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老师中的李欣想了想,举手问老校长说:“校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为了激励学生们的学习热情,等到他们毕业的时候,每个班的班级前十名,校服就免费送给他们,不用还回来行不行?”
李欣之所以提出这个提议,是这段时间的教学下,她发现,来到学校上学的女孩子,除了个别是家里真的疼她们,送她们来上学,大多数女孩子她们上学都是有任务的,一是为了每个月发的五斤糠米;二是为了来学校照顾她们的哥哥弟弟生活起居和在学校的安全问题。
这就导致,她们除了在课堂上的时间外,其余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照顾她们的哥哥弟弟身上,简直就是她们兄弟们的跟屁虫,哥哥弟弟走到哪儿,她们跟到哪儿,生怕他们被人欺负了,或是受一点伤。
哥哥弟弟们要是在学校受了伤,回去挨打的就是她们。
李欣家境较好,为人也比较认真细致,观察到这种状况后,想了很多办法,效果都不佳,现在听老校长说学校有校服,便提出了这样的意见,想着有毕业后可以把校服带回家作为胡萝卜,来激励女孩子们对于衣服的渴望,去努力学习,将更多的心力放在学习上,而她们的家里,听到她们努力学习,毕业后能带回来一套好衣裳,估计也会催她们好好学习,哪怕这身校服她们毕业后穿小了,也能给家里的弟弟们穿。
第256章 这些话,李欣不提,老……
这些话, 李欣不提,老校长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他是典型的这个时代的封建家长思维, 哪怕他看重他的长孙女许红菱,也更为疼爱她, 却并不代表他就不看重家中男孙, 只是因为孙女是家中第一个孙辈, 他为许红菱付出的感情最多、最深罢了。
他对许红菱的偏爱是感情的偏向,而非意识的偏向。
甚至此时李欣提出这个提议,他心里头是有些不乐意的, 但想了想,这条奖励政策也不只是针对女娃儿们,男娃儿们同样可以通过毕业时的学习成绩, 获得可以带走校服的机会。
他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每个班十个人太多了,三个人吧, 三个人也有小十套衣服了。”
若非现在临河大队在他儿子、江天旺、许明月的带领下,日子越过越好, 欣欣向荣,让人看得到希望,他根本不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
衣服多难得, 袄子多难得, 多贵!
好多人一件棉袄穿二三十年, 穿的结成棉絮疙瘩都还在穿, 就像《白毛女》中杨白劳的那件棉衣。
李欣为学校学生争取到了这个福利,看老校长表情就知道,这是底线了,随没再说话, 而是解散了后,去各自的班级,和学生们说了,学校将会给他们发放可以蔽体的校服的消息。
学校学生一下子就沸腾了!
学校不仅免费的给他们吃,给他们住,教他们知识,现在还免费给他们发衣服!
本地人的副班主任老师们见知青老师们唱完了红脸,她们就出来唱黑脸了,黑着脸用竹制教鞭在讲台上敲的邦邦响,大声的呵斥道:“都安静一点!先别高兴的太早了!校服不是送给你们的,而是借给你们穿的!等你们从学校毕业了,校服还是要还给学校的!”
原本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有些小皇帝不满校服还要收回去,心里已经在想着偷偷把校服带回家,到时候再偷拿别人的校服穿,就说是自己的。
本地人的班主任很明白穷山恶水出刁民中刁民的想法,因为他自己就属出自最大刁民的许家村,他虎着脸敲着桌子说:“校服只能在学校里穿,出了校门就不准再穿校服!别想偷偷把校服拿回家!每个月月底回去的时候,会有老师检查,确定没把衣服带出来才放行,谁要是上学的时候没有校服,直接没收校服,开除回家!女生们也一样,要是你们校服丢了,你们家在哪儿学校记得一清二楚,就是去你们家去讨也会讨回来,学校每个月发的糠米也直接扣除三斤!”
原本还想着把校服带回家的学生,立刻不说话了,打消了心底的那点小心思。
本地人的班主任又说:“校服发到手上,首先每个人的校服上,都要用针线绣上你们的名字,省的到时候衣服搞混了,把别人的衣服当自己的衣服!”
这话一出,打着偷别人校服自己穿的部分人,也打消了想法,不过还有几个自作聪明的人,想着校服上绣了名字怕啥?只要把线拆开,谁能认识?
