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师收工咯,明日请早。”
……
第二天清早,祝晴还在吃早饭,就接到莫振邦的电话。
五分钟后,她快步出来,坐上莫sir的车。
“DNA检测报告出来了?”祝晴问。
莫振邦单手扶住方向盘,指了一下车后座:“实验室整晚加班熬出来的。”
祝晴翻开检测报告,密密麻麻的中文字、数字和英文字,她看得没这么快,余光注意到莫sir飞车的方向,收起报告。
酒瓶瓶口的另一组DNA,属于死者的哥哥,游一康。
莫振邦与祝晴脑海中翻涌着纷繁的线索,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杀人动机是什么?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一场争吵吗?”
“手腕脚踝的反手结,是游一康的习惯手法,他儿子的鞋带就是用这样的手法系的。一个两岁小孩,总不可能学会自己系鞋带。”
“如果要营造水鬼索命的假象,溺亡时不该穿着浴袍,毕竟没有人会穿着浴袍泡澡。凶手保留浴袍,或许是为避免直接接触死者身体,如果凶手是她哥哥,这点倒是说得通?”
车厢里,莫sir一路与祝晴讨论着案情存在的疑点与线索。
“空酒瓶、空药瓶、嘴角和脖颈伤痕……凶手强迫她喝酒服药……”
“那通拨给电台的电话又怎么解释?如果是哥哥胁迫,她为什么不在电话里明说?电台连线不会经过任何剪辑,这分明是最快捷的求救方式。”
“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鞋印、指纹,所以,凶手是早有预谋?”
这些疑团纠缠着,让人难以理清头绪。
但毋庸置疑的是,酒瓶瓶口检测出游一康的DNA,这是铁证。
祝晴和莫振邦站在游一康家门口。
开门的是游父。
屋内传来波波尖锐的哭声,游一康的太太正烦躁地冲调奶粉,一边对孩子说“等等”,一边用力拍打卫生间的门。
“你好了没有?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到底——”
“来了来了。”游母快步上前,“找到牙刷了,一康,这是新的。”
清晨的游家忙碌而嘈杂,厨房里传来早餐的香气。
直到这时,游母和游一康的太太才发现门外站着两位警察,惊诧地迎上前来。
听他们说明来意,两个人都是满脸震惊。
“一康!快出来!”
请假数日,游一康准备回公司上班,此刻正刷着牙,嘴角还沾着牙膏泡沫。听见母亲呼唤,他匆忙走出卫生间。
“现在怀疑你与游敏敏被谋杀一案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除了DNA检测报告以外,祝晴手中还握着一纸搜查令。
这是莫振邦特意请翁sir签发的。
“啪嗒”一声,游一康手中的牙刷掉落在地上。
他喃喃自语:“红酒瓶……这怎么可能?”
……
游一康坐在审讯桌前,指节抵住眉心。
祝晴语气平静:“再复述一次案发当晚的行踪。”
这已经是第三次询问。
他的喉结动了动:“确实是在招待客户,但我没记酒吧名字……就在兰桂坊那一带,但不知道是哪条巷子。你们知道的,那附近巷子太多了。”
祝晴和黎叔交换眼神。
还是这样模糊的说辞,显然他在隐瞒什么。
黎叔的笔在审讯桌上重重敲击:“客户名字?联系方式?”
游一康搓了搓后颈,身体不自觉往前倾。
“他出国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暂时联系不上,但是我已经发了邮件,希望他能尽快回复。”
“你在隐瞒什么?证据就摆在眼前。”黎叔失去耐心,皱着眉,故意停顿片刻,“故意杀人罪一旦成立,你知道后果。”
游一康的双手紧紧交握,指尖泛白,额角映出细密的汗珠。
长久的沉默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我在公司做了九年销售,去年终于升到区域经理的位置。但我学历不够,经济又不景气,现在的职位已经到头了。”
“上个月我偶然得知,公司最大的客户不满,有意转单。对我来说,这是个机会。”
黎叔:“你私下接触客户?”
游一康神情苦闷地低下头:“其实那天,我想探探口风,确认他是不是真要换供应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自立门户。”
“相当于撬了公司的大单,我不能让公司察觉,毕竟那位客户还没有确认和我合作。如果被发现,直接开除,现在找工作多难?”
黎叔抬眉:“所以你要隐瞒当晚行踪?”
游一康颓然地点头。
“公司要是知道我私下接触客户,我在这个行业就完了。”
“一家老小都靠我养活,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忽地,他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小时候,我们兄妹俩的感情很好。”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敏敏总说爸妈偏心。”
“她太敏感了,一点小事就想很多。”
游一康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的性格越来越偏执、扭曲,甚至病态。
“曾经我太太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说敏敏有被害妄想症。”游一康盯着警方不停记录的笔尖,指腹摩挲桌沿,“我骂她不可理喻……但其实私底下,我劝敏敏去看医生。”
游一康回忆着当时妹妹的反应。
她站在原地,用冰冷的、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她说我一定会买通医生,没病也能治出病来。”
“她是我妹妹。”游一康眼眶发红,抬头望着两位警官,强调道,“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杀她?”
黎叔推过DNA报告:“但是红酒瓶的瓶口,检测出你的DNA。”
“我对红酒过敏。”游一康猛地前倾,手按在DNA报告上,“去年在公司酒会,有人起哄,我为了讨好张总沾了一口,当场呼吸困难,全身起疹。”
“以前没有考虑过这样的过敏原,所以这些年,医院有急诊记录,不止一次!如果不是那次酒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红酒的问题。”
“一个对过敏的人,怎么可能去喝?”
“我不知道那瓶子怎么回事,什么DNA……到底准不准?”
游一康看着他们。
“是不是你们警察为了交差,随便抓个人?”
“只因为我和敏敏吵过架,就正好找我当替罪羊是吗?”
两位警官合上档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我们会查证。”
游一康靠回椅子靠背。
他疲惫地捂住眼睛,手掌微颤。
“我们一直很疼她。”
“连衣裙、口红、白糖糕……甚至连波波都是第一个学会叫‘姑姑’……但她从来不领情。”
“还要怎么样?还要我们怎么做?”
……
祝晴走出审讯室时,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刚才程医生来过?”她回到工位问道。
“来找莫sir,但他不在。”曾咏珊指了指桌上的报告:“一会莫sir回来,记得提醒我转交。”
“之前的叶医生,都是让助理帮忙送报告的,程医生最近倒是亲力亲为。”
祝晴翻开报告:“有新发现吗?”
“颈部三道勒痕,深度一致,方向平行,而且死者指甲缝里没有留下凶手皮屑。”
曾咏珊指着照片的勒痕比对,耸了耸肩:“我们外行看不懂……程医生说要做冷冻复检。”
祝晴托腮凝视照片上的勒痕。
“游一康那边怎么样?”曾咏珊问。
“他说自己对红酒过敏,根本碰不了红酒。”
自从发现盛放小朋友对芒果过敏后,祝晴查阅过不少过敏相关的医学资料。
当时,资料里还特别用酒精过敏的情况来举例。
“确实有医学研究表明,有人对红酒中的特定成分过敏,但对其他酒精饮料不会产生反应。”
“这会不会正是他的高明之处?知道自己过敏,就故意在酒瓶上留下DNA。一般人都会想,过敏的人怎么可能碰红酒?这样就完美洗脱自己的嫌疑了。”
“一个能精心策划浴室谋杀,伪造水鬼索命现场的凶手,肯定把每个细节都算计进去了。”
“红酒过敏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祝晴重新翻开口供。
“不在场证明确实含糊其辞,但也不能断定是伪造的,还需要进一步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