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快步上前拽住周晚风胳膊,抑制着火气低声怒问,“这么晚,你到厨房干什么?老太太睡眠浅,吵醒了怎么办?”
周晚风看到让她饿肚子的始作俑者,一个巧劲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到厨房能干什么?当然是吃饭。”
“几点了你不看看。”张婆婆看到周晚风两三下把火打着了,伸手啪嗒一声关掉。
周晚风上手再开。
啪嗒又被关掉。
周晚风眼眸微微半咪,眉眼一片冰冷,“你自己给我打开,还是我把你嘴里觉浅老太太吵起来她给我打开,你选一个?”
张婆婆抿嘴咬牙,她对眼前这个女孩打心底的又厌又烦。
见人没动静,周晚风冷着脸直接往外走,“老太太住一楼是吧,第一天刚来没拜见老人家是我的不对。好在今天还没过,也不算晚。”
张婆婆一看她气势汹汹往外走,顿时心怂半截,晚上吃饭是她知道人在睡觉故意没喊,立马追上去把人拽回来。
“你这孩子要什么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就少吃一顿明早多吃一点就是了,非得大晚上折腾?”张婆婆气势虚了下。
周晚风道,“我今天早上五点起来坐车,一天没吃东西饿的两眼发昏撑不到明天。”
张婆婆憋屈的把火打开,人没走,站旁边冷眼看着,主要怕乱翻东西。
周晚风起身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咕灌下肚。吃完收拾,炊具,杯子洗净放回原处。
厨房回复原样。
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张婆婆干张两下嘴巴,嘟囔一声,“赶紧回去,上楼脚步轻点儿。”
周晚风理都没理。
回到阁楼重新躺在床上,不由的叹口气。这才第一天,她已经能感受到周围对她不喜和排斥。
当时才十六岁周晚风呢?这种环境下自卑敏感,无处宣泄的压力会变成暴躁,愤怒。同时也会嫉妒和憎恨。
大抵知道原来周晚风是怎么一路走歪的,她才十六岁怕是根本应对不了。
有些惋惜,总有人在人生节点上做错事,就再也挽回不了。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十六岁的自己,静静蜷缩在一片血污之中,父亲的脑袋破个大口正呼呼漏血。
她害怕的手抖,也害怕的浑身冰冷,可说去叫人的女人一直没回来,才悟到自己被人弃了。
不后悔砸那一下,人渣不死,就会继续祸害好人,就是那一下砸的太狠,把自己人生砸烂了。
早上周晚风是被人喊醒的,时间估计都不到五点。东方只有一抹白,张婆子穿着整齐,手里提着袋子站在门口一脸不喜。
“这袋子里装着洗漱用品,看你昨天就带个扁扁包估计也没什么换洗洗衣服,老太太说得等太太回国带你去买,就先找几件靖雅小姐的旧衣服穿穿。”说完炫耀似的取出衣服来。
“这些衣服料子农村怕是见都没见过,这裙摆光是料子就分好几种。还有这件格子裙,你看看这做工。快把你身上这些扔了换上吧,一会要和老太太吃早饭。”
周晚风撇了眼,这些衣服大概是给十岁女孩穿的,目测她根本穿不上。而且这衣服大概是一些节日或者活动穿的。
这张婆子以为她是农村来的不识货,拿着几件花里胡哨衣服就糊弄她。她要真是眼皮浅的,看见这种蓬蓬纱亮晶晶公主裙硬穿,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被人嘲笑呢。
张婆子又夸了几句衣服好看,多少多少钱,临走催促一句,“赶紧洗漱,早饭厨房正在做,老太太都起来遛弯了。”
拿着洗漱用品去的三楼洗漱间,换上自己带来学校校服,毛豆青的颜色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脱掉脏衣服,直接在三楼洗漱间顺手洗了。阁楼另一侧是个露台,有晒衣绳。
弄好下楼,经过三楼,二楼时看到正在打扫卫生的人,两个人看见她从阁楼下来,满脸惊奇,一直目送她下楼。
一楼左厅餐桌已经摆放好早餐,品种繁多,光看着就是七八种。杨艺君坐在那举止优雅的吃着饭,旁边站着一个冷脸张婆婆。
周晚风过来的时候,张婆子眼神刺刀似的嗖嗖刺过来。
枣红木餐桌上还有一份摆好的餐具,应该是她的那份,径自走过去拉开椅子,十分自然开口打招呼:“您好,房里没有钟表我不太能确定时间,这次来晚了,下次我会早点过来。”
杨艺君放下筷子,表示吃好了,示意家里保姆阿姨把餐具端下去,手帕细细擦擦手。这才看向周晚风,眉眼温和,“阁楼到底不是住人的地方,只不过家里装修陈设都是你…你云姨再弄。昨天给她去了电话,她知道你来,还把回国的日子提前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回来。你爸爸也是,之前你奶奶去世我说到底是亲家一场,得去看看。你爸爸没同意,加上那段时间家里有事,你云姨身体不太好就没过去。”
周晚风低头吃饭,眼前这个说是六十多老太太,她觉得叫老了。浑身上下精致优雅,看着像四五十的人。
声音很温柔,有种听着听着想睡觉的感觉。
周晚风咽下嘴里饭,眼睛笑眯眯的,“昨晚上我爸还说,见着人让我知道喊人,喊姥姥感觉把您喊老了。阁楼挺大的也能住人,就是得好好收拾一下,窗户上得有一道纱窗,夜里开灯会有小蚊虫飞进来。”
这声猝不及防的姥姥,把对面两人都喊愣住了。
“对了姥姥,我爸有给您说我要留在云海市上学吗?”
