醒她不要受委屈时,还是有些晃神。
“好。”曾咏珊轻声道。
夕阳里,放放小朋友终于等到程星朗交出游戏机。
他一个关卡接着一个关卡闯过去,如果不放水,根本轮不到小孩上场。阿Ben刚才还见盛家小少爷气呼呼,一转头,两个人肩并着肩,靠得这么近,成为最佳玩伴。
“你们和好了?”阿Ben啃着一只烤虾,好奇地凑过来问。
盛放捧着游戏机,头都没有抬。
“因为他给我看好病啦。”
那晚,晴仔守在他床边,用程老师教的方法给他擦汗、喂药。
“原来法医还能给我看病。”放放低头戳着游戏机的按键。
“当然。”程医生顿了顿,唇角扬起,“兽医也可以。”
盛家小少爷抬起头,眼睛瞪圆。
夕阳正好落在程星朗的身后。
刺目金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却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不远处,祝晴拿了一瓶冰镇饮料,在黎叔身边的折叠椅上坐下。
“黎叔,你上次说他为什么收集剪报?”
黎叔接过饮料。
年轻时喝酒误事,从那之后,他习惯了滴酒不沾。
“他啊……”黎叔抬眼,“听说过十七年前程家的案子吗?”
十七年前的祝晴才多大,还是不识字的年纪。
就算当时那起惨案闹得满城风雨,她也无从知晓。
“程医生的父亲,是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他母亲更不得了,遗传精神病学权威。”
“夫妻俩都是享誉国际的医学专家,发表过不少轰动性的论文。”
“他们还有个小儿子,性格内向孤僻,和程医生截然不同。”
黎叔望着程星朗的身影,声音逐渐压低。
那是一个异常安静的深夜,当警方接到报警赶到程家时,时间仿佛凝固。
推开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程星朗的父母倒在客厅的血泊中,而他则满头是血,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当时,他弟弟的房间里,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
“当时我还没有调到现在的组,跟着老搭档一起负责程家的案子。那人用了钝器,差点砸碎星朗的后脑勺,我还记得,抢救了整整三天,他才脱离危险期。”
“案子很快就破了,凶手是个有精神病史的流浪汉,此前已经犯下多起命案。在警方追捕过程中,他慌不择路地冲出马路,被一辆大卡车当场撞死。”
“奇怪的是,这个疯子对其他受害者都极其残忍,唯独对程星朗的弟弟充满善意。那孩子房间的床铺整整齐齐,柜子里少了几件衣服,就连床头陪他入睡的小熊公仔都被带走了。”
“他们——”祝晴忍不住问,“是不是认识?”
这十七年来,程医生也一直在问相同的问题。
他们是不是认识?
当年的凶手,到底带弟弟去了哪里?
他办公室里堆满了恶性案件的剪报,每一份都详细地标注死者或失踪者的信息。
程星朗固执地相信,弟弟一定还活着。
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直到现在,星朗都没有搬走,那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留着当年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念旧,是在等弟弟回家,还是在寻找我们遗漏的线索。”
“白天他能若无其事地进出,但到了晚上……我听说,法医室有张折叠床,他经常睡在那里。”
“看不出来吧?”黎叔眼神复杂,朝着程医生的方向努了努嘴。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祝晴看向正和放放抢着玩游戏机的程医生。
他懒散地靠着,单手挡住刺眼的落日光芒,还顺便用另一只手帮放放挡了阳光。
印象里,程医生总是这样笑着。
完全看不出来他背负着鲜血淋漓的过往。
“你赢了。”程星朗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小人儿。
盛放的欢呼声响起,游戏机屏幕上“通关成功”的字样闪闪发光。
少爷仔肉乎乎的小拳头高高举起,轻轻碰了碰程医生的拳头。
“赢啦!”
……
盛放分明听华哥说过,考驾照没这么简单,通过率不算高,一些学员考了一次又一次,考试之前还特地给教练带一杯鸳鸯,压一张“拜托手下留情”的小纸条。
每当提到这个,华哥总是苦笑。
开不好车,送再多的奶茶也没用。
盛放以为,考车牌超级难,每天盯着晴仔,希望她早日学成归来。
然而谁能想到,他外甥女这么快,就拿回驾驶执照。
祝晴甩着那张崭新的驾照,漫不经心丢给小舅舅。
考车牌而已,洒洒水。
盛放蹦高高欢呼。
自从上次晴仔提醒他刷卡后,盛放小朋友去哪儿都带着自己的附属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