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为什么要带信号屏蔽器进入比赛......就只是为了屏蔽转播画面和声音？

　　格蕾丝感到有点古怪。

　　不过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个问题了。医师记录完橘真纪的心率等指数后, 又拿来消毒药液和医疗光仪，替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一道狭长的血痕停在格蕾丝的手臂上，这是伊芙暴力拆毁她的腕表时留下的,看着吓人，不过训练中这种跌跌打打的伤都属于家常便饭。

　　医师姐姐一面用光仪替她细致扫过伤口，一面解释道：“这会儿重伤淘汰的学生太多了，医疗舱不够用，所以同学你这种轻伤暂时先用光仪治疗一下，等舱位空出来了，我再安排你去全身扫描，可以吗？”

　　“噢，当然没关系，”格蕾丝问道，“不过学校不是禁止在比赛里恶意伤人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重伤？”

　　“抱歉，但我并不知道......”

　　格蕾丝转头看橘真纪，而此时橘真纪刚剥了个水晶橙，见她看着自己，神情比她还茫然：“你看我干什么？我刚才只顾着关心你了，比赛里那么多人，我哪都看得过来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格蕾丝对他简直没话说，“少吃点吧你，也不打听点有用的事情。”

　　手上的伤口才包扎完，她自病床上一跃而下，不顾橘真纪的呼唤跑了出去。

　　不知为何，在听到比赛中莫名多了许多重伤淘汰的学生时，格蕾丝心头涌现一缕颇为怪异的不安。

　　现在还停留在比赛里的人，不只有伊芙，还有帝国的第三公主，美第奇和奥利弗家族的继承人，以及至少三个系的首席，往严重里说，要是比赛中真出了意外，光是这群人背后的势力就不会放过第一帝国学院。

　　她被直接传送到了机甲系的淘汰点，因为淘汰得早，也就一个橘真纪还在里面病歪歪地躺着。出门后，格蕾丝才发觉医师小姐说的“重伤学生太多了”是什么意思。

　　她悄悄走到医疗舱房的门口，一阵骨碌碌的轮胎声自她身后响起。

　　“又有一个学生是重伤出来的，该死！学校办这个比赛都不考虑一下学生的能力范围吗？”

　　“第一帝国一直都这么作风彪悍。”

　　“又不是战时，对孩子们宽松一点也无妨啊！喂，前面那个学生，别堵着门，要看望同学等出了舱再看望，你这样会影响医师的工作！”

　　“不好意思，诶？！”

　　格蕾丝小小地惊呼了声，一只有力的手臂自她身后伸出，再穿过她的胳膊肘，然后便将格蕾丝整个人如同端一只娃娃那样轻松提起、放到不挡门的地方。

　　那位快言快语的医师“哼”了一声，便推着医疗小车进去了，格蕾丝看见小车上躺着的同学，半张脸都是血，痛苦地紧闭着眼睛。

　　——是谁对同学下手这么重？

　　刚才把她拉到一旁的人这时候却开口了：“你是哪个专业的学生？”

　　是个有些沙哑的年轻女声，话里并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句尾语调上调，自带三分轻松的笑意。格蕾丝转过脑袋，惊讶地认出了居然是机甲系的教官，同时也是她们三系的总教官：“林可教官！”

　　“你认得我？”林可眼睛微微眯起，低头仔细打量了格蕾丝一会儿，在那头齐肩的银发上停留了尤其久，“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武器系那个......格蕾丝？你来这干什么？”

　　她瞥了眼房间里一个个全力运行的医疗舱，心里有了答案：“看望同学？”

　　“也不是，我们专业的人淘汰得早，里面没什么我认识的人在，”格蕾丝尴尬道，“我觉得很多人重伤淘汰很奇怪，就想来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那你问我也一样啊。”

　　格蕾丝猝然抬起头，就见到扎着短揪的教官朝自己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因为有学生的精神态暴走了啊。”

　　精神态暴走。

　　格蕾丝的眼睛顿时睁大。

　　“叮——”

　　突兀的一声消息提示音自林可的终端响起，两人同时低头看去，看清消息内容的一瞬，林可“诶呀”了一声，脸上吃惊与严肃混杂，神情不似作伪。

　　“......能量屏罩异常，星舰居然无法迫降训练星了。”