“没有,不过留在云海市是对的,这里教学质量好,你爸爸也在这,早些时候让他把你接过来,他说你离不开你奶奶。如今你奶奶去世了也是时候过来到这边上学了。而且你和靖雅同岁,还能互相做个伴。承彬你还没见过吧,是你弟弟,大胖小子今年刚上一年级,等下午就能见到了。等到看到多个姐姐疼爱他,不知道多高兴呢。”杨艺君看着人的眼神,必定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温柔和善的,一如她张嘴说出的话。
那张脸,那声音太具有欺骗性了。
周晚风索性不看,“您这么说,我还挺期待的,一下子多个妹妹和弟弟。”
张婆子见不得周晚风没脸没皮,没大没小的样子,一直插不上嘴,这会可算逮到了,“什么多个妹妹,按生日算靖雅小姐可比你大三个月呢,你得喊她姐姐。”
周晚风放下筷子,歪头看着张婆子,“我生的小,但我心理年龄大,不管当姐姐还是妹妹,我想说的是我都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什么心理年龄大……”张婆子听不得周晚风胡说八道,有心要纠正她。
见杨艺君微微皱眉,才赶紧闭嘴。
反倒是杨艺君见到周晚风一身青色校服,疑声问道:“靖雅的衣服不合身吗?怎么没穿?”
“试了穿着小,我这身校服再将就穿一天,以后恐怕穿不着了。” 周晚风看到张婆子黑脸,咧嘴轻笑。
“也行,等云岚回来让她带你去买。这附近有个南湖景色好,外地来的都要去瞅瞅看看,你在家没事也过去散散步,等到上学功课紧可没时间玩。”
“谢谢您提醒,我会出去转转的。”
客客气气说会话,杨艺君起身去棋室。
棋室里,张婆婆把角落里熏香小心点燃,嘴里碎碎念叨,“太太为了她还专门提前回来?小少爷不是要专门看什么演出吗?”
“我让她提前回来的,承彬看不到才好。他妈妈为了一个陌生人没让他看演出。他只会生那陌生人的气。”杨艺君开始摆棋子。
想着刚才餐厅两人随意的对话,不由看眼张婆婆,“你啊,别把她当成农村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你拿去的那些衣服,她是没看上。”
“怎么可能,我挑的都是靖雅小姐演出服,还有生日派对上裙子,尺码小点,但是能穿。”但会像人裹粽子似的,张婆婆觉得周晚风就是农村来,一脸野心勃勃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就刚吃饭就像没见过世面的,盛多少她吃多少,估计在农村就是天天面饼子咸菜哪见过这么多样式。要不是碍于您还在,估计狼吞虎咽直接动手抓了。”
杨艺君摇摇头,“你没看懂她,她眼神清明,知道你打得注意,要是住几天就回去我还挺喜欢她的。她要长久留在云海市,不管是云岚,还是靖雅恐怕都会不自在,让我孩子不自在的我真心喜欢不上来。”
“昨天夜里动静听到没?”想到昨晚砰砰两声,二楼书房传出的。
张婆婆点点头,就是昨天听到她才起来看看。
“你认识姑爷这么多年,你见过他砸东西?在这家里他再不喜也定多皱皱眉。”杨艺君抽出棋谱一点点布局。
“是本书,今个早上在二楼垃圾桶瞅到了。书有砸痕,里头书页也有破损。””张婆婆专门捡起来看了。
“能自己独身来云海市?敢冲着唯一亲人砸东西?头回见着我眼神没躲开的孩子可不多。哎呦,愁啊,家里两个性格温吞孩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呢。”杨艺君随口一说,手却是一顿。
瞬间眼神一冷,转头看向张婆婆,声线变浅,“你说,周志儒把她送来这,有没有别的心思?”
