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鸳溪镇一事落下帷幕
林宏垂着头, 望着手中从鸳溪镇传来的信息,泛黄的信纸上记载着江妤二人被引入林子深处,周清设计把江妤掳走。
他一目十行瞧着信中的内容, 仿佛亲眼瞧见江妤被黄靖折磨一般,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正幻想着, 门外传来阵阵嘈杂。
“此处乃书房重地, 尔等岂能轻易闯入。”
“城主大人涉嫌以活人炼药, 我等奉副城主之命前来缉拿。”
念白一身黑色官服, 立在秦管家跟前,瞧着管家身后那几位家丁手中握着棍子立在门前,他一手抚上挂在腰间的佩刀, 一手从腰间取出刑狱司的令牌, 手掌伸出,令牌垂落在秦管家眼前。
听着外头喧闹的动静,林宏神色一变,飞快将散落在桌案上的信纸拾起,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屋外的动静越来越近, 他仓皇地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木门。
将手中那团信纸靠近烛火, 跳跃的火舌舔舐着信纸, 不过片刻信纸上泛起一点焦黄, 顿时火焰往四处散开, 眼见着那信纸便要燃烧殆尽。
就在此时, 外头争执声愈来愈想, 林宏瞧着已然烧成灰烬的信纸, 扬起袖子随意将其挥走, 他站直身子扫过书房,瞧着并未有何疏漏之处,这才整理了自己衣服,朝着门口走去。
他立在门前,呼出一口气,抬手推门而出,“苏副城主好大的官威,面都不露直接派下属便要将我捉拿?”
寒风瑟瑟,积压在枝头的雪花随风而落,林宏披着件黑色狐皮大氅,花白的头发用一支木簪绾起,大约是因前些日子林允之当街斩首受了刺激,如今他面色苍白眼窝凹陷,眼下还泛着些许青灰,眸底满是血丝,他目光狠厉地望着念白。
“我自然是要亲自来请林大人的。”苏念麟清冽的嗓音从人群后传来,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皆是让开一条道。
林宏便瞧见苏念麟带着江妤从侍卫后头走来,他的目光落在苏念麟身后的江妤身上,眸中闪过诧异。
“林城主可是在想,我不是被周清掳走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江妤察觉到林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恰好捕捉到他眸底的诧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闻言,林宏心中一惊,面上却无甚表情,“江姑娘说笑了,本官并不知你口中所言那位周清是谁。”
瞧着他面色如常,江妤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擅长伪装,并未与他多言,反而望向身侧的苏念麟,只见他手一扬,念白飞快越过秦管家走至林宏身侧。
“得罪了,林城主。”
说罢,他便抬手将林宏扣下,秦管家见状顿时焦急万分,瞧着身后呆若木鸡的护院,心头火气,大声喝道:“还呆着作甚,还不快将城主救下。”
话音刚落,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几名护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随着苏念麟而来的侍卫皆是腰间佩刀出鞘,上前几步立在念白身前。
“刀剑无眼,各位可想清楚了。”念白站在人群之中,随手将手中的林宏推入另一名侍卫手中,轻拍手掌从人群中挤出,眸光扫过几名身材壮硕的护院,眼底露出些许不屑。
那几名护院原先是混江湖的,是有些能耐,不过自打入了这城主府,平日里并无人敢上门找事,故而这几人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早已是外强中干,如今只是瞧着壮硕实则毫无任何战斗力。
见状,几人瑟缩着向后躲去,秦管家瞧着几人怂包的模样心中大怒,当即便知自己大约是指望不上这几人,抬脚往念白跟前走来。
哪知还未开口,林宏低沉嘶哑的嗓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秦管家无事,苏副城主如今并未有证据,本官不过是随着苏副城主配合调查罢了。”
与此同时,身处刑狱司的秦淮等人,已然被珠紫带往关押着周清与吴灵的牢房。
几人行过逼仄的甬道,昏暗的牢房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秦淮立在吴灵的牢房前,瞧着她头发杂乱,面色苍白,一身狼狈地蜷缩在角落,心中某个角落泛起细密的疼痛,这毕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闺女,虽害了自己,但如今瞧见她这般落拓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昏黄的烛火燃起,吴灵缓缓抬头望向光源之处,瞧见立在门前,眸底泛红的秦淮,当即连滚带爬扑到门口,跪在门前,双手死死拽着门框,焦急道:“阿爹救我!是周清,对,是他逼我给哥哥下药,倘若我不从他便要杀了您,我为了保住您的性命,不得不给哥哥下药。”
吴灵仰头望着秦淮,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卸掉伪装的她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那是她惯用的示弱手段。
“莫要心软。”秦淮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偏过头心中暗道。
珠紫立在一旁瞧着面部不住抽搐的秦淮,心中了然,大约是瞧着自己养大的闺女落到今日底部,有些心疼了,好在公子离开时将关在柴房中的那名神智失常的男子医治好了,倒是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想到此处,珠紫瞧见秦淮眉头微皱便要俯下身子,她顿时顾不得规矩,飞快上前将秦淮挤开,她眉眼带笑弯下身子,“如今周清受了重伤,至今未醒,你便觉得你自己所做之事再无旁人知晓?”