　　-

　　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翠绿的参天巨藤和赤金色的大虎再度将一个人形撞向山体，其它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精神态，也都齐心协力地攻向那同一个目标，即使滚滚烟尘里已经辨不清视线，但他们还是不要钱似地狂甩着各种能力。

　　黑褐色泥土沙沙滚落，所有的人都已经差不多筋疲力尽，祁橙满头是汗，一边给自己灌恢复药剂，一边用精神态给周围人回复，尤其是抗在最前面的那两个女生，穆还珠和洛琳，她们的脸色比旁人更苍白，但作为领袖和唯一S级精神态的持有者，她们不能退了。

　　一旦退却，就是更惨无人道的杀戮。

　　夜风吹过，看到那个双目无神的人形仍像没事人似的，晃了晃，又重新站定的那一刻，绝望漫上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的精神态究竟是什么鬼？”有人喃喃道，“不会是不死鸟吧？”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围攻一个，被拍死进山体无数次，连山脊都被撞得破碎，他还一副无事无伤的样子！

　　穆还珠的脸色难得焦躁，她偏过头，低呵道：“还没检查出为什么腕表的自动传送功能失效了吗？”

　　被她质问的是一个精通网络技术的侦查系学生，那学生惨白着脸，徒然无声地摇了摇头。

　　“该死。”穆还珠铁青着脸。

　　另一边，烟尘散去，露出一张平素内敛的清秀面容，眼尾下垂，看起来很老实纯良的样子，乌发乌眼，赫然就是罗文舟

　　这一切都要从半小时前说起，近战系偶然撞上正在被指挥系追击的侦查系分队，两边很快就不言而喻地达成了合作：先淘汰侦查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逼急了的缘故，侦查系带队的罗文舟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态，从头到尾都没人看清他的精神态到底是什么，只见一道修长的虚影，于半空闪现过一瞬，又重新隐入了罗文舟体内。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谁跟他说话都不理，连学院的规定都不管了，对同学痛下杀手。

　　比赛哪有命重要，有人当即就想捏破腕表逃跑，但更邪门的事情出现了，腕表跟外界的联系也断了！

　　发出去的求助信号一次次显示发送失败，捏破腕表也毫无反应，被打到半死的时候传送功能倒是还有用，但其余人看着罗文舟将血淋淋的手从另一个侦查系学生的肚子里抽出，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直看得所有人心头发毛，谁还敢冒这个险去用自己的命试这破腕表的传送功能。

　　什么系别啊，比赛啊，胜负啊，在此刻通通化作无人在意的废料，在场的学生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信念——活下去。

　　还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的！

　　“星舰上的人都死了吗？是看不到我们快死了，然后赶来救援吗？”穆还珠简直大发雷霆，头一次对军部的人产生怨言，“这帮人在干什么？”

　　洛琳比她稍微冷静一点：“伊芙她们在赶来的路上了。”

　　乓的一声，迷雾云蔓力有所不逮，被乌发少年徒手撕断，洛琳当即闷哼一声，脸色难看，赤金大虎亦被用力甩开。 “罗文舟”似乎发觉了这难缠的一藤一虎，背后都另有人在操纵，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上移，对准了已是力竭的穆还珠和洛琳。

　　遭了。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而穆还珠只来得及高喊一声徒然无用的“小心”，便猛扑向洛琳，两人滚出数米，身后那个正在流着冷汗反复检查腕表的侦查系学生，则在失去强力屏障后，被迫暴露在“罗文舟”眼前。

　　明明是群魔乱舞的场面，血肉被撕裂的噗嗤声竟却莫名清晰。

　　一息之后，又一团代表着传送的白光响起。

　　穆还珠和洛琳从地上爬起了上半身，看着“罗文舟”缓缓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们，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胃底。

　　飒飒风冽，那黑发的嗜血死神身影又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等着被一块捅个对穿。

　　“生命的最后有你陪我，”洛琳喘了两口，忽然道，“我觉得有点遗憾。”

　　穆还珠：“......你以为我很想吗？”

　　洛琳：“那很遗憾即使快死了我俩也没能达成共识。”

　　穆还珠：“闭嘴！”

