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吾命休矣
说是要接吻,但从她洗漱完用了膳,又在靖王府晃了一圈,一直到天色昏暗两人回到房间准备睡下时,谢怀瑾也没什么动作,就像是忘了这件事。
反之姜灵竹心里一直记着,只要周围没人她就开始心跳加速,总觉得下一秒谢怀瑾就要亲上来了。
但现在他们都躺床上了,床帷也放下了,夜明珠也拿盖子盖住了,狭窄昏暗封闭的空间有了,氛围也有了,她等了一会,但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要亲过来的意思。
肯定是反应过来她两个多月没刷牙,嫌弃她了!
姜灵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气呼呼的鼓起嘴,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愿意再跟他贴着睡。
腰间被一只大掌搂住,她又被带了回去,后背再次抵在男人温热的胸膛上,谢怀瑾低声问:“跑什么?”
姜灵竹鼓着嘴不肯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说什么,难不成要她问他是不是真嫌弃她了?她可问不出口。
但谢怀瑾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不是嫌弃你,是想再等等。”
姜灵竹嘟囔着:“等什么?”
“等你养养身子。”谢怀瑾在她发间蹭了蹭,手将她往怀里按的更紧了些,“睡吧。”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感受到抵在臀上的坚硬,姜灵竹奇异的懂了他的意思,脸红着扭了扭身子想躲开一点。
身后传来男人微哑的声音:“不想等么?”
“……不是!”姜灵竹想起他独特的脑回路,连忙转移话题,“忘了问你,你腿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走起路来不太方便?谢允不会对你的腿用刑了吧?!还有,屋子里怎么那么多平安符?”
一连串的问话下来,谢怀瑾果然不再提等不等的事,回道:“腿没事,休息几日便好,平安符是……去山里散步时,顺便求来的。”
姜灵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哦……”
谢怀瑾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睡吧。”
本以为平安符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第二天姜灵竹去见了姜雪兰,回来时双眼通红,明显哭过,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沙哑:“那平安符真是顺便求来的?”
话都说到这了,谢怀瑾自然知道瞒不住了,哄着她说没什么事,却被一眼瞪了回来。
“我睡觉不老实,以防万一,这几日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谢怀瑾当然不肯,但才说了个不字,姜灵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他只好叹了口气,答应同她分房睡个几日,各自养养身体。
这几日他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夜里分房睡就算了,白日里姜灵竹邀约不断,不是今日同徐府千金游船,就是明日跟柳家姑娘赏花,一直到夜黑星明才回家,他想见一面都难。
这日姜灵竹又是太阳快落山了才回,谢怀瑾终于忍不了了,在院门口将那全身灰头土脸的人逮了个正着。
“阿竹。”他尽量不让自己语气太过哀怨,“我们两个多月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你就……不想我么?”
“我当然想你啦,你不要胡思乱想哦,我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累着了,应该好好休息。”姜灵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情话,但却半蹲下来躲过他要抱过来的手,几步窜进了屋子,将门一关,留下一句:“我明天一定早点回来!”
谢怀瑾额角狠狠跳了跳,很想破门而入将人拎到怀里同她说一句,不要和你那些姐妹们去种木槿树了,这种惊喜我真的不是很想要,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但想起夜三同他说的,姜灵竹很费心的准备这份迟来的生辰礼物,他又舍不得说她什么了。
罢了,再忍几日就是。
……
翌日清晨,姜灵竹照旧早早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临出门时,想到昨日有个姐妹说想要个保险些的匣子之类的东西藏私房钱,又转回头去书房里扒拉一通,但翻来翻去只有那个放画的黄花梨小盒子适合。
毕竟承了人情,姜灵竹半点没犹豫的将盒子揣到了怀里,眼看约定好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急匆匆的将画夹到了书里就出了门。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肚兜盖棺那事后谢怀瑾就已经下过令,若是没他们两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西厢房和书房。
而她不在,谢怀瑾当然也不会来她院子里……当然,这是她原本的想法。
她也没想到谢怀瑾今天会来,不仅来了,还下令让下人们将院子从里到外都洒扫干净。
打扫书房的下人们整理桌案上的书籍,那折起的画就从书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沾了些水渍,丫鬟便拿去院子里晒太阳。
她不敢随意展开主子的画,就那样放在案几上和书一起晒着,但不知何时一阵风吹过,画纸在空中卷了两圈,再落下时已经完全打开了。
所有人都被那金光闪闪的画面吸引过去,但仔细看过后,众人皆是一震。
那是坟墓么?是的吧?还有墓碑,一定是坟墓了!
那墓碑上写的什么?是他们眼花么?怎么好像写的……亡夫谢怀瑾之墓?!
普天之下能称靖王为夫的自然只有他们王妃,所以这画是王妃画的?!
该不会那在墓碑前掐腰站立,仰天长笑的小人就是王妃吧?!这可能么?这合理么?王妃不是对王爷一片深情么,可看这画,分明是在高兴王爷入了坟墓啊!
