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期:“……”
商有期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扇子给砸地上。
怎么回事?林尧不是一向外表恭顺、骄戾内藏,尤其不服的就是荀妙菱吗?怎的今日看来他居然是发自真心实意地承认自己不如荀妙菱?
是他之前看走了眼,还是这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什么玄妙的变化?
只见林尧丝毫不介意自己被荀妙菱下了面子之事,反而转向魏云夷,脸上隐隐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魏师姐,幸好大家都没事,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魏云夷忽然想起,林尧才是他们之中入门最晚的,按照辈分算是真正的小师弟。之前荀妙菱在危机时刻只来得及捞她和姜羡鱼,后来他们脱困之后一心牵挂的也是荀妙菱,似乎也没什么人急切地关心过林尧。
这么一想,魏云夷顿时对这个师弟起了几分怜爱之心。
“师弟。”于是她也上前给了林尧一个轻轻的拥抱,“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林尧只觉得自己被一层温香软玉包裹住,他有些失神地回抱这份温暖,然后就听见了“回家”二字,心中一动。
“……谢谢大师姐。”
他双眸低垂,低声道。
商有期:“……”这下被孤立的竟是我自己?!
他叹息一声,走向仍在和姜羡鱼较劲的赵素霓,可怜兮兮地道:“师妹,他们都有人抱,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赵素霓还在致力于把姜羡鱼从荀妙菱身边挤开。这什么人啊!他们承天峰和法仪峰才是真正的同出一源、道法互通。姜羡鱼一个无忧峰的总是黏着师妹,难道是想把人拐去做剑修?绝对不行!……奈何姜羡鱼看起来明明没怎么用力,缺跟一块牛皮糖似的贴着荀师妹的胳膊,那叫一个咬定青山不放松,赵素霓一时之间居然奈他不得!
一向好胜心重的赵素霓觉得自己心中蹭的就生起了一个小火苗。
偏偏这时候商有期还要凑上来讨嫌。
“师兄,请你转身朝东面看。”赵素霓连头也没回地道,“那边有船杆。师兄若是觉得怀中寂寞,抱个船杆也是一样的!”
商有期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他真的觉得好受伤啊!
眼前的场景虽然肉麻了一些,但在灵船上抱来抱去的绝不止他们归藏宗一家。
一眼望去,幸存者们几乎都被同门包围着。不少人围着他们暗自垂泪、嘘寒问暖。即使是没怎么激动的长老,也要疑惑地问上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些幸存者统一的答复都是——
“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看见了一个老大的月亮!”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感觉朦朦胧胧的,似乎是做了个美梦,又像是做了个噩梦。”
其中最为可怜的,还得是是云松真人。
短短一日之内,他可谓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先是最先发现自己徒儿的魂灯被灭,之后又熄灭的魂灯又突然亮起。等他的弟子江扶怀被其他修士带回灵船之后,医修匆匆来看过,遗憾地宣布:江扶怀魂魄虽在,但神智零落,很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江扶怀的病情在所有失踪过的弟子中也是最严重的一个。
云松真人听了医修的诊断,已经是心如槁木。他苍老的手不断摩挲着徒弟昏睡的脸,呢喃道:“扶怀……你要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嘱托……”
荀妙菱下意识扭头,朝云松真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影,居然莫名的眼熟。
……那不正是之前她在镜中世界遇见过的赌痴么?
说实话,他识破那个镜中世界是以心魔设计人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杀死“另一个自己”来脱困,这种狠劲和行动力,连荀妙菱自己也是敬佩的。
若是换了修仙界常见的幻阵,可能他此举能快速破阵。
可惜,他的运气实在太差,遇见的偏偏是月神的幻境。他的果断换来的却是正中对方下怀。
而且江扶怀的运气太差,即使让他和那个假的自己赌运,恐怕赌到地老天荒他也赢不了一局……
荀妙菱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其实江扶怀唯一能走的路,就是作弊。
运气是有高低的,但赌术却是恒定的。只要他学会了出千,总能赢过那个假货一局。
而且据他所述,他爹当年也是靠赌发家的?
