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谈判小哥摇摇头，微笑道，“因为推演药剂传染路径的时候，实验室的主机不够用，有个新来的研究院把基地主脑当成超级主机，也拿来跑数据了，然后把基地的主脑给跑抽了，其中一个后果就是现在群基地的灯都关不掉了。”

　　“ ......”

　　“当然，我们并没有把电费算在应赔偿账款里，虽然大家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罪魁祸首当然是没好好背诵实验室操作指南的新来实习生啊！伊芙满是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七弯八拐的强扣黑锅。

　　“这账明显不能这么算吧，”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把账单往谈判专家面前一推，张嘴便熟练反驳道，“会闹出这种后果，首先要追究的就是基地在环境要素影响评估方面的测算失职，这是三天前出现就出现的药剂了吧？明知道效果却没有及时地做好防备措施，在这点上基地首先就要负首要责任；其次是组委会，作为药剂材料的提供源和向基地承包借地的对接方，在他们组织的比赛里惹出了这样的乱子，不管说什么，组委会也应该派人旁听吧？”

　　“还是说，这位女士就是组委会派来的人？想必组委会的心也没那么大吧。”

　　伊芙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眼神在顾朝夕身上打转过一圈，又重新看回看似平静实则额头隐隐沁汗的谈判人员，“什么都不找，就直接把天价账本送到我面前，是觉得炼金术师不缺钱呢，还是看我是个学生，正好方便拿捏呢？”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除了早有预料的顾朝夕，其余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攻击性忽然变强的伊芙，就连门口的守卫都有些被镇住了。

　　谁也没想到，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而已，居然能有这么犀利的态度，竟敢对军方基地派来的人拍桌子叫板。

　　所谓谈判就是这样的，一旦开始就不能露怯，灰衣服的谈判员仅仅是愣了那么几秒，后面就再也无法找回方才的气势了，反倒是伊芙一点也不装了，将那几张薄薄的纸往桌上一扬，平淡道：“到底想从我一个学生身上得到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这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请回吧，在有资格谈这件事的人来之前，我也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

　　“你......”

　　“好了，不要再多话了，连一个小姑娘都镇不住，回去还需要再练练啊，尤里。”

　　房间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原本的对话，听见这温和的训斥，名为尤里的谈判员顿时面色发灰地离席站到一旁，伊芙则听见自己右手畔的顾朝夕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

　　“老狐狸精来了。”她有些不满地轻声说道。

　　而那个突兀出现的家伙也终于走到谈判元先前的位子上，没急着坐下，而是微笑着朝伊芙伸出手。

　　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人，有着对伊芙来说很熟悉的金发和果绿色眼睛。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吧，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雅各布·奥利弗，现任帝国教育部的部长，”中年男人温和笑道，“好了，小姑娘，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关于你新研发出的那种针对虫族有奇效的药剂，你准备卖个什么价？”

第190章

　　卖个什么价钱？

　　这直接的问句打了伊芙个措手不及, 她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比赛时拿出这一套，就已经做好了被官方不问自取的准备了。

　　“你觉得它值多少？”她不答反问道。

　　“一个已经在星网公开过的新技术,再怎么有价值,也是有限的价值，毕竟只有秘密才最值钱，”雅各布在桌上敲了两下,笑容温和，“但帝国也没有落魄到要欺负一个学生。”

　　刚经历过敲诈的伊芙倏然笑了一声,很有礼貌地没对后面那句话作出什么评价。

　　雅各布看出了她的怀疑：“天价是开不出来的, 不过我想，另一样报酬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他拍拍手,身后的灰衣人便不情不愿地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随后便跟墙边那些负责守卫的基地士兵退了出去,只剩下伊芙、顾朝夕和雅各布三人在会议室里。

　　桌面顿时开裂,一个看起来很重要的银灰色盒子被缓缓托出,伊芙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了箱子的材质,是一种能抗爆抗辐射抗腐蚀的珍贵秘银，不由得暗自思忖,连外壳都这么珍贵,内里装的又是什么宝贝呢。

　　......手突然有点痒痒的。

　　雅各布伸手,边操作着箱子上的机关,边介绍道：“这里面是我从我们家族的私藏里拿出来的炼金道具,共有三件，因为性能都不太稳定，所以只能用这种特殊的盒子装起来。”

　　“性能不太稳定？”

　　“是的,我听说你也出身奥利弗家族，那应该知道路易是在二十年前才当上第四位五星级炼金术师的吧，”即使谈到本应成为家族隐秘的路易·奥利弗时，雅各布脸上也全无异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堪称从容坦然的微笑，“抱歉，我离家太久了，对家里的的情况也不算了解，要是有说错的地方，还望包涵。”

　　他只是奥利弗家主的远方表弟，寻常家族内对本家和旁系分得很清楚，不是所有家族都像美第奇和罗氏八姓一样重视家族间联系的，就算是当上了帝国教育部的部长，雅各布也只在重大节日和公务交接的时候，去看望一下他的那位家主表哥，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还是在比赛后调用资料时，才发现这位第一帝国学院的医疗系首席，居然也挂名在奥利弗家族。