闻言,吴灵心中一惊,面上却依然一脸哀泣地望着秦淮,全然不顾身前的珠紫,膝行到秦淮跟前,“阿爹,我虽不是你亲生女儿,但我自幼是您抚养长大,我幼时被人欺负都是您与哥哥帮我教训那些人,您待我的好,我如数记在心中,怎会故意害您。”
“秦伯父,莫要听她胡言,您还记得雍郎与您说的,便是她亲手给雍郎下了药,才害的他落到如此境地。”随后赶来的虞芊芊,借着昏黄的烛火,远远便瞧见秦淮眉间划过的不忍,当即开口道。
话音刚落,秦淮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闻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不过片刻念白手中拿着火折子,穿过逼仄的甬道走至珠紫身前,垂眸望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吴灵,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她可是与秦镇长说她是被周清胁迫的?”
“嗯,公子与江姑娘回来了?”珠紫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转头朝他身后望去,空无一人。
“周道长可都听见了,这吴灵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念白并未回答珠紫,反而侧头望向左侧漆黑一片的牢房。
随着他话音落下,牢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片刻,周清苍白的脸颊从黑暗中露出,他目光阴森地望着吴灵,惊得她整个人向后仰去。
“公子与江姑娘如今在刑狱司的府衙中,吩咐我将这几位都带去堂上受审。”说罢,念白轻拍手掌,狱卒鱼贯而入,瞧着狱卒将吴灵几人带走,念白双手背在身后与珠紫落在几人后头,一同往外走去,“关在柴房中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在刑狱司厢房,王婶正看着他。”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苏念麟坐于堂上,江妤立在他身侧,瞧着堂下几人,或站或跪。
“林城主,下官前日无意间闯入五年前便在地理志上消失的鸳溪镇,意外寻到你与周清合作,以鸳溪镇镇民炼制药人一事,您可承认?”
“笑话,本官并不识得此人,鸳溪镇本就是因地陷而消失不见,此事本官一早便上报朝廷……”
“你胡说,分明是你与那妖道勾结,让那黄靖以我鸳溪镇女子之血入药,再以活人试药。”林宏话未尽,便被秦淮怒气冲冲打断,他一把夺过虞芊芊怀中抱着的竹匣,飞快地翻找着,从里头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甩到林宏眼前。
“这便是你与周清通信的信件,林城主应当识得自己的字迹吧。”
林宏接过信纸,一目十行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心中顿起惊涛骇浪,但他面上不显,指尖捏着信纸的一角,抬眸望向苏念麟,“这信纸上的字迹确实与我一模一样,但本官从未写过这封信,说不定是这秦镇长不知与谁勾结,故意伪造信件想要陷害于我。”
见状,苏念麟微微点头,对他这番狡辩心中早有预料,本就未指望使用一封信件便让他认罪,他侧头望向跪在一旁的周清,“周道长可有话说?”
“我所知晓的一切都与二位说了,我与林城主为合作关系,我与吴灵亦是合作关系,吴灵是她自己寻上门要与我合作,我便顺势接下。”说罢他便阖眸,不再多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吴灵面色骤变,刚要开口辩驳,眸光触及到角落的一片衣角,顿时面色惨白颓然跪坐在地上,不敢多言。
“你是何人手下,为何要诬陷我?”瞧着念白将秦淮拉到一侧,林宏转头望向双眸紧闭的周清,冷声道。
就在此时,府衙外传来一声高喊,“城主府管家秦臻求见苏副城主。”
“让他进来。”
听着此言,林宏眸中划过诧异,心中暗道难不成他已寻到救自己的法子了?
