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客厅转角处打电话,这个位置恰好被装饰柜遮挡,形成视野死角,只能隐约看见门外的光亮。
“是谁?”祝晴问。
……
盛放打开门,看见李子瑶站在外面。
“给郭院长打电话,问到祝晴现在的住址。”
“打扰你们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盒糕点。
糕点盒上印着字,是香江出名的老字号糕点铺。
小孩始终在观察,迟迟没出声。
李子瑶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将垂落发丝别到自己耳后:“上次在琴行门口也见到你。”
盛放也记得她。
是嫌疑人,他们还帮她找男朋友。
“小朋友。”李子瑶问,“你是祝晴的——”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僵持。
盛放看过《警讯》,身为警察的小舅舅,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危险。
首要任务是镇定自若,其次,不要打草惊蛇。
更不可以让对方知道,他和晴仔的关系。
放放宝宝绷着谨慎小脸,朝屋里喊:“靓女!有人找!”
第36章 谁这么烦人……
曾咏珊是个话痨,接起电话,除了工作上的事,还顺便闲聊。她聊着死者与李子瑶新房的地址,说等到工作结束,去那附近吃一份煲仔饭再回警署。
“早上是和徐家乐一起去的,期待了一晚上,结果阳记煲仔饭还没开门。”
“他们店里是用炭火现煲,腊味饭再窝一个蛋,想到就流口水!”
曾咏珊总是能很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的节奏。家里小长辈都说了,得学着这些别人家的“孩子”,多多劳逸结合,因此祝晴很爽快地答应她的邀约。
“那就说定啦,明天见!”
“好,明天见。”
门外的声音太轻了,再加上萍姨也在,祝晴没太放在心上。
然而,等挂断电话拐过客厅转角,她忽地听见有人在喊“靓女”。
怪小孩又在玩什么新游戏,学茶x餐厅伙计带位吗?
祝晴走上前,在玄关处停下,看见李子瑶的身影。
原来,盛放小朋友提高警觉,和外甥女撇清关系。
李子瑶站在门口,朝着她笑了一下。
看起来并不像前些天那样冷淡。
“小时候社工姐姐给我们送的酥饼。”李子瑶提了提手中的糕点盒,“一小块,那个时候,我们一人一半,还记得吗?”
祝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着她。
那些陌生的、熟悉的,甚至失而复得的,在此刻交融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又是长久的沉默。
李子瑶将发丝捋到自己的耳后,眸光黯了一些:“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萍姨太爱干净,凡事喜欢操心,祝晴和少爷仔清洁过厨房,她还得返工一次。她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孩子的方向,此时见场面陷入僵局,将手背上的水擦干净,快步走了出来。
“是有客人来了吧?”
“快请进,喝茶还是柠檬水?”
盛放还眯着眼睛审视,踢着小短腿回儿童房,拿出他最爱的激光枪。
玩具枪比他的半个人还要大,小孩扛着,一脸正气,也是因为外甥女在身边,绷着的紧张小表情已经舒展。毕竟,有靠山了,家里有madam,就不怕危险。
只是小朋友仍旧不彻底放松,始终保持警惕。
萍姨开口搭话,请她进屋,李子瑶微微一笑:“谢谢,我喝——”
“不用了,萍姨。”祝晴语气平静,不容置疑地打断她的话。
李子瑶脸上的笑意凝固。
“虽然你的嫌疑已经排除。”祝晴看着李子瑶,“但在案件期间,警方和涉案人员最好避免私下往来。”
李子瑶微怔,提着糕点的手收紧,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神色变得无措。
有那么一瞬间,祝晴仿佛又看见儿时的欣欣。
那个蹲下来,温柔地教会她怎么系鞋带的姐姐。
“我明白了。”
祝晴:“我送你下楼。”
李子瑶点了点头。
祝晴还穿着睡衣,要回房换一身外出的衣服。她在门口等待,被小孩牢牢监视着。
过了片刻,祝晴出来了。
放放听着她们走到电梯口,听着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听着她们进了电梯。
“萍姨。”小舅舅放下激光枪,做了个利落的帅气手势,“跟!”
盛放套上小鞋子时,萍姨还完全在状况外。
好在聪明小孩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原来这个女人,不是客人,是谋杀案的嫌疑人。
就在萍姨一阵后怕时,小孩又话锋一转——
同时,她还是祝晴小时候福利院的朋友。
“保护晴仔!”盛放冲进电梯。
萍姨快步跟上,嘟囔道:“如果是这样,晴晴该有多难过啊……”
盛放脚步顿住,困惑地回头。
晴仔会难过吗?
这一点,小小朋友是想不到的。
……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祝晴没想到,多年后的一天,她会和欣欣姐姐并肩走在一起。
夜晚的油麻地,行人来来往往,耳畔声音嘈杂,虽不至于喧闹到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但她们都迟迟没有开口。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社工姐姐请我们吃的桃酥,就在这附近。”李子瑶打开糕点盒,“尝一块吧。”
祝晴没有再拒绝。
隔着十三年的漫长时光,时间成为距离,就连这块桃酥都变了味。
小时候,社工并不是给每个小朋友都分好吃的。欣欣姐姐是大孩子,帮忙搬书和*杂物,才得到一块香喷喷的桃酥作为奖励。她将桃酥藏好,带去和祝晴一起分享,两个小女孩躲在隐蔽处,一人一半,被其他孩子发现,还嘴硬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吃,实际上早就被嘴角的桃酥渣渣出卖。
“其实第一次和你重逢,我是假装不认识你的。”李子瑶轻声道,“我和颂声在一起,窘迫难堪,不好意思认你。”
她过得不太好,和儿时的小妹妹是两个世界的人,说什么都觉得尴尬,索性就不相认。
“第二次见面,我已经卷入谋杀案,你是警察。”李子瑶继续道,“真没想到,你真的做了警察,很了不起。”
儿时,祝晴是嫉恶如仇的小女孩。
有大孩子欺负人,她挥起拳头就是打,打完之后还吓唬人,说自己是警察,要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这么琐碎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我自己都不记得。”
“你那个时候还小嘛。”
祝晴没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居然和盛sir一样将自己是警察挂在嘴边。
“警察也不能打人啊。”祝晴的嘴角浅浅扬起。
“是啊,警察应该做的,是公正、不徇私。长大后的你,做到了,做得很好。”李子瑶说,“前几次见面,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直到现在,我终于洗清嫌疑,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
李子瑶说,她没有朋友,很多话,不知道该和谁倾诉。
“其实我想和颂声踏实过日子。”她低声道,“他挺好的,只是年纪大了点。这么多年,独自把女儿抚养长大,到头来,女儿还不理解他。”
祝晴:“方雅韵不理解他?”
“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没有表面上这么好。”李子瑶说,“方雅韵曾经差点结婚,是被颂声拆散的。”
“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要说作案动机,每个人都有,但真的至于杀人吗?”
说到这里,李子瑶忽然驻足,她转头望向街尾一间咖啡厅:“madam家不方便进,去公众场合坐一坐可以吗?”
盛夏温热的风轻抚过李子瑶脸庞,卷起她散落的发丝。
夜晚灯光柔化浓艳的妆容,她盯着祝晴看,有试探,更多的是真心。
“等结案后再说。”祝晴说。
“其实不应该相认的。”李子瑶突然笑了,“你记忆里的欣欣姐姐,不该是这幅俗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