知青老师们不了解学生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些年龄最大才十四五岁,最小才七八岁的小孩子,心思单纯朴素的很,哪里会想着去偷别人的校服,把自己的校服拿回家?他们在宣布完了这个消息后,就一个一个的测量他们的身高体重。
老校长和本地的老师们其实觉得没必要量什么身高尺寸,甭管多高多重,所有的学生校服都往最大的给他们就对了,况且一个个量身高,量到什么时候去?
农村没有身高尺,只有本地人做衣服时,用竹片做的直尺。
许明月知道了此事,就用竹片直尺在门框上,划出测量身高的尺寸,标注好数字,身高多少,往那一站就知道。
别的班的知青老师们一看这个方法好,都在各自班级的门框上,划了这道测量身高尺,把班里学生们给激动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到门框上测量自己的身高。
有些不够高的男孩子,还悄悄垫自己的脚,希望自己能量的更高一点。
可小孩子们的眼睛多尖啊,谁悄悄垫脚尖,马上就被人发现指出来,然后就是一顿哈哈哈的嘲笑。
至于称体重,则用的是大队部里交公粮时用的大秤,用一根扁担穿到称量绳中,小孩子们一个个的排队坐到稻箩筐里,两个大人抬起扁担的两头,去掉稻箩筐的重量,就是学生的重量了。
就这么一个个的称重,终于把全校学生的身高体重都测量了出来,然后发校服和内裤。
校服最大的只有140码,阿锦前世就是140的身高,刚过了年,来年冬季衣服肯定穿不下了,140的冬季衣服就一起塞包里了,夏季140的衣服当时正在阿锦身上穿着呢,这么些年也累积下来不少,阿锦一个人根本穿不完,也一起放在这次的包裹里了。
按照老校长的提议,每个学生都是尽量加大二十码的发校服,这样他们穿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这次发的是春季校服,也就是女生一人一套灰色卫衣卫裤,两条平角裤衩,男生一人一套黑色卫衣卫裤,两条平角裤衩。
阿锦的裤衩子只有三种颜色,白色,粉色,蓝色,基本上都是统一的款式。
男生就发粉色裤衩子,女生发粉色裤衩子。
老师们一边发裤衩子,还一边叮嘱他们:“裤衩子给你们发下去了,就不要懒,每天都要换洗!”
这也是许明月要求的。
说出来很多人不敢相信,这时代的很多女性,会每天清洗PP,但三五天至一个星期才会换一次裤衩子,男性更夸张,一个星期不换裤衩子是常态。
用本地人的话说就是,很多衣服根本不是穿坏的,而是洗坏的!
况且对于他们来说,每天清洗衣服,不光是消耗女性的劳动力,对于清洁用品也是一大消耗,没有那么多皂角和肥皂给她们清洗衣服被子,她们最常用的清洁物品,就是淘米水和草木灰,发黄的汗渍根本清洗不干净,最多就是除除汗臭味罢了。
学生们拿到柔软的棉布做的裤衩子,都十分惊喜,不管男生女生,都纷纷拿起自己的裤衩子往身上比,还有人不敢置信地问老师:“叶老师,这裤衩子真的送给我们啦?”
“你们看,我这个还有荷叶边哎!”
“我也有荷叶边,我这上面还有花呢!”她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么好看的花布,居然用来做裤衩子,太浪费了!
这要做成头花和裙子,该有多好看!
有些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甚至都开始想象,自己有这么大一块粉色花布,做成花裙子走在路上的场景,肯定很多人羡慕吧?
