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没将这事太放在心上,问许凤莲:“大队部好几间房间空着呢,也不需要特别准备,这事也不用你特意跑这一趟吧?叫个人回来通知一声不就行了?”
许凤莲这才羞红了脸,小口的吃两口韭菜盒子,才将头靠在许明月的胳膊上低声撒娇地说:“阿姐,我有宝宝啦。”
她现在头上终于没有虱子了,可以尽情的靠在阿姐身上撒娇,不用担心阿姐嫌弃她啦!(^o^)/~
自从去了头上的虱子,她就像个粘人精,一来到荒山,就要抱着许明月胳膊和她贴贴,仿佛将那几年不能和阿姐贴贴抱抱的时光全补回来似的。
她看着许明月的面色有些害羞,还有些忐忑,在得知这好消息的第一时间,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和阿姐说。
她和江建军成婚两年,头一年夫妻二人一个住在江家村,一个住在水埠公社,两地分居之下,她一整年都没动静,心里自是着急,她婆婆心底也着急,却顾忌许明月现在是江天旺和许金虎的左膀右臂,没敢对许凤莲说任何抱怨的话,只去唠叨江天旺。
江天旺又是个爱重妻子的,这才想法子把许凤莲调到了水埠公社,夫妻俩这才团聚。
许明月听到许凤莲有孕消息,手中忙着的动作顿了一下,诧异地睁大眼:“你有孕还跑回来做什么?这么远的路?”她忙找了个凳子给她:“快坐下!”又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很多孕期要注意的事项:“怀孕了不能摸高,也不能深蹲、提重物知道不?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她闺蜜姐妹两人,都因为在孕期不把自己当孕妇,该做事做事,该干活干活,导致胎盘低置,妹妹生产时大出血,换了5000CC还是7000CC的血,具体不记得了,子宫也摘除了,也亏的几十年后的医疗水平发达,人才能救得回来,要是在这时代,那就完了。
还有她闺蜜也是,一胎好好的,因为家里开酒店,太忙了,八个月的时候还把自己当正常没怀孕的人,跑着拿什么东西摔到砖头堆上了,早产;二胎也是胎盘低置,情况比她妹妹还要凶险,整个孕期她都担心死了,最后虽然平安生产,孩子也还是早产的,在保温箱里待了半个月。
要是这时代,哪来的保温箱?
这也是许明月和孟福生结婚后,一直避孕,不敢怀孕的原因。
她真的是怕死了!
后来她再有朋友怀孕,她就一定要提醒朋友,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做平常人,孕妇就是孕妇,你自己一个不注意,伤害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孩子。
许明月怕许凤莲不重视,和她说了好多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和哪些食物不能多吃,最好不要吃的禁忌,很多许凤莲是真的头一次听说,听的连连点头的同时,心里也更踏实了:“阿姐,我都记得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她心底原本的惶恐和害怕一下子就消散了,抱着阿姐的手臂,将头靠在阿姐的胳膊上,还跟没结婚时的小女孩一样,笑着说:“阿姐,有你在真好。”她抬头仰望着许明月:“阿姐,我生宝宝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别说她害怕了,许明月也害怕,拍着她的手说:“放心,我肯定在你身边的。”
不光生产,坐月子她也不放心啊!
