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没明白规则吗?只要前三名。”
学员兵开始发力呼呼往斜坡跑。
来这空旷偏僻的地方,那斜坡是四周比较醒目标识点,想不注意都难。
果不其然也是训练项目的一个。
部队兵跑的最猛最快,首当其冲的就是段航意,撒开膀子往前冲。
落后三五米,苦追不上的沙少行瞅着,“老段可以啊,部队百米冲刺我都没见他跑这么快过。”
段航意确实快,尤其快到斜坡跟前,又突然加速冲刺。
这斜坡陡的很,肉眼可见没有助跑恐怕一口气难上,尤其中间一段更陡峭。
经验丰富部队兵全部提速加力。
教练员只要前三名的土。
眨眼间,全冲上土坡,也就一秒,有人滑倒。
比想象的更难。
甚至到不了中间陡峭处。
“根本上不去吧?”
“我再来一次试试。”
多的是跑到土坡三四米就滑落下去。
不死心的往回跑,准备加大助力。
段航意试了几次,越往上脚掌抓地不行。
十几分钟过去,没有一个人成功。
站在四周围观的教练员们一个个黑着脸,其中走出来一个人,一米七多点的中等个头,这人叫朱博宇,年龄多大看不出来,脸看着像三十五六的,可当兵都知道看脸看不出来。整天风吹日晒的都显老。
能让人记住名字主要是因为朱博宇的嘴巴最毒,他会骂人,讽刺人。
“亏我还觉得你们起码能有二三个上去的。白瞎了你们资料档案写的东西。说什么层层选拔?一个土坡你们都跑不上去。炊事班班长随口要点土都带不过去,回去你们有脸吃他做的饭?就这样你们还穿军装,扛大枪呢?挡枪子你们都赶不上趟。”
也不知道是风吹的,只感觉脸上刺刺辣辣。
“连这点水平都没有,你们还好意思来参加选拔?我们连队缺人也不要糊弄人的。”
说话实在刻薄,有那性子急躁的瞪着眼想要出口,被同伴拉住。
不过更多的都相信,朱博宇敢说,就有实力敢做。
他活动下四肢,腰背压低,脚蹬地,人像羽箭射出去一样。
曹宝山拽着余爱军,指着教练员发力起跑的位置,一百个不信,“他不可能上去,我刚才就是从那试过往上跑,跑到一半往下掉。”
这般认定的人不在少数。
随后又一个教练员下腰,站在朱博宇起跑位置,准备开始。
一个,两个,似乎示范一样,所有教练员们排着队伍准备。
最前头的朱博宇最抓人视线,他上坡后没有直线前进,他是S型叠力前进,似乎一眨眼就到众人难以接近的中间最陡峭位置,一个技巧性的大抬腿一个跨步。
段航意双眼聚神,看着朱博宇站到坡顶,俯身抓起一把土。大喊着,“这玩意都跑不上来,你们赶紧滚蛋,少在这耽搁时间,没时间陪你们玩。”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教练员全都依次上来。
如曹宝山一样,心服口服的人很多。
人家确实比他们强。
谁都没想到联合训练一大早就是被一个大土坡困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解下来的训练都是围着这个土坡。
可吃过早饭之后,集合跑步。
那土坡矗立在远处,正对着驻地,这会谁看它都觉得碍眼无比。
“土坡?突破,教练员是不是说咱们这次联合训练主题就是突破极限?是不是故意的,不突破,就土坡,能不能突破,就看这土坡?”
“这才刚开始呢。”
“还是那句话,别把自己当人。人家特殊作战部队出身,个个身怀绝技,你不拼死博一下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而且听教练员骂人,骂部队来的最凶,对学员兵就温和不少。
跑了不知道多少公里,浑身热腾腾一身汗,远远地能看到极远处有树林和村庄样子。
只不过,眼前横着一条河沟,东西向,河面大概十几米宽,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冬季河里水不深。
“全体都有,下水。”
跑的热腾腾身体,往河里一站,河水淹没胸口,那滋味只感觉身体里一股冷气冲顶。
段航意下水之后,忽然啊啊两声,他整个人下蹲,全身没入水里,憋住几秒,猛地跳出来,大声喊喊,“痛快。”洗头发似的搓了两把短头发。
在水里原地蛙跳,阻力大,可最难得却是上岸。
和跑坡不一样,河水下降后,两边河岸升高,坡度比今早上土坡还陡,关键连个下脚支撑点都没有。
一个个摸爬滚打,泥鳅一样。
前三天的联合训练所有人全都十分狼狈,来之前心里那口傲气全都泄掉了。
一个个过冬大白菜似的,软趴趴,精疲力尽。
但有一个人例外,段航意眼里有神。
第四天分配小组,五人一组。
曹宝山,余爱军,沙少行,高春节,段航意等五人,来自同一个集团军团部,被分配到一组。
成人大腿粗的木头,五人扛着过河上岸。
“炊事班班长今个和我说坡顶的泥太硬了,糊炉子不好用,他说河泥松软比较好,记住,我只要前三名。”
“炊事班班长还说了帮他取河泥的,午饭他给加鸡腿,特殊待遇啊,记住我只要前三名。”
朱博宇刚说完,旁边教练员李和平扭头瞅他一眼,“你记错了吧,昨个补给车过来,带来几筐土豆,白菜,萝卜和几扇猪,猪脚倒是有一袋子,哪有什么鸡腿。”
“随口瞎说的,你当真了?”朱博宇回头挑眉笑了声,“木头不沾水,不落地,难度加大,今个没人能上来。”
已经下水的,五人一排,肩头扛着木头,要比平时难度加大。在水里淌走阻力大不说,脚下淤泥松软,一脚下去陷进去,尤其还是五个人脾气不合的一组。
扛前端的是段航意,随后是沙少行,第三是余爱军,紧跟其后是高春节,扛最后的是曹宝山。
“稳点,稳点。”曹宝山扯着嗓子在后面喊,“要不咱们横着走试试?我看不到前面,我竟踩你们走过的坑里。”
“哈哈哈曹宝山一听你就不会下象棋,小兵只有过河才能左右走呢。你想横着走,岸上要是有一把狙击枪,都不用调整姿势,突突就把人解决了。”沙少行哈哈哈调侃。
“这和下象棋有什么关系,啊…”曹宝山一脚空直接额头顶在高春节背上,鼻子酸痛大骂,“姓段的,你听不懂老子话是不是,让你慢点,稳点,你在前头你拼命往前,我在后面晃荡呢,我倒了你自个过去有用吗?”