可现实就是,她们就只有两条裤衩子这么大的布,两条拼起来也做不了一件小裙子或者花衣裳。
还有人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到了别人手中的粉色裤衩子上,可很快,他们的目光又被别的给吸引,只见有人翻到裤衩子后腰的地方,上面用一种很粗的黑笔,在每条裤衩子上面,都写了他们的名字、班级和学校,就在后腰上,巴掌大的名字,只要清洗裤衩子,晾晒出来,就一定能认出哪件是自己的,哪件是别人的。
这一发现,彻底让个别小同学打消了觊觎别人裤衩子的打算。
然后是春季校服,灰色卫衣的胸口有个粉色的望远镜,周围点缀着几颗黄色的星星,黑色卫衣胸口则是白色巨熊座,下面一座卡通的绿色山峰,有些想甲骨文的‘山’字图案。
每个人男生校服的胸口处,同样用针线绣上了他们的名字和班级,甚至因为绣的人不同,绣工不同,每个人衣服上的名字颜色、大小、形状都不相同,几乎没有重样的。
灰色卫衣因为显色,直接用记号笔在胸口写的名字、班级、学校,这种记号笔只要在衣服上划了痕迹,基本就洗不掉了。
两套衣服都是来自国内的儿童服装品牌,这样的儿童品牌服装胜在没有什么标志性的logo。
哪怕这些衣服上,都各有各的瑕疵,各有各的霉斑,甚至明明是黑色衣服,领口、胸口、袖子、衣摆,都开始发白了,可学生们还是惊喜极了,他们不知道这是阿锦穿过的二手衣服,都以为是全新的,甚至连他们校服上的霉斑,都成了他们各自校服的凭证,只需记住自己校服的霉斑长什么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的校服与别人混淆了。
霉斑千种形状,没有一款相同。
老师们还在喊:“衣服不能就这么穿,要洗洗再穿!”
“平时要好好爱惜你们的衣服,要是弄破了,要赔的!没钱就留下来干活,挑堤坝,什么时候还完了,才给走!别以为免费的衣服就不爱惜!”
学校走廊下的红砖廊柱上,一夕间拉起了一条条的麻绳,无数件霉斑各异的黑色灰色卫衣和小裤衩,都在廊檐下,沐浴着春天的阳光,随风摇曳。
教室里,全都是时不时探头憧憬地看一眼自己校服的学生。
第257章 阿锦的衣服对于学校的……
阿锦的衣服对于学校的一些十四五岁的男生女生来说, 已经小了,女生还好,阿锦带的新裤衩子就是150码, 这里的女娃们大多干瘦,个子也不高, 裤衩子倒也能穿的下, 可男孩子们身高哪怕不如后世的同龄孩子高, 十四五岁也有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了,且男孩子骨骼本身就比女孩子粗壮一些,哪怕女生勉强能穿的上阿锦140和150的夏季衣服, 春秋季节和冬季的校服她们也穿不上了,更别说男孩子了。
女生倒是好办,毕竟人数就那么几个, 再过两个月天就要热起来了,可以用阿锦150的夏季T恤过度一下, 许明月实在是没有适合男生穿的衣服,偏偏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还不少, 许明月在拿这些衣服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点,将自己穿旧的黑色卫衣混在了其中, 当做男生校服, 发了下去。
但许明月前世的身高可是174.5, 公分, 哪怕她瘦,穿的衣服也是女装L码,套在这些身高一六零左右的男生们的身上,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松松垮垮,像是套了一件麻袋。
可他们依然兴奋的很,他们觉得自己才十五岁,还能长高,等到三年后,这件衣服就刚好合身了。
没有人嘲笑他们的衣服不合身,因为除了十四五岁的几个女孩子,其他人的衣服都不合身,都很大。
搞定了校服的事情,许明月也松了口气,这些囤积的衣服鞋子她早就想拿出来了,却一直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次新来蒲河口的下放人员给她带来了惊喜,他们之中居然有亲朋带着货船来打听他们的情况,让她寻到了机会。
和平大队的叶冰澜还不知道许明月借着她出去打听消息散货的事情,顺便把她自己囤积的货物也都合理化了。
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根本经不住查,包括叶冰澜出去散的那些雨靴、雨伞、衣服鞋子、食品等。
可问题就在于,大河以南的人都迷信大河上的货商,在他们少有的几个出过村子,见识过邻市甚至大山那头的县市的有能耐的人,听他们吹牛,外面的城市都是穿金戴银,地上都是玉石铺地,那是什么都有!
尤其是大海市!那简直是所有人梦想中的天堂!
所以整个临河大队,或者说整个大河以南的人,听到叶冰澜说她是海市来的货船,许明月说她是在大河上遇到了来自海市的货商,没有一个人怀疑,全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海市的东西就是这么好,就是这么牛!
