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姨忍着笑。
这是随了他爹地和大姐的生意头脑,长大不做阿sir,可以当盛董。
就在昨天,放放还计划着要带晴仔去影院……
一转眼,他们回到家,窝在沙发上。录像带推进放映机,祝晴对小朋友说,这是家庭影院。
客厅里,灯光被刻意调暗,外甥女和小舅舅肩并肩坐在沙发上。
放放摇头晃脑心情很好——
晴仔是不是忘记他只有周末才能看电视?赚到咯。
电视屏幕闪烁,周永胜与顾旎曼的“殉情之作”是一部基调悲伤的爱情片。
影片的男主角反倒成了陪衬,几乎没人讨论。
画面里,每一个与顾旎曼有关的镜头,都美得惊心动魄。
盛放小朋友抱着一包开封的薯片,盘腿坐在祝晴身边,先是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片,再递到祝晴嘴边。
“晴仔,她为什么哭?”
“可能饿了。”
“你在敷衍我哦。”
薯片袋“哗啦”作响,放放的小脚丫晃来晃去。
祝晴盯着屏幕中的顾旎曼。
她还太年轻了,决定赴死的时候,真的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吗?
女孩付出生命的代价,导演却苟且偷生,实在不值得。
但必须承认,就算抛开噱头,电影本身也是一部佳作。
萍姨坐不住了,打着哈欠回房:“这些情情爱爱的片子啊,你和我拍拖,我和你拍拖……几十年都没点新花样。”
萍姨关上房门之前,听见祝晴和放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舅甥俩总是有聊不完的愉快话题。
放放吃得小肚子圆鼓鼓。
再充满智慧的小反派,也理解不了这样复杂的电影语言。他只知道男女主角在你看我,我看你……
“晴仔,你拍过拖吗?”
“没有。”
盛放宝宝张开小嘴巴,再咬一口薯片,挨着晴仔的肩膀靠得舒舒服服的。
“我也没有。”
祝晴:……
第76章 “车神晴!”
放放小朋友看完了整部电影,却像什么都没看一样。
这部电影连台词都很少,通过镜头语言表达那段禁忌之恋,对崽崽来说太深奥了。
盛放看不懂,只觉得薯片脆脆的,吃着吃着就见了底。明天得让萍姨再补些货。
好些天没听晴仔讲故事,小舅舅变得格外黏人。此刻他正站在儿童房门口,小小的身子微微前倾,弯着腰就像电视里的店小二,有模有样地比了个手势。
“请——”
祝晴就这样被请了进去。
儿童房里的课桌上还留着放放用蜡笔作画的痕迹。彩色的线条印在浅木色桌面,萍姨想了好多办法,怎么都擦不掉。祝晴倒觉得擦不掉也好,这些痕迹,像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自从买下这房子,从盛夏住到现在,这里留下了越来越多属于他们的印记。
“躺好。”祝晴说,“该睡觉了。”
出乎意料的是,放放并没有缠着祝晴讲故事。小不点乖乖钻进被窝,看着晴仔坐在书桌前,对着纸张写写画画。
只要外甥女在这儿陪着盛放,他就觉得,连被窝都暖暖的。
大人真可怜,看完电影,还要绞尽脑汁地写功课。
还是当小孩好,他想着,把脚丫高高抬起,又“咚”地落下。
放放小朋友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打了个小哈欠,伴随着祝晴笔尖“沙沙”的声音,渐渐进入梦乡。
……
几个月来,盛放小朋友总会在不经意间教会外甥女享受生活。
吃早餐时,小不点慢条斯理,只要嘴巴里还含着牛奶,就不会急着起身。这总让祝晴想起最初带他去警署x餐厅吃饭的场景,她急着去办案,而他晃着小短腿,一本正经地说——
“查案要快,吃饭要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晴也学会了放慢步调,甚至踩着点进警署。
会议室里,折叠椅被拖动时发出熟悉的声响。
莫振邦翻阅着资料沉思,同事们陆续带着资料入座。
“昨天和小孙去了富年冰室。”黎叔翻开笔记本,“店员确认,照片上的人最近常去。”
他晃了晃周永胜的照片。
警方手头上没有死者的近照,这是十年前的照片,被技术组加以处理,长发修成了短发。