可世上靠赌发家的,九成九凭借的也是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术。
他父亲大概是不想他走上歪路吧,这家传手艺是一点没教。即使看他赌一局输一局,也硬下心来任由他输。
输来输去,输成了心魔。
不过这大多也都是荀妙菱的猜测。
看她神情突然疲倦下来,一旁一直沉默的姜羡鱼抬头,黑白分明的的眼睛微微一动,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只玉白的手敷上了她的额头:
“是不是受凉了?”
荀妙菱刚想说“没有”,就见谢酌笑眯眯地道:“果然是受凉了。来随为师进船舱里,我给你好好诊治一番。”
赵素霓:“?”
姜羡鱼:“……”
谢师叔,你在说什么啊,荀师妹好歹是个筑基修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受凉?而且就算是受凉了为什么是你治?
荀妙菱眨眨眼,马上接收到了自家师父传来的讯息。她认真点头:“嗯嗯,我是受凉了,现在感觉有点头晕。那就辛苦师父给我诊脉了!”
师徒两人离开吵吵嚷嚷的甲板,走入船舱的一个客间之中。谢酌刚刚把门关上,就抬手设了足足三层绝音法阵。
外面的人声瞬间消失了。
谢酌叹息一声,眉目隽永,温柔犹胜月光:“没受伤吧?”
荀妙菱自信回答:“没有!”
谢酌笑了一下,扇尖懒懒地轻敲桌面:“那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荀妙菱点头。下一秒,桌面上噼里啪啦堆满了形态各异的月寒晶。整个房间内顿时寒气四溢。
荀妙菱兴奋道:“师父,这些月寒晶够修补息心剑的吗?”
谢酌看着眼前满桌子的月寒晶,先是震惊,而后是失语。
他抬头,见荀妙菱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忽闪忽闪的,简直比夜空里的辰星还亮,心中久违地升起一股熟悉的哀愁——
“徒儿啊。”
“嗯?”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做一个剑修?”
谢酌这么大费周章地设下绝音阵,叫荀妙菱进来问话,问的当然是神器的事。
他知道之前荀妙菱没有被月光所蛊惑,甚至有余力将魏云夷和姜羡鱼送出来,可见她也是随时可以逃跑的。但之后却没见她出来,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谢酌以为,以她的聪明,自然是冲着传说中的神器去的。
……没想到,她甘愿冒生命危险,居然是为了带回修补息心剑的月寒晶!而且一挖就挖了这老多回来!
这是为了修补灵剑拼上自己的性命了啊!
谢酌顿感忧愁。
荀妙菱却读不懂师父的悲伤。
直到谢酌无力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够了够了。尽够了。就算是用来再铸一把剑也够了。”
说完,他疑惑道:“奇也怪哉。如果取走了昆仑镜的人不是你,难道是别人?”
“您怎么知道昆仑镜的?”
“你姜师兄与我说的。他指望我破了月神的幻境,进去救你呢。只是还未等我动手,你们就自己出来了。”
“……弄了半天,您从一开始就想问我昆仑镜的事儿呗。”荀妙菱道,“不过那儿的人那么多,您怎么就确定我能拿走昆仑镜呢?”
谢酌挑眉,长睫之下笑意盎然:“直觉。”
“为师只是觉得,若世上有我徒儿无法取走的神器,那别人自然也拿不走。”
荀妙菱顿时有些感动。
原来师父对她评价这么高!
只见流光一闪,一面盈如满月的镜子顿时躺在她掌中。镜面上流淌着浓浓的灵光,将泻未泻,好似凝住的月辉。
“师父请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镜——”
谢酌的影子照入镜中。
他们俩都还没说话呢,昆仑镜就在荀妙菱脑中轻轻“咦”了一声,随后惊诧地低声道:
“谢行雪?!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半晌后,昆仑镜又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不是谢行雪……”
其语气之混乱,仿佛机器运转程序时因为未知错误卡住了。
荀妙菱脸上笑容一滞,心里悄悄犯嘀咕:
这破镜子到底还能不能使啊?
第35章
谢行雪。
人们不常提及他的姓名。
他另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号是“东宸道君”——
也就是谢酌的师父,荀妙菱的师祖。
把谢酌认成谢行雪是有多么的离谱
首先他们所在的时代是十分相近的,东宸道君飞升的时候谢酌虽然年纪尚小,但他那时候已经在归藏宗了。
其次,他们从擅长的领域、到长相、再到性格都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