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和承彬回老家祭祖,你大伯打电话特意交代的,说也想看看你。”周志儒指了指轿车,再次重复道:“上车吧。”
周晚风没动,眉眼冰冷,“杨艺君会让你带云承彬回东山?”
“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当面问问她。”周志儒嘴角带笑,神情十分自然。
周晚风却心头一沉,暗想她在校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南湖公馆家里,周晚风上去换身衣服下来,厨房阿姨做了一桌丰富的饭菜,云海生这次有事没在家缺席。
饭桌上,杨艺君主动把一盘鸡肉换到周晚风面前,这次第一个给她夹菜,然后才给云靖雅夹菜。
周晚风看着碗里鸡肉,细细打量杨艺君,还没看出什么端倪,碗里又多出一块鱼肉。
云岚讪讪地解释道,“鱼肉很嫩,而且没有刺。”
周晚风又看眼大大方方吃饭的周志儒,忽的对着杨艺君说道:“说是明天要回东山老家祭祖,这事您知道吗?”
杨艺君夹了个鱼丸,起身放在云承彬碗里,叮嘱他慢慢吃,“嗯,知道。承彬也不小了回去看看也什么。”
云岚缩肩低头吃饭,头也不抬。
杨艺君话是这么说,可脸上,眼神却没她自己说的轻巧。
倒是靖雅眼神闪烁着,来回看人脸色,她也感觉饭桌上这会氛围有些怪怪的。
周晚风眉心一沉,刚要对着周志儒说话,倏地,云承彬出声打断她,“晚风姐,东山老家有什么好玩的吗?”
周晚上迎上云承彬坦率明亮的双眼,深思一下,“这个时候你可以去山上摘熟透的柿子。”
“老家还有山?”唰的一下,就看到云承彬眼睛更亮了,他爬过不少山,风景好看的山他都见过,但他还没在山上摘过果子。
“是野生的柿子吗?我能随便摘?不会有人骂我吗?”
周晚风看着周志儒,他正在给云岚剥虾,似乎压根没听到这边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野生的,反正柿子熟的季节压根没人摘,放在树上不是被风吹掉地上烂掉,就是被鸟吃,农村家家户户都不稀罕它。”
“那太好了,奶奶,你喜欢吃柿子吗,我给你摘一筐来,不,摘两筐来,到时候家里董叔,芳姨他们都拿一下回去。”云承彬沉浸在可以上山摘柿子乐趣里。
杨艺君冷着脸吃两口,推开碗筷说头有些不舒服,要回卧室休息一下,人直接走了。
云岚浅浅吃几口,说她想看的电视剧到播放时间了,匆匆上楼。
周志儒回书房。
大人都走完了,三个孩子坐桌上,云承彬似乎对东山老家的山很感兴趣,一直再问,山上除了柿子还有什么能摘的。
周晚风心里装着事,桌上美食如同嚼蜡根本没尝出什么美味来。倒是云靖雅拿着筷子戳着自己饭碗,“听你们一说,感觉东山老家很有意思,我也很想去。”
“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云承彬极力邀请。
周晚风放下碗筷,“东山并不近,说不定路途远会取消也说不定。”她没打算回去。
至于周志儒到底要干什么,她看不出来,只能亲自去问了。
周晚风推门进去时,周志儒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正在看书,见到周晚风进来,似乎一点不意外。
伸手把眼镜摘了,揉了揉鼻梁,倏地笑了声说道:“年龄到了竟然有些老花眼,不戴着眼镜看还有点费劲。说起来,你和靖雅的眼睛视力都很不错呢,好多孩子一到初中就配一副眼镜带着。靖雅是从小是她奶奶给立规矩,看书姿势不能有一点问题。你到高中还不近视,说不定是我的基因好。”
周晚风并不想和周志儒谈论视力问题,她直直盯着人开口说道:“你打算和云岚离婚?”
周志儒一愣,似乎没想到周晚风会开口这么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婚?”
“你不想离婚为什么打破现状?云承彬长到这么大之前那些年干什么去了?奶奶死之前为什么不带回去给她见一眼?现在回老家烧纸祭祖?你觉得谁会信?”