四年时间,临河大队连通炭山的堤坝道路和石桥终于修通。
临河大队的石桥自然不像邻市今后长达两三百米的长江大桥,临河大队的桥身长五十二米,宽八米的石桥,桥身和桥墩都通体去除了砖头,由从山上一块一块抬下来的大石条建成,由于石桥用于今后拖拉机运煤,桥梁本身需要一定的承重,桥面选择了仿赵州桥的圆弧拱形式,降低了桥身的坡度,方便行人和车辆通行,为了防止洪水,也是在桥梁的大拱两端各建了两只小拱。
这些都是由省里派下来的桥梁专家督建,桥梁建成的那一日,不光是临河大队的人欢天喜地,喜极而泣,就连左右的和平大队、建设大队、石涧大队的人,都通过他们村修好的河沟堤坝,跑来临河大队驻足观看。
今后他们这些大队,想要出去,再也不用从深山里绕行,也不用特意来到临河大队的渡口坐船,只需到临河大队的堤坝,通过临河大队的大桥,就可以通过炭山上的大马路走出去。
他们再也不用绕很远的山路,也不需要被一条大河隔绝在这水的这头,山的深处。
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的人也终于可以通过临河大队宽阔的堤坝路和大桥,去炭山拉煤回来烧火了。
关于这座桥的命名,也是让临河大队的江天旺和许金虎很是争夺了一番。
许金虎私心里,当然想将这座桥取名为‘金虎桥’,今后不说名垂千古,只要这座桥不塌,他的大名永存。
江天旺则觉得他才是水埠公社的书记,开辟田地也好,带领临河大队的人筑堤建桥也好,他都是一把手,这里面关他许金虎一个武装部主任什么事?就算要为大桥取名,也该他来取才是。
他先是提了一堆什么‘临河大桥’‘炭山大桥’,都被许金虎一顿喷:“什么临河大桥?听着就不霸气!”
“咱临河大队的大桥,凭啥叫炭山大桥?”
取名水埠大桥就更不适合。
反正许金虎是怎么听‘金虎大桥’就怎么顺眼,怎么霸气,对这名字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江天旺则不干了,他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说叫‘天旺大桥’,但见许金虎这么无耻,他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怒喊:“那还不如叫‘天旺大桥’,我‘天旺大桥’不比你‘金虎大桥’来的好听?”
许金虎马上像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一样,指着江天旺的鼻子说:“你瞧瞧你瞧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什么临河大桥、炭山大桥,我看你就是想用你的名字做大桥的名字!”
两人为了取名这事吵的吐沫横飞,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折中给大桥名字取名为‘凤兰桥’。
许凤兰是许金虎手下大将,这些年许金虎的晋升几乎全是靠着她在背后出主意,现在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合作,又开辟出一万多亩良田来,还将大河两岸连通,这对临河大队和大河以南的老百姓来说,简直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如果没意外的话,很快两人大概还要往上升一升。
许金虎觉得许凤兰是他的手下大将,可在江天旺心里,许凤兰还是他儿媳妇的姐姐,他儿子的大姨姐呢,何尝不是自己人?
加上连通两岸的方案和建桥的方案,本身就是许凤兰提出来的,最终把大桥的名字确定了下来,在桥头的石墩上,刻下了‘凤兰桥’三个大字,下面还有石桥建于多少年的记录和一副雕刻的母女牵手的画。
很多人都以为这对母女画的是许明月和阿锦,只有许明月自己知道,画上的人物是许凤兰和大丫。
对于这副画出现在桥墩上,临河大队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很多人都还记得之前传说许凤兰母女是河神娘娘和河神童女的事,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许明月是真人,不是什么河神娘娘,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可大家都知道,现在临河大队的变化是由谁带来的,哪怕明知道许明月母女不是河神娘娘,可很多迷信的人,依然在心里觉得她就是河神娘娘,觉得桥墩上有许明月母女的画像很吉利。
‘凤兰桥’的命名,于许明月来说,也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自己和阿锦的到来,看似取代了她的大姑奶奶母女,又何尝不是在抹灭大姑奶奶母女的存在?这却是她不想的。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记得大姑奶奶母女,她也记得大姑奶奶母女。
‘凤兰桥’的存在,就仿佛在提醒世人,这世上曾有一个苦命的女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她的名字叫许凤兰!
第143章 铛!铛!铛!火车站绿……
铛!铛!铛!
火车站绿皮火车况且况且的驶入邻市火车站, 早已经来到临时火车站接人的许明月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一旁的许凤发手中高举着一个T型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欢迎知识青年到水埠公社’, 其中‘水埠公社’四个字写的尤其的大。
看着人群逐渐的走出来,许明月还不时的用普通话高声喊一句:“到水埠公社的知识青年来这里集合了!”
