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转身,指间的傀儡线却陡然一松……
她有些恍惚地抬起手。
这线好像断了。剩下一半消失无踪。
嗯?
这时,她身后一道幽风闪过。
一道属于少女的清灵之声传至她耳边,却诡异至极,仿佛在唱着什么恐怖歌谣:
“这位魔君,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呀?”
素白的掌心一摊。
里面躺着的是一条断了半截的傀儡线。
千面魔君:“…………”
她顿时眼前一黑。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也可以害死一个魔君。
在荀妙菱的识海内,这位自投罗网的魔君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惨痛殴打。
自从簇幽成年以来,就再没遭其他人或是魔这么打过。
荀妙菱的神识挤压着她,息心剑一点点切割掉她身上的魔气,其痛楚对魔族而言不亚于凌迟,而她除了忍耐自己的尖叫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簇幽,早日投降,然后把你知道的情报都吐出来。”少女那只柔软的手死死捏住她的脸,声音那么柔和,听起来却如隆冬霜河般冰冷,“或许,我可以考虑,让你死的干脆一些。”
“你知道我的名字。”力量已经流失大半的簇幽睁开眼,狰狞一笑,“但你这点手段,就想威胁我?哈——你做梦!”
说着,她用一道冒着煞光的红线缠上自己的脖颈,用力一扭。
荀妙菱眉心一跳,瞬间将之推出自己的神识空间。
空间颠倒,天地变幻。她们又回到了那一片已经成为废墟的宫殿之上。
“易婵”的身体仍被息心剑贯穿着。只是四肢软绵绵地塌下来。
荀妙菱抽剑,远离它。
下一秒,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魔气冲天而起,化作滚滚黑色浪潮。浪潮中,有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烁,风浪裹挟着某种事物被燃尽的飞灰,一同向四周翻涌而去。
直至魔气彻底散尽。
原本被黑气遮掩的地面显露出来,上面静静躺着两个身影。
是仍在昏迷中的程姝和程胥年。两人看着安然无恙。
高空中挂着的月亮也褪去血光,变回了原本的清寒之色。
荀妙菱注视了那月色片刻,随即收剑归鞘。
虽说这场架是打赢了,而且这回簇幽的分魂也自爆而亡——与她之前只是损失一点神识的境况完全不同。估计这会儿,簇幽大概在魔界和兆慶一样,藏起来养伤了吧。
但,想问的情报也没能问到。
下次得再注意点才行。
有没有能把魔族禁锢住审问的方法呢?回去研究研究。
“阿菱!”
“荀师姐——”
身后传来林尧和姜羡鱼的呼喊。
荀妙菱转过身,脸上刚刚挂起一个微笑。
只见天边三缕金光飘过来。其中一缕最粗的,趁着荀妙菱不注意,嗖的一下就窜进她的灵台里。
荀妙菱的脚步一顿,抬手:“你们先别过来!”
从林尧和姜羡鱼的角度看,就是荀妙菱周身突然缭绕起了一股惊人的气势。灵气冲天,吹乱了她的鬓发,甚至她的双眸都隐隐泛起了明亮的纯金色泽……直至她主动用手捂住了额头。
荀妙菱做了数个深呼吸,用尽力气才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在元婴期二重境。
……这狗天道,又趁乱偷袭!
她才过元婴雷劫几天啊?短期内可没有再遭雷劈的计划。
就在这时,剩下的两道金光也稳稳降到了姜羡鱼和林尧的头上。
姜羡鱼轻轻舒了口气。
他的修为水涨船高,只差一步,就要到金丹三重境了。
这就是功德金光的威力吗?
协力杀死一个魔君分身,竟能抵过他至少五到十年的苦修。
而林尧接收了功德金光后,原本也是极为高兴的,甚至觉得自己这次女装也值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晴朗的夜空,风云突变。
一团乌云酝酿着电光,风驰电掣,朝他聚拢而来。
林尧脸色顿时一变:“坏了!”
他的金丹雷劫?!
不是,等会儿!他还没准备好啊,他不想在这种荒郊野岭突破金丹啊!