　　三，二，一。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什么情况？洛琳长睫颤了颤，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就在睁眼的那一瞬，“轰！”的一声巨响炸开，她瞬间又受惊般闭上眼睛等死，刚才还在跟她忙里偷闲吵架的穆还珠，也惊恐地将她紧紧抱住，两人相依为命地搂成一团，再度闭上眼等死。

　　这个荒唐闹哄的夜晚进行到现在，已经将美第奇家族大小姐尊贵淡泊的面具撕了个粉碎，现在的她俩受不起任何惊吓！

　　然而这次幸运之神好像真的姗姗来迟了。

　　熟悉的女声狂暴响起：“谁在发疯？我没看清就惯上去了，等等，怎么是罗文舟？喂，路德维希，过来给你表兄弟做个解释啊！”

　　是伊芙！ ！

　　两人瞬间睁开眼，然后分了个彻底，穆还珠眼神警惕，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洛琳想说话，但在张嘴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离奇。

　　“伊芙，”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我在这。”

　　“洛琳！”

　　伊芙终于发现了满身尘土的狼狈大小姐，吃惊地上前将她扶起：“你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洛琳咳嗽两声，指了指自己，和仍一脸警惕的前患难姐妹穆还珠，言简意赅道，“水。”

　　旁边的狄克当即屁颠屁颠地送上来两个水壶，扔了一个给穆还珠，洛琳顾不上说话，先像一棵缺水已久的植物，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在她们对话的短短功夫，罗文舟又从山体里爬出来了，但这时新一波三系联军——指挥系和机甲系和侦查系——已然顶上了近战系的位置，均摊压力之下，应付起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他又开始发狂了，还是想办法跟星舰求助吧，”路德维希此时终于看清了周遭一片的狼狈，咬紧了后槽牙，颇为烦心地捂住了头，“上一次精神力暴走甚至还惊动了军队，专门请了第四军团来镇压，别提有多恐怖了——根本不是我们这群学生能对付的。”

　　“你现在难道不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伊芙直起身，神情异常严肃地看着路德维希，而与她的眼神对视半天，路德维希居然也寸步不让，只咬着牙，踌躇地站在那里，死不开口。

　　最终还是爱丽丝在他脸侧小声耳语了几句，他这才转头，瞪了眼此时毫无知觉的罗文舟，深叹一口气，松口道：“算了，反正塞西尔也开了信号屏蔽……告诉你们也可以，但你们必须发誓不能把这些事往外讲，否则罗氏和奥利弗家族都会追究今天所有在场人的责任。”

　　“别磨叽着说这些屁话了，”杰西卡手搭在利兹肩上，烦躁道，“再不说等我们都死这了你就老实了！”

　　“……”

　　伊芙含蓄地咳了一声。

　　路德维希脸气得发白，但最终还是尽可能语气平稳道：“精神态的能力多种多样，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能力，名叫'附灵'，即让精神态附身到主人身上，从而获取超越主人自身的强大力量。”

　　伊芙立即懂了他的意思，紧随而上地问道：“所以罗文舟的精神态能力就是附灵？而他现在能力暴走……就等于被自身附着的精神态反向操纵了身体？”

　　“是的，”路德维希脸色十分凝重，“而且他的精神态十分强劲，是罗氏世代传承的顶级S级精神态之一——名叫，龙女。”

第140章

　　“龙……龙女？”伊芙面色古怪,看起来似乎很想当场查询一下自己究竟穿进的是星际小说，还是走错到某个神话片场了，“罗氏不是放消息说罗文舟觉醒的是A级精神态吗？”

　　这个罗氏也太奇葩了,从罗文清的北溟天鲲,再到橘真纪的三足金乌，怎么感觉跟其它家族画风都不太一样……

　　路德维希揉了揉眉心：“那是因为他只能发挥出A级的能力，如果要强行催动出S级的力量, 喏，就很容易变成那样。”

　　他朝不远处的“罗文舟”努了努嘴。

　　砰砰砰砰！

　　清瘦的人形一次次地被击退, 又一次次地扑攻上来, 伊芙眼尖地看见罗文舟的左手已经有些反常地扭肿了，但他还仿若完全没有痛觉一样, 五指成爪地袭向面前的指挥系学生。

　　——看起来龙女并不是很在意它这个主人的死活。

　　爱丽丝站在一旁,声音沉稳地指挥着学生的轮换顶替,她将三系学生混合再打乱分为三组,再轮次站为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