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手里拿着的扫帚“哐”一下在地上杵了一下,激起一层土。
温平宗一听她这话,手立即将自己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和一块点心捂了个严实。
另外的那两个中年女人也悄悄摸了摸裤子口袋。
“老四,”赵老婆子偏头去瞪温之福。
一旁的李荷花一见这幅场景,抬手就在温之福的后腰上拧了一把。
示意他要是敢说些不用赔之类的话,她就不和他过了。
直接偷闯进她家连吃带拿的就罢了,居然还把儿子寄来的信撕了,最可气的是赵传芳这老太婆居然天天这么编排她家夏夏。
还供着他们摔盆?
我呸!
这么想着,她也扭头呸了一声,见温之福还不说话,手上的劲又大了几分。
温之福就跟没感觉到一般,好半晌,他才抬头朝着赵老婆子望了一眼,又迅速扭过头,将温夏手里的扫帚拿到了自己手里:“一共算你们二十块钱。”
赵老婆子做梦都想不到温之福还真敢开这个口。
她怒气冲冲的指着温之福:“我当初就不该生你,就算生了你也不该挡着你太奶奶把你扔尿桶里,你现在……”
她又将前面的话车轱辘碾地一样念叨了一遍,突然坐在地上开始哭嚎起来:“都是我上辈子造的孽啊,老头子你走的早,当初还不如带我一起……”
赵老婆子声音拉的很长,哭了一会儿见温之福没有一点松动的表情,又扯着嗓子骂上了。
“大队长,我想去报公安,请问要走什么手续吗?”温夏突然扭头,问一旁站着看热闹看的正起劲儿的郑大树。
第7章
“啊……”
郑大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视线猛一下对上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才摆了摆手,“不需要,不过要去镇上。”
“温夏!你敢!”
赵老婆子喊的正起劲儿呢,就听到了温夏的这句话,立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
温夏面不改色的看着她:“那你就等着看我敢不敢。”
赵老婆子有点怂了。
今天这个赔钱货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敢这么和她对着干,但赵老婆子也真的怕她真去找公安。
一边的温平志可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他也没再找温夏的麻烦,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盯着弟弟捂起来的口袋。
别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温之福昨天晚上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大包裹。
按照温东每次邮寄东西的习惯,里面必定放着不少好东西。
奶奶居然只带了他妈他弟还有三婶和三婶家的弟弟过来,没带他。
这次是被四伯四婶他们抓到了,那之前呢,没被抓到的时候,他们又吃了多少,拿了多少?
没人注意到温平志的表情。
温家的“热闹”声音太大,有不少没下地的人跑过来看情况。
温夏的手还在李荷花的后背帮她一下下顺着气,瞥到有人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我家就算我嫁人了,还有我哥哥呢,你们现在就敢趁着家里没人,私自开锁连吃带拿的,是想提前吃绝户吗?”
周围的人本来还没看明白这场热闹,听到“吃绝户”三个字,立马嚷嚷开了。
“谁?谁吃绝户?谁家是绝户?”
“没听明白吧,我来的早,我听清了,这赵老婆子一见温夏嫁出去了,就赶紧带着两个听话的儿媳妇和疼爱的小孙子跑温老四家里偷吃东西来了,听说还连吃带拿的,说以后让小孙子给温老四摔盆。”
“呸,温老四又不是没有儿子。”
“就是,温东多有出息啊,说不定以后能把温老四他们接过去养老哩,用得着侄子摔盆?”
赵老婆子在听到院外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时,面色阴郁的有点瘆人,不过她毕竟年纪也大了,面色变化了几下,往温平宗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把兜里的东西掏给他们,咱们走。”
温平宗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快活过,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
吃花生、吃糖、吃点心,还吃了甜甜的黄桃罐头,口袋也装的满满的,不仅够他吃好些日子的,还能让那些平时不乐意和他玩的孩子们羡慕他。
他都想好要怎么吃这些东西了,奶奶居然让他还回去。
“我不,这些都是我的!”
温平宗说完,挣扎着从赵老婆子的身边跑开,躲在了他妈身后。
“平宗,听话!”