第94章 (二合一补3.19更新)
魔域,西极宫。
这里的天永远都是深沉的血色,将整个世界涂抹成一种不详的色彩。荒芜的大地上一片死寂沉沉。除了长相凶恶的魔藤四处盘踞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着的植物。
在这片被诅咒的天地间,一座魔宫拔地而起,由黑色砖石堆砌而成,规模宏伟,线条却十分冷硬。
或许是魔族大多拥有夜视的能力,宫殿内部没有太多明亮的光源。室内游移着各种暗影,让整个宫殿更添了几分神秘与阴森。
大殿之中,站着两团黑雾。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两个被魔气包裹的人……哦不,魔。
一只魔身着黑袍,眉眼狭长,神色冰冷至极。另一只魔与他相对而立,黑发逶迤至脚跟,外貌幽诡绮艳。
他们的脸色都十分苍白,那白不似雪色的纯净,倒像是被抽干了血色,白得毫无生气,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
他们,曾经都是令人闻风丧胆、不可一世的魔君。如今,却都沦为了被人打回魔域失败者。
——魔君兆慶,魔君簇幽。
因计划失利,两魔双双来到魔域的西极宫,来向魔主“检讨”自己的行动为何失败。
同是天涯沦落魔,且身份都是排位靠前的魔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两者的关系亲近。相反,他们刚一见面,就开始互相找茬儿。
兆慶语气讥讽:“瞧瞧,这不是我们手段高超、神鬼莫测的千面魔君么。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混迹在那群人修里,最后却只受了一身伤回来。等你回到自己的幽冥殿,怕是连座下群魔都镇不住了吧?”
簇幽压抑着怒气:“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在坠星谷吃了个大败仗,让那荀妙菱不仅平平安安渡了劫,修为还更上一层楼,今时今日,我能因为她栽这么大的跟头吗?兆慶,你能不能搞搞清楚,你是魔,别去帮一个人修度雷劫行不行?”
被戳到痛点,兆慶低低地“哈”了一声,狭长的眉眼扬了起来:“说得好像你没有给她送功德似的。”
簇幽:“……”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想就来气!
两魔互相冷嗤一声。
其实他们身上都带着伤。
只是兆慶毕竟修养了三年,丧失的力量虽没有恢复,但伤势已无大碍。
而簇幽周身魔气混乱,明显是最近才受的新伤。在兆慶的印象中,她行事谨慎,很少会翻车的这样厉害。加上她现在无力还手,于是他才抓住时机开口嘲讽对方。
然而,吵架归吵架,该做的反思还要做。
二人原本负责的是魔族千年大计中非常重要的部分。结果,现在两边的计划都崩盘了,根本执行不下去。
他们只能来魔主面前检讨、请罪。
……虽说,这检讨和请罪实际上也就是走个流程。
只见兆慶一挥手,空中顿时出现一轮光幕。上面映出一个正在烈火中被灼烧的魔影。
隔着熊熊烈火,他们看不清魔主的面容。只能隐约见他一头白发犹如枯草散开,双目泣血,被烧出焦黑痕迹的躯体在火里挣扎。金色的锁链贯穿了他两处肩胛骨,其余的链条死死缠住他的四肢,但他周身的魔气却仍不断重击伏魔钟的结界,震得大钟嗡嗡作响。
魔主现身,兆慶、簇幽立刻低头恭迎。
魔主自数千年前被伏魔钟镇住之后,日日受烈火灼烧,神智早已几近癫狂。
他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皞玄……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皞玄”。
这已经是一个十分远古的名字。
如今,人们皆称这个名字的主人为“天帝”。
魔主对着天帝喊打喊杀的场面,魔君们都已经习惯了。倒不如说,杀上天庭、干死那群神仙也是所有魔族的毕生野望。只是魔主失智无法沟通一事,魔域众魔并不知情。只有几个有能力与魔主通讯的高位魔君知晓。而他们还把这事给瞒下来了。
兆慶神色阴郁地看着眼前发疯的魔主,深觉魔族的前途真是黑暗无光。
但能怎么办呢?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他神色不变地向魔主行礼,随后例行公事道:“禀报魔主,此次计划失败在……”
“杀……”
“荀妙菱……”
“杀!!!”
“……我等必定痛定思痛,潜心补救,争取早日把计划完成,救您出来。”
兆慶一口气把最近魔族摇出的大失败全给汇报了。
突兀的,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原本低着头的兆慶和簇幽渐渐皱起眉,有些惊诧——难道魔主恢复神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