　　“在路易之前，实际上还有一位五星级炼金术师，只是那位因为进行炼金术实验时遇到了一些意外而去世得比较早，呵呵，真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意外，居然能葬送掉一位吃过不老药的传奇炼金术师。”

　　在雅各布絮叨的说话声里，箱子里的神秘宝物终于重见天日，伊芙和顾朝夕同时好奇地探头看去，里面是一个蝴蝶形状的水晶石，一只镶嵌着紫宝石的银筒和一个金铜小人，光看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功能，不过外表倒是挺精致的。

　　“这是什么？”顾朝夕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但那位炼金术师的手艺看起来很好。”

　　炼金术道具基本都是由炼金术师亲手制作出来的，这也是伊芙为什么没有试着往道具制作方面发展的原因，她糟糕的审美能力在手工艺方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但顾朝夕这么一问，伊芙就觉得奇怪起来了：“同为五星级炼金术师，你不知道你这位前同事的情况吗？”

　　顾朝夕莫名其妙地看她：“我只管他们的死活，又不管他们最近在干什么，否则你以为这人死了的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伊芙：“......”

　　真是好感人的同事情啊。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路易出逃后，顾朝夕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知道下落，甚至还问到自己这边的原因了——这家伙的“关心”也太浮于表面了吧！

　　“两位不用吵了，那位大师行事风格本就神秘，说起来，就连奥利弗家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最后会决定将这几件不稳定的道具送过来。”

　　顾朝夕哼笑道：“流出去也是祸害，其实就是看你家处理这种东西有经验，那你们当免费保险柜呢。”

　　“有道理，”雅各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刨去危险性，作为五星级炼金术师的毕生精华之作，这三件道具从功能上说，都无可挑剔，我看路同学也是人中龙凤般的少年天才，既然给不了别的好处，那便从这三件里选出一个送你吧，也算是继承先辈志向了。”

　　......这所谓的“毕生精华之作”，不就是大师前辈的半成品遗作吗？ ！

　　这老头不会以为自己只要嘴上说得好听点，自己就真的会感激涕零地收下这份来自先辈的礼物吧。

　　伊芙对雅各布的脸皮厚度叹为观止，随后才道：“你还是先介绍一下这几件道具的作用吧。”

　　“功能嘛......说来还都挺玄乎的，这块蝴蝶型的水晶是预言道具，跟炼金术师协会拿出来卖的那种心理学玩具不一样，这水晶可是真品，一天只能用一次，真假度参半。”

　　顾朝夕：“这准确性跟市面上的那些预言小玩具有什么区别？”

　　雅各布没管她的找茬，而是接着说道：“这个是替身人偶，使用前需要滴血，能模拟出72宇宙时的等身真人，同时承载走主人在这段时间所遭到的伤害，你们看这个小凹槽，就是奥利弗家族的某一任家主带着时遇到了刺杀，被转移承载后留下来的凹槽。”

　　“听起来挺有用的，”伊芙奇道，“那为什么也把它归入不稳定之列了？”

　　“它的功能是很稳定，但副作用也很稳定啊，这个替身人偶会让滴血的主人变得倒霉无比，就拿那位家主说吧，说起来你们应该也认识他。”

　　雅各布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嘴角没忍住抽了两下，但最后还是被超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去了笑意：“就是现在的那位啊，之前有段时间家族里不太稳定，他就冒险把这个道具拿出来了，整整一个月内，他走到哪，哪里就腥风血雨，当时家族里所有的炼金术师都拒绝他踏入自己的实验室，而且这倒霉会祸及周围人，有一位族老就是在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吃到了没煮熟的异兽肉，又因为那段时间炼金术师们都对家主和家主的身边人避之不及，侍从怎么也喊不过来能救人的炼金术师，最后硬生生把那位长老给熬毒死了——当然，我的意思是赶着这时候去找家主的长老，也确实死不足惜。”

　　“......”伊芙很难说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毕竟受害者虽然不是固定的，但被毒死这种事肯定是要有人来背负的，“这功能确实挺不稳定的。”

　　雅各布哈哈一笑，随即拿起了最后一个银筒，比起前两个道具，他对着这个银筒沉默了格外长的时间，才开口道：“至于这个，严格来说，它应该不算是炼金道具......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它，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家还没有人能顺利破解开这个银筒的秘密，因此对于它的真实能力也就不得而知了。”

　　“破解秘密？”顾朝夕来了兴趣，一把从雅各布手中抢走小小的银筒，“让我来看看，我最喜欢玩这种东西了。”

　　伊芙也跟着靠过去，她这才发现筒的侧面还有一个类似书写屏的小晶片，用一根细细的线连到顶端的一处小圆孔，顾朝夕捻着线从孔里抽取出一只笔，透过透明的笔身，能看到内部还残余了一半的液体。

