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肩上几粒花也没这么重要。”
“至于莫sir……其实当年,他督察笔试第一,只是没有去参加面试,自己放弃了晋升机会。”
曾咏珊压低声音告诉祝晴,加入警队以来,莫振邦破获不少重案要案。案卷叠在一起,比盛家小少爷还高。就算只是熬资历,他也早该当上督察了。
“但是那次笔试后,一起爆炸案,他和同僚临时调班。”
“他活下来了,但是那位同僚……”
“老套吧?现在连TVB都不这么演啦。从那以后,莫sir消沉了很长时间。”
祝晴愕然:“只是意外,大家都不想的。”
“但莫sir过不去心理关。”曾咏珊压低声音,“他好愧疚,一直在‘赎罪’。这些年,除了帮那位同僚赡养老人外,甚至还……抚养对方留下的女儿。”
这并不是个秘密,莫振邦从不避讳,组里大家都知道。
除了新来的祝晴。
她怔住:“囡囡?”
“没错。他和他太太,早就把囡囡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
“所以莫sir对我们这么照顾,他在意团队里的每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很幸福。也希望,莫sir可以走出来吧。”
翁兆麟还在继续劝说:“三十四岁还在做沙展,传出去都不怕人笑?”
“翁sir。”莫振邦抬眼,“我现在可以告你年龄歧视了。”
“费事和你吵。我直接替你报名,到时候去不去考试,随便你。”翁兆麟转身要走,忽地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督察位置空了这么久,你不做,谁来做?”
工位上,大家都坐着。
盛放也坐着,在人群中,他小小的,晃着短腿听大人说话。
慢慢地,他站起来。
但是很快,被祝晴按回去,就像是打地鼠的游戏。
他俩用小气音对话——
“晴仔,他不做,我来做啊!”
“你来还不如我来。”
一片寂静。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祝晴脖子僵硬,缓缓回头——
我也没说现在就来。
……
下班时,盛放小朋友走在祝晴身边。
就像个小跟班。
“晴仔得罪人,你完喽!”他不无同情道,“有的上司很小气!”
莫sir在后面当场将他抓包:“说我吗?”
盛放:?
下次再也不想带这个小孩来上班了……
祝晴落荒而逃。
约好要在周三这天签临时合同,舅舅和外甥女丝毫没有耽搁。
弥敦道旁的地产铺面里,祝晴手握钢笔,做了个深呼吸,在合同纸填下自己的名字。
“恭喜晴仔!”盛放两只小肉手抓住外甥女的手,激动道,“终于买楼啦!”
放放早就答应给祝晴买楼,直到现在,才终于兑现承诺。
这么大的屋,以后就是他外甥女的,他看见晴仔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那是一个浅浅的好看弧度。
王经纪让盛放找一个能做主的大人来,但其实,小舅舅辈分这么高,谁比他更有资格做主?
外甥女是警察,难得清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继续连轴转,盛放不想夜长梦多,直接联系了自己相熟的律师。
当然,是小少爷一声令下,请萍姨帮忙联系的。
买房的流程非常繁琐,盛家小少爷很懂得用人,把一切麻烦的事情丢给律师处理。
前期的讲价工作是祝晴办的,后续临时买卖合约和正式合约的签署日期可以直接压到同一天,至于按揭,他们不需要,小舅舅心急,想要赶紧摆脱鸽子笼的束缚,又不愿意回到半山豪宅,只能寄希望于早点住上油麻地的新屋。
律师彻底被三岁半小孩压榨,祝小姐说买房不像买菜,但他觉得,盛家这位少爷仔的效率,胜过买菜。
买卖双方见面,合同不停地签,打印机都打得快冒烟……
王经纪算是亲眼见识到盛家小少爷的“派头”,恭敬地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双手递上。
“没有冻柠茶吗?”盛放像个小大人,皱起眉头,“走茶。”
“有有有!马上去街口茶档买!”
穷人的梦总是很具体。
梦见赚大钱,梦见中大奖,梦见买层楼搬进新屋……但是现在,房子的钥匙真真切切地落到祝晴手中,她觉得,这才是在做梦。
她的掌心托着一把钥匙,冰冰凉凉的。
心口却滚烫。
祝晴攥着手心:“盛放,你掐我一下。”
放放小舅舅偷笑。
外甥女太高兴,外甥女傻啦!
……
终于,祝晴有时间去探望盛佩蓉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回荡着仪器运转的声音。
盛佩蓉仍旧躺在病床上,就像只是睡着一样。
时间“嘀嗒嘀嗒”走着。
祝晴坐在母亲的病床边,抿了抿唇,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们买了新屋,过两天就会搬过去。”
“前业主全家移民,留下的家具电器都很新。”
“这几天,我在给盛放联系幼稚园。”
“九龙塘的国际幼稚园环境很好,坐校车十分钟,应该不算远?”
病房外,盛放小朋友在走廊玩“踩冰游戏”。
他穿着一双小波鞋,鞋底不够滑,但疗养院的地面是滑溜的,崽崽助跑飞奔,小脸绷不紧,脸颊上的肉“嘟嘟”地晃。
盛放知道,这么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不多了。
外甥女说,他不能再这么游手好闲,得去上学。但是,他还只是个三岁半的舅舅宝宝,闲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玩腻了“踩冰”游戏后,盛放在病房外溜达。
他踮起小脚,踮了好久,脚晕了。
于是他重新站稳,稍微休息一会儿,继续行动。
护士上前,温柔地问:“是开不到门吗?我可以帮你。”
盛放摇摇头。
护士姐姐小看人,他的手很长,腿也很长,只是想在外面待着而已。
小不点老成道:“给她们母女一点空间。”
护士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笑过之后,她为了维护小孩的自尊心,捂着嘴巴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的。”
盛放发现,外甥女好像在里面说话。
从小没有妈妈陪伴的小孩,就连面对妈妈,都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撒不了娇,只能说些干巴巴的日常。
“如果大姐能醒来多好。”盛放说,“晴仔就是有妈咪的孩子了。”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时过境迁,娱乐周刊的狗仔逐渐对盛家的事失去兴趣。珠宝大亨的辉煌,留在了过去。报刊曾登过孩子的照片,拍摄时离得远,非常模糊。前几日又有新照流出,但估计是盛家的大人出手干预,照片被模糊处理,看不清孩子的模样。
这个盛家的小少爷,之前在媒体夸大后的文字里,是一个任性骄纵到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但是现在,他轻轻叹气,小小心愿这么稚嫩纯粹。
孩子毕竟只是孩子。
“会的……”护士说。
盛放:“真的吗?”
护士姐姐只是安慰他而已。
放放小朋友知道,没有人能准确地回答他这个问题。
就像大人总爱说的那样,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他从护士站搬来一张小板凳,踩上去,透过病房门的观察窗,看着里面。
晴仔还有妈妈,真好。
病房内,祝晴帮盛佩蓉掖了掖被角。
这似乎是一个无意义的动作,但也是她少有的、能为母亲做的事。
“如果警署不忙,我会多来看你。”
医生从不把话说死,当被问到盛佩蓉是否有可能醒来,他只微笑着表示,那会是一个奇迹。
原剧情里,她是在病床上耗了很多年,最终器官衰竭,永远离开了人世。祝晴从来不相信奇迹会发生,但这一次,她却愿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