然而事实与之相反,秦臻手中抱着一沓信纸,刚踏入府衙,便冲着几人跪下,双手高高举起,“草民秦臻原是鸳溪镇人士,因在城主府中当差阴差阳错夺过一劫,数年前无意中听得城主与一位神秘男子暗中谋划覆灭鸳溪镇一事,本想报官,奈何他在城中一手遮天,而我势单力薄,便忍下仇恨躲在府中收集证据,这些皆是城主的罪证,包括陷害江大人一事,李寅不过是颗棋子,幕后之人皆是城主与他身后那位神秘人。”
随着秦臻话音落下,府衙内一片寂静,江妤呆愣片刻从堂上快步走至秦臻身旁,结果他手中的信纸,而一旁的林宏早已面色苍白,不复方才那般镇定。
过了片刻,林宏终是缓过神来,“秦臻,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瞧着最信任的人反水,林宏心知大势已去,他依靠在柱子上瞧着秦臻,暗自懊悔,昔日宁王分明提醒过自己,此人不可过于信任,可自己念在他跟着自己时间久,做事极有分寸,便还是将他当做亲信,没想到正是此人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当即苦笑着摇头。
“林宏你可认罪?”苏念麟冷冷地望着堂下的林宏,心中暗道自己在荔城的任务终是要结束了。
“你们一早便将证据握在手中,分明便是要置我于死地,我认不认罪又有何关系?”
“我要你偿还我鸳溪镇数千人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修文~下面准备换地图啦~
第九卷 元日
第86章 元日杂耍
屋外寒风骤起, 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府衙中一片喧闹,秦淮瞧着林宏认罪,当即老泪纵横, 红着眼眶便要朝他扑过去,好在念白眼疾手快将他拦住,而他身侧的老翁却瞅了空挡, 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林宏。
“啪”的一声轻响, 老翁手中的匕首被苏念麟丢出的木牌打落在地。老翁眸光一厉, 五指成爪抓向林宏。
“秦老, 林宏如今虽已认罪,但仍然官职在身,你若是为了一己私仇在这府衙之中将他杀害, 那便是蓄意杀害朝廷命官, 那你身后的虞姑娘以及秦公子可就活不成了。”江妤匆匆走至老翁身旁,瞧着被他钳制住的林宏,已然面色涨得通红,当即开口劝说。
闻言, 老翁手掌微微卸了些许气力,转头望向江妤, 眸底布满血丝, “难道我鸳溪镇数千人口便白死了?”
忽然一道玉器撞击的声音响起, 苏念麟缓缓站起身子, “难道秦老在怀疑我澧朝律法?”