　　看来这就是在书写屏对应的笔了，就是不知道笔液耗尽之后，这个筒要是还没打开，是不是就永远都无法再次打开了？

　　雅各布看起来也有着相同的担忧：“应该是有一个密语，但我们并不知道密语是什么，因此也无从打开。”

　　“那位炼金术师送来的时候，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吗？”伊芙问道。

　　“没有，”雅各布摇了摇头，“她只说银筒里有关于神之居所的信息和终极大门的钥匙，而且不能强行损坏，线索和银筒本身是一体的。”

　　神之居所？

　　这个词对一般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炼金术师来说，无疑代表着一个所有人都默认的存在。

　　——神域。

　　“这么好玩的东西，我居然现在才知道，”顾朝夕看向雅各布，“借我玩几天没事吧？我不会跟祂告状的。”

　　“一周之内换回来。”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顾朝夕满意地把银筒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后面那句一周内还。

　　“那么这三样东西里，你想要哪个呢？”

　　银筒已经借给顾朝夕了，秘银箱子里只有两件炼金术道具，一个是会预言的蝴蝶水晶，还有一个能转移伤害的黄铜人偶，不过听雅各布的意思，如果伊芙想要的话，那个银筒也不是不能给。

　　“水晶吧，虽然准确率一般，但要是真能预言的话，那价值可就不一样了，”顾朝夕在伊芙耳边小声道，“我记得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窥探'，连神域的坐标都能被她找到，区区一个命运，还不是洞若观火。”

　　“我要这个人偶。”

　　伊芙丝毫没在意顾朝夕的咬耳朵，而是直接伸手指向金澄澄的小人。

　　“......你确定吗？”雅各布表情顿时有点复杂，“相比于这个人偶，我也觉得预言水晶更有价值一些。”

　　伊芙摇了摇头，不改初心：“我就要那个人偶。”

　　窥探命运什么的，一听就很禁忌，况且有原作小说在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伊芙已经窥探过命运了，再要走那块水晶，未免也太贪心了——她可不想遭报应。

　　相比之下，还是替身小人更实用，伊芙原本还打算第三轮要不要让自己的哪个身份临时退赛一下，反正也拿到最终联赛的出场券了，参不参加只是给学校打工到哪个份上的区别。

　　“好吧，”雅各布只好递出她想要的道具，“第三轮比赛开始前，把药剂的具体药方与原理交给我。”

　　“没问题。”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缝处，雅各布才叹了一声，面色复杂道：“你不是说她在晋升四星级时卡了很久吗？怎么看起来对神域一点也不向往。”

　　“上一个对神域和那位这么无动于衷的还是爱葛妮丝呢，最后怎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朝夕正在抠指甲玩，闻言耸了耸肩，“不过我能猜到她为什么会选走黄铜小人。”

　　这熟悉的吊胃口话术。

　　心知问了也没结果，而且雅各布对学生的个人隐私也没什么兴趣，本来就是顾朝夕一心想要伊芙试试用那块水晶占卜，看她有没有晋升四星级乃至于五星级炼金术师的可能。

　　在有一点上雅各布对伊芙隐瞒了，那就是那块水晶预言普通问题确实是真假参半，但对炼金术师相关的占卜，却是准得出奇，当初奥利弗家族的路易就是这样被占卜出来的，也正是因此，路易一个旁系孩子，才能从小就得到家族近乎无条件的资源倾斜。

　　“反正也只要占卜一次就好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反正我必须要知道她将来能走到哪，如果真的能晋升，我立马就......”

　　顾朝夕意味深长地止住话头。

　　世间皆有定数，就像一年只有四个季节，一个小星系也只能有一颗恒星一样，只有旧的走了，才能有新的出现，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扫干净那些多余的老东西。

　　“我会尽力的，”雅各布笑道，“毕竟我一直都很爱看某些人倒霉。”

　　比如某个无下限剥削旁系资源的长老，再比如某个总是被偏爱的天才弟弟。

　　雅各布这辈子最讨厌那种不长眼睛挡他道的人。

第191章

　　“ ......那暂时先这么敲定了,如果大家没有其它意见的话，我们的赛前会议就开到这里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交错拖拉的凳椅划地声，暗红长发的皇储微笑着收好文件,率先离开了房间,穆还珠则如同最忠诚的卫兵紧随其后。

　　伊芙托着下巴，终于从神游天际的状态里回来了，她满心都是昨天刚拿到手的替身人偶,完全没注意听安东尼到底在会上讲了什么。左手侧的橘真纪则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什么嘛......一大清早的把大家喊到这里,结果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讲到,完全就是溜我们玩啊。”

　　“其实是安东尼对我们的服从性测试，”格蕾丝咯咯笑了两声, 转头便佯装不知地朝伊芙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啊伊芙。”

　　她装,伊芙也打了个哈欠,跟着装道：“也就四五天吧,回去处理了点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