惊吓太大,偌大的院子里无一人敢动,更没人敢去将那画捡起来。
有鸟叫声响起,片刻后,谢怀瑾从屋子里出来,环顾四周后,看向地上那幅闪着金光的画。
他一步步走近,众人的心也一点点提起,等他将画捡起时,所有人都吓得跪地俯首。
谢允一事过后,当今圣上便将靖王身体无恙的事情昭告天下,众人已经知晓谢怀瑾并不是早亡之症,但算算时间……王妃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否则怎么会画这样的画?!
谢怀瑾面无表情端详着画,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本以为要迎来滔天怒火,却听见上头传来一声叹息。
“她给我亲手设计了墓碑,还怕我担心强颜欢笑……她果然对我用情至深。”
下人们:……啊?是这样的么?
仔细想想,以王妃对王爷的深情,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这幅画存在的原因。
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比如那些金闪闪的飘了满页的金元宝是什么意思?
不过主子都不在意,他们这些下人又何必多嘴。
事情传到徐伯耳朵里时天已经黑了,他一边往库房走,一边抹着眼泪感叹王妃的情深义重,正叹着气呢,就和姜灵竹迎面碰上了。
“徐伯,我想去库房找点东西……你哭什么?”
徐伯眼里带着泪花看着她,有些泣不成声:“王妃,您画的画,我们都看到了……王爷也看到了,没想到,没想到您……呜呜,王妃,您真是,您……您还找什么东西啊,快回去吧,王爷正在等你呢……”
除了各种设计图以外,姜灵竹只画过那幅拜坟求财画,她快速分析了一下,要是设计图的话,徐伯应该不至于是这个反应,所以……完蛋了!!!
徐伯说什么,大家都看到了?谢怀瑾也看到了?!正在等她?!
完蛋完蛋完蛋!
怪不得徐伯在这哭呢,原来是哭她要完了。
姜灵竹嘴唇抖了抖,眼前浮现出四个大字。
吾命休矣。
第55章 一场骗局
姜灵竹确实顾不上再找什么东西,一路小跑着赶回灵安苑,一进屋,气还没喘匀便喊:“谢怀瑾,我知道你现在很气,但你先听我说!”
谢怀瑾见她这样,眉头微微蹙起,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先缓缓。”
姜灵竹却只看到他皱着眉头,心想他一定非常生气,哪里还敢缓。
经过一路上的头脑风暴,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谢怀瑾发难前先主动坦白一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消消气,而且坦白从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开口便道:“我知道你看了那画,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你先别气。”
谢怀瑾:“……”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眉梢微挑,没问她为什么要生气,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承认我一开始骗了你,在赏花宴上说喜欢你是觉得你死得早能守寡不用同房还有遗产拿,所以才说想嫁给你,这事确实是我不对,那画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只要你没了就能享受荣华富贵才画的。”姜灵竹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又道,“但是!后来我喜欢你是真的,比金子还真!你一定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谢怀瑾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难看,最后黑沉的像是蒙了层阴云。
死的早,能守寡,不用同房还有遗产,所以才说喜欢他想嫁给他,连画都是为了盼他早死才画的?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可姜灵竹小心翼翼的试探表情让他明白,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以为的一片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
谢怀瑾心中怒火深重,想质问她为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问。
她已经把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了。
可他实在气愤,最气的是哪怕她说了她骗了他,和他在一起是为了钱为了守寡,他也舍不得罚她骂她。
“你自己反省!反省好再来找我!”
谢怀瑾咬牙丢下一句话,站起身拂袖离去。
姜灵竹摸不准他气的多厉害,也不敢追上去问,挠了挠头:“怎么才算反省好啊……”
对于这个问题,她认真思考了一夜,最后决定加快进度,早日把生辰礼物做好,再去哄他,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她更是早出晚归,连晚膳都不回来吃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外面。
又过了三日,她总算准备好了一切,连澡都没来得及洗,顶着一脑袋土冲进了清院将谢怀瑾拽了出来。
“我觉得在城里反省有点费劲,你陪我去郊外吧,那边空气好,我反省起来肯定更深刻!”
谢怀瑾早就对她做的事情心知肚明,虽然还是气她的欺骗,但想到她这些时日早出晚归都是为了替他准备生辰礼物,八分气也只余了五分,配合的同她一起出了城。
“再登高些吧,山顶上空气更好呢!”姜灵竹继续忽悠着,殊不知自己满脸的紧张。
谢怀瑾又觉得气,她的情绪明明外露的这么明显,他是怎么被她骗了那么久的?!
但气归气,他还是上了山。
说是山,其实没多高,不到一炷香两人便登顶了,姜灵竹假装不经意的往下看,然后格外夸张的捂住嘴:“天啦!你快看!”
“……”谢怀瑾懒得戳穿她,垂眸往下看去。
山脚下,漫山遍野的木槿花开的绚丽又灿烂。
它们或横或竖,组成了一句简简单单的祝贺——谢怀瑾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谢怀瑾喉咙有些堵,透过这些花树,他似乎能看到姜灵竹的身影在地里来回游窜,不断调整,挖坑种树,修剪枝丫。
姜灵竹扯了扯他的衣袖,试探着问:“补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