第5章 希望你能离开
张婆婆听后,眼皮一跳,“不能吧,我看着先生和太太感情极好,对靖雅小姐和承彬少爷也都一样。您和老先生对他也是没的说。这么多年家里和睦能有什么心思?”
张婆婆摇头,她不太明白。
杨艺君手中拿着一枚黑棋子迟迟没放下,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您是不是想多了?她一个十来岁丫头,就算聪明点又怎么样?而且她一直待在农村和先生常年见不着,两人估计陌生着呢。先生这人心思细腻,怕把她自己扔一处等以后别人知道,怕是背后说三到四。”张婆婆最是了解这家里情况,远的不说,就是云家本家这些亲戚朋友少不了看笑话,说他们容不下一个小丫头。
杨艺君放下黑子,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还不是云岚,打小就喜欢漂亮的,找对象也只看脸。靖雅亲爸爸家庭也行,可做人做事就没那张脸漂亮。离过一次婚人总要有点长进吧。结果她喜欢上周志儒,家庭出生实在太差,好在人有本事。可这人啊,太有本事了也放心不下。云岚要多长几分心眼我也不至于想太多。”
一想到自己亲生闺女的性格,杨艺君难免无奈,“女人啊,还是聪明些的好。”
张婆婆只一旁听着,什么话都不能说。
“给厨房阿姨说一声,今个多做点菜,孩子们都回来了。”杨艺君想到两个孩子,满眼都是溢出的爱意。
周晚风没出门,光院子里景她都没看够,这房子大的还分前院后院,后院有一排房子上着锁。
论景色还是前面好看。
尤其那个小鱼塘,几株睡莲下面还有几条胖的游不动的红色锦鲤。见到有人影靠近,呼呼聚在一起张着大嘴等人喂食。
可惜周晚风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蹲着看它们游来游去,肥硕的身子十分憨态,莫名的想笑。
手掌伸入水里波动水花,几只胖鱼一下受惊扑棱游走,见没有什么危险,又慢慢靠近。
等到第一只胖鱼凑近她手指处,其他几只也全都靠了过来,有只还咬了她小手指一下,吃不动又游走了。
来来去去,忽的一只窜出水面,扑打水花直接溅一脸,笑声一出来,周晚风自己都愣了,下意识伸手摸到自己上扬嘴角。
好像不就之前,她还战战兢兢,时刻小心。更不可能长久待在户外,尤其空旷场所。
走在路边会有失控汽车撞向她。
身边的人也可能是对家派来的,也可能是自己人监视她的。
她就像活在战场的一个孤独士兵,她从不想明天,只想今天是否能活下去。
周晚风站起身,腿脚有些发麻,可她高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的轻松,她想要一直这样活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
一上午飞快的过去,周晚风也见到了在家里干活的其他人。负责打扫卫生的小玲,刚刚二十出头,脸黑微胖,左脚好像有点问题走路有些瘸。另一个年龄大点,大概四十出头,人称芳姨,说是三十岁就在这家里干活了,个头高,得有一米七了,干活利索走路带风。
两人早上下楼的时候见过。
院里还有一个杂工五十多岁,重活,修剪花圃什么的都做,张婆子喊他老董。人有些木讷老实,一上午被张婆子使唤,擦洗大门,连廊拖地,忙的像个陀螺也没见吱声,从她跟前过,还会憨厚点头微笑一下在过去。
周晚风就这样默默观察这个家里一上午。
厨房还有一个做饭阿姨,上午外面来送菜品出来一趟,其他时间都在厨房里,并不怎么见。
张婆子就像这个家里管事一样,一上午忙进忙出并没有故意找她事。
一晃到了下午五点多。
周晚风陪着杨艺君在客厅闲坐,张婆子把能使唤的人全部叫到门口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迎接外宾呢,就差铺条红毯了。
直到外面传来动静。
杨艺君冲着周晚风笑着说句,“他们回来了。”同时暗自打量对方神情。
周晚风笑笑,同时也注意到对方正在看她,看的光明正大,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