许凤发看着阿姐那懒懒散散的样子, 原本不好意思张嘴开口说普通话, 被许明月带的, 也不由别别扭扭的用他的方言普通话喊:“水埠公社的知识青年来这里集合!”
才喊了一句,他脸就立即红透了,觉得很不好意思。
要不是四年来, 他经常听到阿姐和阿锦就这么用普通话和姐夫说话,语调语气无比自然,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和别扭的模样, 他听的习惯了,不然真不好意思开口。
在村里, 谁要‘偏态’说普通话,那是要被全村人鄙视的, 除了阿姐和阿锦,村里人都认为孟福生是外地人,阿姐和阿锦不说普通话孟福生就听不懂, 逐渐的也就接受了跟孟福生说普通话的许明月和阿锦, 主要是许明月可以前一秒还在和孟福生说普通话, 下一秒就能无缝衔接的和村里人说方言, 无比的丝滑。
本来过来接知青这事,也轮不到许明月来做,毕竟人家一二十三级的干部了,但全村会说普通话的, 只有许明月一家三口,这回来的知识青年全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城市,派只会说本地方言的人去接,江天旺有些不放心,这才叫了在蒲河口的许明月姐弟去。
蒲河口距离邻市的火车站近,许明月也有船,接新来的知识青年也方便。
至于许凤发,纯粹是被她带来当苦力的。
旁边还有别的公社来接知识青年的,他们原本只是空着手木讷的站在火车站外等人,听到许明月的喊声,看到许凤发手中举得大木牌子,这才摸摸头:“咱们咋没想到也举个牌子呢?”
虽然他们大队的人识字的不多,但也是有几个认识字的人,有了这木牌子,就不用扯着嗓门喊人了。
他们倒是想学着许明月用普通话喊人,无奈不会说,只能用地方方言大声喊着和许明月同样的话。
他们这地十里不同音,周围又只有邻市有火车站,下面的县城都没有火车站,知识青年下乡,都是来这里接,一时间火车站外面,喊什么方言的都有,乱糟糟的喊成一团,别说外地来的知识青年了,就是本地人的许明月,想在这一群乱糟糟的声音中,把方言准确的翻译成普通话的文字,准确的分辨出这些人来自哪个公社都不容易。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扛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青年男女们,陆陆续续从火车站里走出来,无一例外,所有从火车站内走出来的知识青年们,首先便是循着许明月清脆的叫喊声,往她这里来,来了后就问:“我是去五公山公社插队的知识青年,请问五公山公社是这里吗?”
“我是去落山公社插队的知识青年……”
“我是去河水圩公社插队的……”
一时间人全都蜂拥到许明月这里来,把她和许凤发团团围住。
许明月只好高举着手中的木牌子:“这里是水埠公社,去水埠公社的知识青年来这里!”
一个高个男青年看到许凤发手中高举的牌子,向他走过来,用同样带有地方口音,但比许凤发标准了许多的普通话问:“我是下乡到水埠公社和平大队的知识青年,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在许凤发点头说了个是后,那十八九岁的男青年就放下了他肩膀上扛着的麻布袋,站到了许凤发身边,他身后好几个青年男女都站了过来。
后面还有几个艰难的提着自己两个大麻布袋的女生朝许凤发喊:“你们谁过来给我帮下忙,太重了,我一个人提不动!”
许凤发是个老实人,闻言忙过去帮着扛了一个麻袋到路边,本想着自己帮她扛了一个,另一个她总会自己扛了,放下麻袋发现女生还站在那等着他扛呢。
许凤发再要去,许明月却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小叔奶奶,不由拉住他的衣服,指着年轻的,扎着两个麻花辫,头发天然卷的小女生说:“那个女同志的包看着也挺重,你去帮着拿一下。”
许凤发闻言愣了一下,这才看到站在人群中最后面的女孩子,顺着许明月指的方向,就过去帮女生把包袱提了过来。
一拎起她的包袱,许凤发就愣住了,出乎意料的轻,里面看着也没多少东西,但他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帮她提了东西就到这边来。
被帮助的女生也是愣了一下,她是没想到还有人帮她提东西,由于东西不重,她还伸手想往回扯,用很浓重的外地语言说:“我拎的动。”
火车站内还有很多人往外面走,坐在马扎上的许明月就举着个大木牌子,时不时的喊一声:“来水埠公社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来这里集合了!”