“店员说,就是个四十多岁的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人来,点鲜虾肠粉加多花生酱,再要一杯清水。”
他继续道:“十多年前周永胜在采访里提过最喜欢这家的肠粉,店里至今还贴着那段文字报道。不过老板直到昨天才知道,那个常客就是‘死而复生’的周永胜。”
“下午三点左右到的,过了饭点,所以店员记得很清楚。”黎叔补充,“都说他心情不错。”
”戏院售票员也证实,案发当天他进场时还笑着说很期待这部电影。“
“收盘的大婶提到个细节——”小孙突然插话,“周永胜走后,有个戴渔夫帽的男人进来,专门问他吃的是什么,问完就走。”
他比划着:“那人个子不高,头都快埋到胸口,连年龄都看不出。”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曾咏珊起身汇报:“昨天我和梁sir——”
“我来说吧。”梁奇凯温声打断她,示意她坐着休息。
“当年剧组的人,有的现在要预约才能见,有的连十年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他翻开笔录,“但所有人都知道周永胜有家室。他和顾旎曼的事,道具组有人撞见过他们拥吻,被周永胜勒令封口。”
“顾旎曼年轻单纯,心事都写在脸上,看他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所以是顾旎曼被爱情冲昏头,而周永胜则是为了所谓艺术给电影加成,在殉情的时候突然后悔了?”
莫振邦转向祝晴:“死者妻儿那边怎么说?”
“江小薇的不在场证明没问题。”祝晴抬头。
徐家乐翻出户籍记录:“但她儿子一个月前突然改了姓,从周一凡改成江一凡。”
“周永胜十年前就‘死’了,要恨早该改姓,这个时间点很微妙。”
“也许是见到了‘死而复生’的父亲。”祝晴推测,“发现就连他的死亡都是一场骗局?”
莫振邦若有所思:“江一凡会不会曾经站在冰室外,盯着‘已故’父亲愉快地吃肠粉?”
……
离开警署时,祝晴才注意到曾咏珊今天的异常沉默。
“早上赶时间没吃好,胃病又犯了。”曾咏珊揉了揉腹部,“没事,缓缓就好。”
她吞下两粒胃药,直到公务车停在中学门口时,脸色才渐渐恢复。
“梁sir今早……又是端茶又是买药。”她的指尖摸索着胃药,“平时不是这样——”
祝晴接话:“殷勤?”
“也可以这么说……”曾咏珊嘀咕,“奇怪,他好像很愿意照顾人。”
祝晴忽然想起原著剧情。
在原剧情里,她遇到原男主,被拯救、被治愈……后来她牺牲了。而原男主与原女主之间,本来也没有太多交集,直到原女主家中发生惨案,才成为两个人走到一起的契机。
是因为现在的曾咏珊正在慢慢变得强大,反而让这段关系停滞不前吗?
“男人心海底针。”曾咏珊摇摇头,指向教务处,“先见死者的儿子吧。”
江一凡被带进来时,校服松垮地挂在瘦削的肩膀上。
他始终低着头,直到祝晴问起周永胜的消息。
“知道你爸爸的新闻了吗?”
少年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戾气:“他死了才好。”
曾咏珊不自觉地皱眉。
爱情本该是温暖的,可周永胜与顾旎曼所谓的爱情,却沉重到用十年时间,压垮一个孩子。
真是爱到难舍难分却不被世俗接受,可以选择离婚。
为什么要殉情?他们的选择伤害了太多人。
祝晴走出教务处,去办公室向江一凡的班主任核实情况。
富年冰室员工指认的那个矮小身影,与这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显然对不上号。但江一凡又高又瘦,身形和成年人无异。更何况,一个在校学生,想要确认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班主任斩钉截铁地说,案发时江一凡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拐角处传来窸窣响动,几个男生挤在窗台边,故意拔尖嗓子。
“周一凡要被抓走了!”
“是江一凡……”
“忘记了,只记得他殉情自杀的老豆叫周永胜。”
“新闻说他害死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