高春节往后伸手搀扶一把曹宝山,并出声提醒段航意道:“老段稳妥点,不能光拼速度。这联合训练没这么简单。还有今天组队,五人一组是集体,你在前头看的多,不能光开道,你得传递信息。曹宝山在后视线不佳,你脚下什么泥,你得汇报,淤泥有硬物你要变道也吱声。”
“咱们全当肩头抗的是人,总不能帮人过河,让人掉水里是吧。尤其这人要是重要人物,咱就更要稳当的是不是?”
高春节说话舒服,后头曹宝山哼哼两声,“还是你说话好听,前头那个像个跳脚虾似的,不知道急什么。”
高春节没想到段航意这两天的状态,就连不熟悉他的曹宝山都看出来了。段航意不太对劲,很拼没错,大家都很拼。
但是他的拼劲里有股急躁劲。
高春节觉得大抵是因为周晚风没来的缘故。
至于周晚风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清楚,不过看段航意这样,多少是知道点的。
旁边队伍走到河中央,中央位置淤泥最软,最陷,裹足难走,借力不上。
身形踉跄一人歪,带着后面其他人踉跄全都趴水里去了。
“落水里调头从来。”岸上有教练员大喊。
段航意走到河中央,旁边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完全不受干扰,一脚下去深度不一样,淤泥深陷。
“到中间位置了,注意淤泥软化深陷,注意拉扯帮扶。”同时段航意降速,步伐缩小。
高春节对着身后喊声,“曹宝山你可以抓着我借力,来调整姿势。余爱军你在中间你承上启下,你要稳住,我可能会借你力。”
已经忘记冰冷,身体适应了。而且在淤泥里行走,消耗的力量很大,身体热乎,甚至有些要出汗。
好几次抬腿时队伍倾斜,硬生被队友拉住稳住了。
段航意咬牙,脚下似乎有个河蚌壳,硬生的用脚踩平,碾进淤泥里。
险象环生,终于到了岸边。
可陡峭的河岸要怎么上去?尤其扛着木头,这河岸徒手爬都困难。
“我们在前三名啊。”曹宝山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兴奋起来了,“老余,咱们是前三名啊,加油,中午说不定有鸡腿。”
“别鸡腿了,你看看这个河岸怎么上?”沙少行在前头泼冷水。
没看到老段都停步不走了吗。
沙少行低头,能看到老段脚下有血水出来,但他没吭声,老段不是因为这点小伤就想引人注意的人。
岸上教练员注意河对岸情况,看到好几组成功过河却对河岸犯难。
朱博宇扭头想找李和平说两句,结果李和平伸手指着河对岸让他看。
只看到那边有一组,领头第一人半蹲着,身子贴进泥巴里,另一个人踩他腿,背,肩膀,往上。
上爬的那人,木头的重量由身后人承担,爬到稳妥,调整姿势,一如第一个人一样,把自己摆成队友可借力的姿态。
朱博宇面色一凛,只看着。
段航意生生由第一个,变成奠基石,踏脚石。
肩头,背上全是淤泥,就连脸上为了持稳,硬是把脸嵌入泥里,硬蹭住,硬抗住。
双手上举抱着木头,身上担着好几个人重量,咬紧牙关硬撑着。
等到曹宝山上去,他下脚往下,一眼看到段航意脚底裂开一道口子,血水渗透到河水和泥里,加上半张脸蹭在泥里,大冷的天,他脸色涨红,脖子,额头上,手掌上青筋一鼓一胀,瞪着眼粗喘着气。
尤其,他双手还要承担大部分木头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