赵老婆子呵斥了一声。
但没办法,温平宗还是个孩子,他压根听不进去。
赵老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将视线挪向了两个儿媳妇,两个儿媳妇低头看着各自的儿子,就跟没听见一样。
废话,经过今天这样一闹,以后可再也没有机会再来老四家吃拿东西,现在要是还回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们两个人装死没和赵老婆子对视。
赵老婆子气的手指往她们身上指了半天,最后还是在其他人伸长脖子使劲往院子里看的时候,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手绢。
温平志想看,但赵老婆子挡的严实,谁也没看清她到底有多少钱。
将两张大团结紧紧攥在手里,李荷花堵在胸口的气才算是稍微好了一点,她在赵老婆子她们走了之后,也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哐当”一声直接把大门顶上了。
温之福一直没再说话,蹲坐在大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荷花冷哼一声拉着温夏进了温夏之前住的屋子,她暂时不想去看那糟心的堂屋。
“还好我昨天提前把你哥邮寄的钱和票藏起来了,不然,今天咱们的家当全被她们翻走了。”
李荷花边说,边用手握成拳在胸口敲了敲,每次生气她就感觉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气,上不去下不来。
“要不怎么全村就数我家日子过的最好呢,”温夏走上前又帮李荷花顺了顺背,“还不是我妈聪明会把持家。”
“你这丫头,”李荷花顿时被温夏逗笑了,感觉气都顺了不少。
“妈,你可不能经常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温夏见李荷花好点了,才在旁边坐下。
这话一点不夸张,她之前认识的一个长辈就是这样,经常性生气,后来得了一种叫梅核气的病,发作起来咽喉总有种被什么东西堵着的感觉,吃药还不管用,很折磨人。
她现在看李荷花好像也有点这种症状的感觉,只能劝她少生气。
“我从小性子就泼辣,虽说不主动招惹别人,但要是有人招惹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李荷花边说边往窗外看了一眼:“但你爸总说你奶奶把他们拉扯大,不容易,总要我忍。”
“我这些年受过的气全是你奶奶给的,结果就这,被人家惦记着吃绝户呢。”
“你爸在他家那边就是个面捏的性子,十二三岁半大小子一个,就被指使着挣满工分养活家里,穿的衣服永远补丁摞补丁,不是缺袖子就是裤子腿短,你奶奶还一口一个拉扯他长大不容易……”
李荷花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
这些话她以前从来没和温夏说过,主要温夏之前的那个性子就听不进去话,成天不是跑去这里招惹是非,就是跑去那里遛猫逗狗,也就是今天,跟改了性子一样,还知道关心她。
想到这里,李荷花又想到了她那糟心的婚事。
温夏还在丰富自己的记忆库,就见李荷花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从一旁的大木漆箱子里掏出来一个枕头,拆开枕套后从里面摸出一沓大团结来。
温夏看的瞠目结舌。
这个年代的人藏钱还真有一套。
“夏夏,这是二百块钱,”李荷花拉过温夏的手,将还带着几片麦草的大团结放进她手里。
“其中的一百块本来是打算攒着给你哥娶媳妇的,但他昨天来信说有秘密任务,这几年应该是没时间娶媳妇,妈就先全给你了。”
第8章
听到李荷花的话,温夏顿时一愣。
200块钱放在后世算不上什么钱,但在现在这个年代,很多人家一年到头说不定连四分之一的钱都没见过,李荷花居然就这么把钱给她了。
温夏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有点鼻酸。
因为穿过来的时间不长,所以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原书里的剧情细节,原主在嫁给许泽的当天就记恨上了自己的父母,她觉得父母明知道许泽是什么样的人,还逼着她嫁过去,纯粹就是为了不耽误哥哥的前途。
她觉得李荷花和温之福两个人的心是偏的,全在她哥哥那边。
自那天之后,原主不仅没再主动叫过李荷花一声妈,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也当不认识。
村里有人和李荷花不对付,见到这个场景之后,就嚼舌根子笑话李荷花,说她把原主当宝一样供这么大,结果,原主见了她连妈都不认了。
李荷花听到之后大哭了一场。
后来胸口瘀堵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原主的事她甚至有点抑郁症的倾向,也没有之前那么爱扯大嗓门说话了,走路还会下意识的躲着人,经常性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再后来,在原主死了之后没多长时间她就疯了,在同年的一个晚上,趁着温之福没注意跑出去冻死在了原主的坟边上。
现在温夏看到李荷花把家底儿都掏出来给她了,她就更加替书里的李荷花难受。
“原本我和你爸打算在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多准备一些嫁妆的,没想到这个婚结的这么仓促,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李荷花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们就商量,直接给你钱,你缺什么就自己去买。”
“那你们呢?”温夏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大团结,“把钱都给我了,你和我爸怎么办?”
“嗐,我和你爸平日里也花不了什么钱,”李荷花说。
说完,她又摸了摸温夏的麻花辫,“咱们家人口少,你以后要是也不回来吃饭,家里就我和你爸两个人,我们能吃多少?我和你爸还能挣满工分呢。”
“再说了,还有你哥呢,他也会时不时的往家里寄钱,放心吧,爸妈有钱。”
温夏哪能不知道李荷花是故意这么说着宽她的心。
先不说温东写信说要执行秘密任务,肯定要很长时间不能和家里联系,就算他真的寄钱过来,李荷花和温之福两口子也不会轻易去动。
他们一定会攒下来给温夏买吃食买衣服,看原主的衣柜就知道,或者就是替温东攒着给他娶媳妇。
“妈,”温夏抬手抱住李荷花的胳膊,脸颊轻轻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我以后挣钱了也给你花,今天这钱就当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还。”
李荷花也少有和闺女这么亲近的时候,本来也不想说些扫兴的话,但还是没忍住又说了温夏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