又陆陆续续往许明月这里涌来了许多人,许明月一听有问五公山的,一把将五公山公社来的人扯到面前来:“五公山的在这边呢!去五公山公社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到他这里来排队!”
五公山公社的方言和水埠公社的方言发音基本一致,五公山公社的人都认识许明月,许明月刚到火车站,他们就来打过招呼了,无奈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在旁边喊了半天,来的知识青年愣是一个字听不懂。
旁边还有其它公社的人喊话,知识青年们也听不懂,许明月在一旁只好一起翻译了,但她不知道翻译出来的话,对应的是哪几个字,干脆拿了本子和记号笔出来,给旁边用各种地方方言喊话的人,用记号笔在本子上,写了他们所对应的公社名字,再让他们举过头顶。
她车里的记号笔,还是阿锦的画笔,从中找了根黑色的,写出来的字又粗又大又显眼,倒是让原本满脸懵逼的知识青年们好辨认的很。
知识青年虽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总认识他们头顶举着的字,找到自己对应的公社,过去排队便也行了。
直到把所有来接的知识青年都找到了他们对应的公社,许明月才抹着额头上的汗,回头招呼来自己公社的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高举着牌子:“水埠公社的跟我来这边!”
等十来个扛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青年男女跟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后,许明月才站在花坛上,拿着手中的本子读名字:“我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喊‘到’!闫春香!”
许明月一时间没听清,又喊了声:“闫春香!闫春香到了吗?”
站在人群中最后面的小姑娘这才举起了手,嗓门稍微提高了些,喊:“到!”
火车到邻市的时间是下午五点,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许明月就这傍晚的天光,朝名叫‘闫春香’的女生看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叔奶奶名字叫‘闫春香’。
许明月顿了一下,又继续喊名字:“罗喻义!”
一直到来水埠公社的下乡插队的人名全都点到后,许明月又和导游一样,举着自己特意做的木牌子:“水埠公社的人跟我走,来这边!”
火车站外有很多车在等,有牛车、驴车、拖拉机,唯独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公社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跟着他们来到路边的知识青年们,见别的公社的人,都有牛车、拖拉机帮着拉行李,唯独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公社来接的四个人空着手,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顿时脸黑成了锅底。
之前让许凤发扛行李的女生不由娇蛮地说:“搞什么呀?特地来接人,居然连个牛车都没有,这么多的包裹,叫我一个人怎么拿嘛?”
说着,嘴里不由带了哭腔。
下乡插队本就委屈,到了地方连个放行李的地方都没有,饶是她蛮横了一路上,此时也不由委屈的想哭。
倒不是许明月他们不愿意带交通工具过来,而是因为交通不便。
此时水埠公社通往邻市的省道,也就是这时代正在修建的堤坝,都还没修通呢!只有水路,没有陆路,走水路,船也划不到火车站,都在码头边停着呢。
许明月叫许凤发去帮忙扛了一袋行李,可做了两三天火车的女生脾气也上来了,把行李往地上一放,不愿意走了,非得让许凤发帮她把两袋行李都带上。
这姑娘大约在家里还算受宠的,家里给她准备的两袋行李重量都不轻,要是有扁担,许凤发还能帮她挑一下,可靠肩膀扛,两袋行李还真扛不住。
许明月有力气,却也不愿意惯着她,虎着脸指着许凤发说:“这位同志是来自水埠公社下面临河大队的人,去临河大队下乡插队的通知可以跟他走,我来报一下名字:闫春香、罗喻义、沈志明!”
三个名字中,并没有这个让许凤发帮她扛两个行李的女生。
坐在自己行李上不走的女生闻言也不由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自己理所当然吩咐的人,居然还不是负责来接她的人。
许明月也不管她,而是对喊到的三个知青说:“去临河大队插队的人跟上他,其他人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