苏念麟一步步朝几人走来, 沉稳的步子仿佛踏在老翁心头, 他苦笑一声, 松开紧扣在林宏脖颈间的手掌, 颓然退后几步, “老夫自是不敢。”
“如此便好。”话音落下,一旁候着的侍卫飞快上前,将林宏与老翁隔开,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复又开口:“林宏勾结江湖术士,在鸳溪镇以活人鲜血入药,又以活人试药,实乃丧心病狂,故而本官今日便会上报朝廷,由圣上定夺。”
“还请苏副城主,务必让他血债血偿!”秦淮立在不远处,瞧着林宏嘴角露出那抹有恃无恐的笑容,顿时怒火中烧。
闻言,苏念麟眸光停驻在林宏脸颊之上,若有所思,心中暗道难不成这林宏还在等着宁王前来救他。想到此处,他顿觉好笑,先前瞧着此人城府极深,如今怎么还将希望放在宁王那种小人身上。
“本官自会将林城主在荔城所做的一切,完完整整上报朝廷,秦镇长不必担忧,您这舟车劳顿,不如同他们一同去歇息吧。”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挥,念白心中了然,赶忙上前带着几人往外头走去。
不过片刻,刑狱司的府衙中,仅剩林宏几人,方才堂中一片混乱,江妤还未来得及瞧一瞧那秦臻递上来的证据,方才听那秦臻所言,自己父亲深陷牢笼也是此人所为。
江妤心头疑惑,她分明记得父亲前来荔城一事乃王相一手促成,想到此处她飞快走至桌案前,细细翻阅着那沓信纸,不多时便从其中抽出一张。
那是王相与林宏往来的信件,上头记载着王相命他拖住江垣探案的速度,让他晚些回京,瞧到此处,江妤回想起那日在林府瞧见的宁王,以及林宏对待宁王的态度,一个猜想逐渐成型。
“宛宛,歇息一会吧,自鸳溪镇至今你都未好好休息。”让衙役将那几人带走后,苏念麟侧头望向江妤,瞧着她望着手中的信纸出了神。他快步走至江妤身旁,抬手抽出她手中的信纸,瞧着她愣神的模样,轻声道。
温热的吐息拂过江妤脸颊,淡淡的药箱扑鼻而来,倏忽间,江妤回想起清晨的那个深吻,顿时从耳根处爬上一抹嫣红,她抬手将苏念麟推开,一手扶在腰间,一手在脸侧扇风,“林宏一事还未了结,我方才瞧见似乎是林宏自作主张让李寅诬陷我父亲。”
话音刚落,只见苏念麟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下一件斗篷,披在江妤肩头,随后牵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去,“你今日一日都未怎么吃饭,不如先出去吃些东西,临近年关,这集市可是万分热闹。”
昨夜荔城下了场大雪,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沿街两侧腊梅花开,江妤顺着香味望去,几乎满是都是花,那花白里透黄,黄里透着绿,花瓣润泽透明。寒风拂过,花瓣随风而落,婉转之下落在江妤发间,嫩黄的花瓣映衬着江妤额外娇俏。
路人从江妤身侧走过,瞧着她乌黑的发间点缀着几朵梅花,立于腊梅树下仰头望着正低头瞧着自己的苏念麟,郎才女貌煞是养眼,那人一时间看入了神,一不留神撞在路边的树上。
霎时,枝头的积雪滑落,落了那人满身,冻得那人发出一声惊呼,江妤顺着声响望去,瞧着那人狼狈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热闹的鼓点声,江妤瞬间转过身子,朝那处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挤挤挨挨围了许多人,只听见鼓点声忽而急促,忽而轻缓,人群中偶尔爆出惊呼。
见此,江妤拉住苏念麟飞快朝那处走去,她一手扶着苏念麟,一边踮着脚尖朝人群里头望去,却瞧不见一点,与此同时,里头的人群又是发出一声惊呼。
被人群堵在外围的江妤,顿时抓心挠肺的好奇,拉着苏念麟绕着人群不停走动,落在江妤身后的苏念麟,瞧着她这般好奇的模样,眸底划过一抹宠溺的笑意,随后他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一处屋檐。
随后转头望着身前不停在人群中窜动的江妤,他抬手将她的斗篷后的帽子戴上,一把揽住江妤纤细的腰肢,足尖一点,飘然落在那处屋檐。
屋檐上满是积雪,大约是有些滑,江妤刚落地,脚下一滑便要往下滚去,好在苏念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回怀中,揽着站定,瞧着怀中少女圆润的眸中满是诧异,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轻拍江妤脑袋,示意她往下看去。
她顺着苏念麟的指尖望去,只见一名男子被众人围在中间,头戴紫金冠,面上用油彩画这脸谱,口中含着数颗獠牙,时而快速弹吐,时而刺进鼻孔,上下左右歙动,引得众人惊呼不止。
瞧着那人灵活的动作,江妤眼中划过惊叹,她如孩子般转身扯过苏念麟衣服,“小师兄,那可是耍牙?”
闻言,苏念麟垂眸望着她晶亮的眼眸,“对,那便是宁海耍牙,此人瞧着应该是从小便练了此等技艺,故而瞧着观赏性极佳。”
话音刚落,江妤肚子发出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德胜楼亦是传来喜庆的唢呐声,江妤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德胜楼前的那处空地上,如今搭一座台子,上头锣鼓震天。
见此,江妤顿时疑惑转头,“那处搭了台子可是要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