叶冰澜距离临河大队中间隔着一个建设大队,她听不懂本地方言,对临河大队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没有打听到自己父母的情况,她还在时不时的抽空划着船去水埠公社和邻市打听情况。
她的这种行为,最先瞒不过去的,就是许金虎和江天旺他们。
可他们不仅没有制止叶冰澜的这种行为,去抓她,探听她的来路,反而悄无声息的帮她解决了许多暗中窥探和想对她下手的人。
最先察觉到临河大队变化的,自然就是住在临河小学的知青们了。
几个老知青还好,他们中,除了叶甜外,都是北方人,不了解南方水系运输,叶甜又是迷信自己的家乡海市是宇宙中心,听说这些‘校服’是来自海市的货船,不仅没有怀疑什么,反而感到十分的骄傲:“这可太正常了!从百年前起,我们海市就是这样了!”
她还想说一些三四十年代英法租界、公共租界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又傲娇的一扬头:“我们海市啥都有!”
反倒是新来的几个知青,尤其是魏兆丰,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初来乍到,他一直很安分的待在临河大队打听情况,知道了临河小学还会招考老师后,他就一边专心的复习高中课程,一边想跟本地人学习操船之技,同时还在打探哪里有可以打造小船的地方。
虽然一样困于语言不通,受到很多阻碍,可还是让他打探到不少消息,也借着给家里报平安、取包裹的机会,去水埠公社打探过几次情况,想要摸清本地黑市的情况,自然也就打探到本地货物丰富的异常情况。
他一个生在京城,没少跑黑市的人,在京城黑市里都没见过如此多如此好如此品类多样的货,没想到在这个地处偏僻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见到了,这让他如何不惊讶。
尤其是下雨天,他看到本地不少人脚上穿的雨靴,是他在京城都不曾见到过的款式。
他家在京城也不算是普通人家了,连他都没见过的可折叠的雨伞、军绿色带皮毛内衬的雨靴。
偏偏这些被大河隔绝在大河以南的人,穿用起这些东西,毫不避讳,老校长从小河边长大,别看着现在身体还算健朗,实际上一双腿脚也不好,一到下雨膝盖就酸痛不已,所以他大孙女送来了高筒雨靴后,他是第一个穿上的,只要下雨,就雨靴不离脚。
除了他之外,小许主任,许大队长、小许主任的哥哥、大队书记、大队会计,天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穿着这种京城都没见过的雨靴、雨伞风里来,雨里去。
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大河以南地处偏僻,外面人不知道这里情况,本地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外来的知青,想出去很难,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的穿这些明显不是本地产的东西,结果他找理由去水埠公社打探情况,因为天晴要挑堤坝,他只能雨天去水埠公社,结果到了水埠公社一看,好家伙,根本不是个别情况,界面上,只要家里有工作有点余钱的有能力的,几乎都穿了雨靴,重点就是他去邮局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时,邮局的工作人员中就有好几个打着折叠雨伞,穿着军绿色雨靴的。
他还想打探这些雨靴的来源,可本地人一听他外地人的口音,全都不理财他,即使理财他,语气也不耐烦,且说出来的方言他根本听不懂。
一时间,他也歇了再去公社打探黑市消息的想法,无非就是叶甜他们这些老知青们说的,从海市那边来的货,走的是水上交通,想要打听清楚这边黑市的情况,首先要把语言问题和买船的问题解决了,不然就算他学会了本地语言,没有船,他还是找不到本地的黑市在哪儿。
很明显,南方的情况和他们北方不一样,南方水系发达,他们的交易居然是在水上,在船上。
阮芷兮、杜晓雅她们看到本地人在雨天穿的雨靴,想法就更简单了,她们已经受够了农村的泥泞,她们只想尽快找到这个海市来的货商,自己也买一双雨靴,不然她们也要疯了。
因为农村的泥泞不止是道路泥泞,它是任何地方都泥泞,采茶叶山路泥泞、春耕田埂泥泞、河边挖土堤坝泥泞,甚至连待在临河小学不出门,种满了蔬菜的操场都是黄泥遍地,泥泞不堪!
关键是她们来到这里不久,十天当中有六七天都在下雨,天天下雨,天天下雨,河面上永远都水雾弥漫,山上永远都是雾气蒸腾,到处都是潮湿的,被子潮湿、衣服潮湿、鞋子潮湿、内衣潮湿。
这让一向淡定的阮芷兮都忍不住崩溃的问叶甜她们:“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已经能听懂本地方言,并且和许红荷关系很好的叶甜说:“这算啥啊?这都还没到梅雨季节,到梅雨季节,一下一个月都不带停的!”她指着校门口不远处的大河沟说:“看到那条河沟了吧?”
其他人都顺着叶甜指着的手,看向外面已经灌了一半河水的大河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