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难道你真觉得自己一定就不如别人?”
约翰回过头,张开嘴,身边人都这么认为,他生来有缺憾,当不了大用,好在有身份钱财,所以随心所欲就好了。
就连他的母亲,都这么觉得。
“对不起。”
“我不应该撒谎,这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事情,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约翰答。
“很好,那么还应该向谁道歉?”
索伦问。
小勋爵想了想,转身跑出门去,要去寻找威斯坦先生。
他迈着小胳膊小腿儿从玛格丽特身前一晃就不见了。
只剩下她继续在原地顶着审视的目光从身上掠过。
玛格丽特在想,她照顾了约翰勋爵两天,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询问约翰做了什么,包括特雷西亚夫人。
除了索伦,没人会对约翰这种孩子有“要求”。
索伦看着约翰走了,回到书桌后坐下来,端正的握起羽毛笔,蘸了墨汁,继续在空白的纸上写着什么,似乎没有要责问她的意思。
玛格丽特心里松了一口气,打算溜走。
“你叫玛格丽特,姓什么?”
她的鞋底重新沉回地面,听不出话里什么意思,便直接答道:
“姓巴伯。”
他取起写着那截诗的纸张,递了过来。
“把这个拿走。”
玛格丽特走过去,手指接触到悬在半空的纸面,却没抽动。
她抬眼,顺着指尖,手腕,平整的衣袖,直视到他的脸。
索伦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翠蓝的,眼尾上挑,鼻梁很高,眉尾舒朗,微微侧首时显得有些倨傲,一股很淡的香味飘进她的鼻腔。
“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做。”
“什么?”
她顿了顿,又道:“请吩咐。”
他瞥着这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仆,迟疑和尴尬都挂在她的脸上,眼眸清澈透底。
就如同劳伦斯所说,浑身是劲,好像还不如约翰会审时度势。
索伦直白道:
“给予约翰勋爵应有的尊重,收敛好自以为是的念头,不要任由他伤害自己的品格。”
“这些是雇佣你的目的,请谨记。”
口吻听起来有些淡漠。
用词刻薄,教条感十足,劈头盖脸的。
她的手一松,表情凝固,不过很快维持住了镇定。
只不过喉咙有些哽住。
这倒是没说错,她上辈子是个在家族权利中被抛弃的米虫富二代。
可这让她对资源争夺中上位者具有天然的抵触心理,将他们视作敌手。
敌手是需要被警惕的,她只当天生就高人一头的约翰勋爵,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小孩。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贵族”
玛格丽特嘴角动了动,“好的,明白了,我一定改正问题,再也不会了。”
她说罢,从索伦手上抽走纸张,转身就走,十分果决。
索伦看着人影从门口消失,他慢慢的收回目光。
一定改正?看起来很不像是。
走廊,阳光和煦,秋风阵阵。
玛格丽特抬手,来回倒了两下,将写了诗的洁白纸张揉成一团。
抛物线从容精准,扔进了杂役留在过道里的灰桶。
“扑”的一声,完全没了进去。
……
第14章
玛格丽特在围裙上擦擦手,推开小书房的门。
约翰勋爵小脑子里久久回荡着那句“难道你真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他听了,心情复杂。
此刻正在威斯坦先生的指导下认真写着什么。
专心致志,看起来怪不认命的。
玛格丽特这下老实了,她往边上一靠,像个铁面无私的门神一般。
直到十点左右,听见钟声,她也同时听见了隔着楼板,悠然传来的阵阵弦乐声,像是宾客们到了。
等约翰的课程结束,不一会儿,罗茜就来敲门,请约翰勋爵跟索伦先生一起下楼。
由于庄园要开门请客,她特意编了头发,穿了崭新的荷叶边围裙,也一早就被叫下去支应事物了。
“好吧,我这就来。”约翰整个人都蔫蔫的,他答应了一声。
玛格丽特将桌上的书本笔墨都收拾归位,约翰也洗完了手,戴着属于他父系的家族戒指。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去,索伦正站在走廊里。
他打量了约翰一眼,示意他上前。
“走吧。”
约翰即便紧张也没办法了,赶鸭子上架。
索伦走在前面,他穿上了挂在门边外套。
是一件深灰色夫拉克外套,里面是黑色基莱马甲,白衬衫,深灰色长裤,领结就是一个普通的结,倒也一点不张扬。
经过幽长的走廊,旋梯,经过装饰精致的大厅。
玛格丽特的身侧,渐渐出现了更多穿华丽制服的男仆。
他们小心翼翼,端着薄胎的瓷器茶具,小提琴奏着圆舞曲,距离音源越来越近。
转角,就到了温菲尔德老夫人宴客的侧厅。
她跟在最后面,见一位男仆在侧厅外守候,专职替人开门。
进了侧厅,可容纳五十人的侧厅里金碧辉煌,处处舒适。
天气还不算冷,落地的窗格被折叠起来,可以从廊下直接步入花园,深秋的色彩缤纷。
刚移栽好的红枫落了一地。
面色和蔼的温菲尔德老夫人坐在一块大漆描金的屏风后面,老人家身边围着几位贵妇人。
秋季仍然盛开的娇嫩花朵在瓶中盛开,老夫人面前的水果塔与甜品都没人动。
说话声音最大的,便是旁边的爵士夫人。
爵士夫人的几个女儿都是十四五六的年龄,虽然没有全部开始社交,但像这样的小型聚会也都到齐了。
她们三人在经受温菲尔德老夫人和蔼的询问。
旁边还有牧师家的女儿,男爵家的侄女,乡绅家的女儿,还有一位女继承人,她们依次等着被介绍。
这些懵懂的姑娘们,面对传说中叱咤曼彻斯特纺织业的“百万英镑”温菲尔德老夫人,心中只有满满的敬畏。
都是举止端庄的淑女,温香软玉,令玛格丽特心生迷恋。
好像每一个人都像是简.奥斯汀笔下的女主角,如此美好。
可她只能远远地与一打仆人在墙边排排站等候着,时不时还得给谁搭把手端茶倒水,无法离那群漂亮小姐姐近一些。
温菲尔德家的儿子们个个被问候的一脸麻木,堆在一旁社交。
索伦领着约翰一经出现,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瞧见约翰来了,特雷西亚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
凯尔与劳伦斯如释重负,他们俩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即便现在家里相中了谁,也只能先订婚。
就算是天塌了,还有夏洛蒂和索伦两个哥姐在前面顶着。
索伦在剑桥还有两年的学业,他受伦敦权贵的青睐,嫁娶之事必然不会在小小的纳德维丁乡下解决。
首当其冲的,是已经私底下订了婚的夏洛蒂。
她穿着浅紫绸裙,摄政裙的风格自然简约,柔和婉约。
缀满珍珠的披帛与长手套裹着她的手臂,轻摇贝扇,脖子上围着沙漠之星造型的黄宝石项链,与子爵家的长子罗萨德在一旁闲聊。
光往那里一站,满屋的小姐都失去了颜色。
玛格丽特偷瞧了她半天,脑中幻想着未来作品爆红,一夜暴富后,她也能成为这样的小姐。
他们看起来相处融洽,之前说是她不愿意,看来现在已经化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