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三年……难道真的是——”
“换命?”
会议室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祝晴在证物台前,隔着塑料袋凝视那张绑在断趾上的生辰八字纸。
“照荣子美的供词所说。”梁奇凯打破沉默,“自从邝小燕开始模仿林听潮,怪事就接连发生。”
“表姐怀疑林听潮故意接近邝小燕。”
“说什么有钱人找穷人换命……”
“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黎叔突然放下茶杯。
“什么思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黎叔的视线却落在祝晴手中的证物袋上。
黎叔:“去找神婆问问。”
豪仔差点被咖啡呛到:“黎叔,你认真的?”
“我不是说要相信这套。”黎叔斜了他一眼,手指轻叩案卷,“但荣子美报案时,三句话不离‘换命’……不管这案子是荣子美自导自演,还是真牵扯什么勾当,她口中的‘换命’,总是和作案动机和手法有点关联的。”
他指了一下证物袋里那张黄纸,以及邝小燕出生日当天的报纸。
莫振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了解这些民俗说法,可能找到突破口。”
时钟指向五点,办公室里却无人留意下班时间。
莫振邦开始分配任务,声音在嘈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去查邝小燕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她父母的去向,就算是躲债跑路,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失踪三年时间,难道她父母就一点都不知情?”
“查她辍学后的工作记录,服装店、x餐厅、便利店……任何可能接触到她的人都要问话。”
“继续跟进超市线,就算人事部没有登记员工的个人信息,难道同事也完全不知道荣子美的住处?”
“追查林听潮这条线,中三辍学前的同学名单,今天必须整理出来。”
小孙正匆忙收拾资料准备出发走访,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莫振邦:“另外,黎叔说的神婆……”
可爱小孩振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和晴仔去!”
不用回头,祝晴也知道是谁来了。
……
盛家小少爷倚在会议室门口,小脚丫潇洒点地,手中还拿着一根巧克力棒,身后则跟着一脸无奈的萍姨。
萍姨手里还拎着少爷仔的小书包,显然小孩刚下校车,就将她“劫持”到警署。
“我看时间差不多,想着你们该下班了,谁知道还在开会……”
萍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这小祖宗说服的。
少爷仔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软软糯糯地喊几声“萍姨最好”,再配上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任谁都招架不住。萍姨一边说着不许去打扰晴晴工作,一边停两步走三步,等到再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警署大楼。
这样的情况,之前似乎也发生过,不止一次。
盛家小少爷会的也就只有这么几招,但偏偏就是这几招,屡试不爽。
他已经到了目的地,站在晴仔身边,朝着萍姨摆摆手。
“萍姨,你回家休息吧。”他奶声奶气地下了逐客令,“我带晴仔去加班。”
很明显,盛放小朋友已经将晚上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一步,舅甥俩在警署x餐厅解决晚餐。
祝晴点了餐,让小朋友找个位置坐下。
放放不听话,小手扒着柜台,脚丫子踮高。
“笑姐,我要加沙拉猪排、白灼芥蓝、烧味拼盘,还有——”
后厨的明叔探头出来:“细路仔,你吃得下这么多?”
放放摊手:“孩子长身体嘛。”
这话又是冲着祝晴来的。
笑姐和明叔齐刷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祝晴已经见怪不怪。
估计放放小朋友又是刚从幼稚园x餐厅姨姨那儿学来新台词。
从警署出来时,夜色已深。
盛放小朋友对庙街的路线无比熟悉,自从去吃过几次芒果雪花冰后,就是摸着黑都能找到那间摊位。
但这次祝晴带他去的,却不是同一个目的地。
外甥女牵着小舅舅的手,穿着熙攘人群。
她打听到,这条街上九成的算命佬都是神棍,只有一家钟表行后门的算命摊,才有真本事。
窄巷不方便开车,他们绕过几个岔路口,走到脚酸。
放放小朋友还不死心,念叨着如果晴仔能骑机车载着自己,哪里都能自如地拐进去。
“我问过程医生,考电单车车牌很简单啦。”
“不如明天我和萍姨去给你报名好不好?最多十五天,就可以开上机车!”
祝晴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我很忙。”她说,“你自己去考。”
放放唉声叹气。
晴仔确实很忙,光是大姐的手术,孩子就要操好多的心,哪里还能分出时间给机车呢?
“我看到了。”祝晴指着一块警示牌,“就在那边!”
警示牌写着“维修中”三个大字,他们终于找到那间钟表行。
钟表行已经倒闭,盛放伸长了脖子,远远看见巷子尽头在微风中摇曳的深蓝色布帘。
帘子边角绣着八卦图,他们走近时,香火味渐浓。
放放被熏得眼睫毛湿湿的,抬手揉眼睛,定睛一看。
十几个香客安静地等在帐篷外,手里攥着红纸,神色各异。
直到他们进入队伍,才听见很轻的讨论声。
“至少要排一个小时,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轮到。”
“黄姑婆一天只看二十卦……如果能轮到,不管排多久都值啊。”
盛放小朋友踮着脚尖数人头,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他跟着晴仔展开新一轮的探险,时不时探头张望帘子后的神婆。
好神秘哦。
这时,盛放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向他和晴仔凑近。
“靓女、小朋友……”
“我有急事,给你们六百块,换一换位置好不好?”
盛家小少爷扫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男人干笑两声:“八百?”
崽崽板着小脸。
“凑个整,一千总行了吧?你们也不能这样坐地起价!”
祝晴别过脸,忍着笑——
这人问到了全香江最不为金钱迷惑的小富豪头上。
盛放小朋友双手抱胸,丝毫不为金钱所动,打发走买位置的男人。
对方挨个问,最后买到了更靠前的位置,顺利进入队伍。
“生意这么好。”盛放说,“叫金宝长大也去当神婆啦。”
正好金宝苦恼没有找到理想。
放放这样想着,又摇头纠正:“神公。”
霓虹灯在小朋友的发梢跳跃。
他是最负责任的小警察,等多久都不抱怨,闲来无聊时,还会给自己找活儿干。
现在,放放成为卧底,深入群众。
他就像一只机警的小动物一般竖起耳朵,听大家的悄声议论。
“听说黄姑婆连二十年前的冤案都算得准!”一个阿婆压低声音,“那桩无头尸案,差佬查了半年没结果,她掐指一算就查到凶手在哪里埋尸。”
“上个月陈太来问女儿姻缘,你猜怎么样——”旁边烫着泡面头的姨姨接话。
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她们俩的窃窃私语——
“怎么样?”
放放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她们俩交换眼神,默契地往前一步,把声音压得更轻了。
少爷仔再靠近一步,她们又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