周晚风猜不透周志儒要干什么,“云家对你有恩情,当初又搭人脉又出资金,你现在好歹在云海市算的有头有脸。伏低做小这么多年,现在你打破平衡?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妻离子散吓唬不了你,名誉受损也伤不到你的根基,能让你忌惮的或者能控制你,足以毁掉你的东西云家没有了?还是你有足够交换的东西让杨艺君闭嘴了?”周晚风随口猜测,但她觉得是后者。还能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就说明还没决裂到你死我活地步。
周晚风回想刚餐桌上的点点滴滴,眼睛骤然睁大,“你拿云岚威胁杨艺君?”能她忍气吞声吃闷亏也只能是这样。
周志儒眯眼打量周晚风,嘴角噙着一丝笑,“还真有点后悔,我当年应该回去看看你的,真想知道我妈是怎么养大你的。她那样的人是怎么养出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来。从你来云海市,我就一直觉得你的思想和你的年龄不一致,你一点都不像个孩子,思想有时候成熟的让我觉得害怕。”
周晚风皱眉沉默。
“我没有想和云岚离婚的想法,不过被人拿着把柄过日子确实不太好受。晚风,我觉得你从来云海市之后进步不少。应该也看明白了,想在一个城市生活,离不开钱的支持。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真的在乎你。我不好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如果我出问题,你心心念念想要考的大学可就没有一丝机会了。”周志儒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已经被打开的邮件袋,站起身递到周晚风跟前。
“里面邮寄了些资料,邮递员交给老董,我正好看到了,有点点破损我就打开看了眼。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你志向这么远大,没听你提及过一言半语,真的很好,你奶奶要是活着说不定能从村东说到村西头,她那个人你很清楚,很虚荣也很要面子,你帮她抓面子,她就念着你的好。车轱辘一样的话说一年她都不会烦。”
周晚风抑制住冲动,伸手接过邮递袋,上面填写的发件人是孙木兰。
她之前也会邮寄学习方面的东西过来,每回都是邮递员交给老董,老董收到后放到她阁楼的桌子上。
也只有孙木兰知道她想要报考的大学,这些资料她会帮忙收集。
拳头暗暗攥紧,周晚风不自觉的咬紧后槽牙,目光阴沉,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所以,说到底你究竟想干什么?”
“晚风啊,你还没看清楚吗,在这个家里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天生血缘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关系了,我们是父女,我好你就好,如果我不好你也会受到影响,你这么拼命努力的学习,不就是想要报考你心仪的大学吗?”
周晚风眉心皱着,“那你就更应该老老实实维持现状,你非要打破平衡找死,怪不了人。”
“没有人愿意一直伏低做小,受制于人。就像去学校那天,我明明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可我必须要去学校,我没得选择。我感激他们当初对我恩情对我的提携,但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晚风,你会站在我这边帮我吧,你要报的大学需要审核家庭成员,如果我出点事倒下,对你可是影响很大,你的梦想会彻底消失。”
第48章 前世番外片段
(番外小片段1)
“编号1705,立即蹲下抱头听到没有,编号1705……”
高墙大院,墙头上方都缠绕着带有锋利刀片铁丝和碎片玻璃,里面无数穿着灰色监服,统一短发的女人正在吹风晒太阳。
高处塔楼之上有监管人员巡视,大院里服刑人员看似祥和,但平静的水面之下全是隐藏龌龊。
年轻的周晚风被两个管教摁在地,对面是一个可以当她奶奶的老女人面目可憎冲她笑着。
“又是1705”
放风场里好多短发灰色监服的女人,已经老实抱头蹲下,但喜好八卦的仍然忍不住偷看。
“什么情况啊?”
“你不知道?先动手打人的是1705,那个年龄大的女人是她们同房的号头。只是这个1705岁数不大,下手忒狠。”
“什么罪名进来的。”
“听说把自己父亲嘎了。”
几名灰色监服小声嘀咕,“你看到她刚才打人眼神没?咱们这些人不管小的,老的,判刑几年,还是几十年的挂嘴边常说一句,“死也要死到外面去。”外面自由啊,还有自家亲人。你看她这种劲头,根本没想活着出去,使劲作死。”
“一间房十几个人,说是通铺其实号头让你睡下面,你就得打地铺,她自己一个人把同房的都打了,关一个月严管室,出来后还是如此,管教们个个头疼。上背烤,吊拷吭都不吭一声,狠种一个。”
“我听管教说她这么作是想引起上面注意。判决拖到现在主要是她母亲,两人证词不一样……”
N年之后的(番外小片段2)
晚上八点,北市市中心的商业圈灯光通明,人流如织。间隔一条马路原本去年三月竣工的商业广场,已经烂尾整整一年半了,平时黑漆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会连着好几辆轿子呼呼开进去。
隐约能看到些许亮光,可四周建筑围布圈着,塑料板挡着,四周商铺打折音响声一个比一个放的大。
凄厉的惨叫声,愣是没人听到。
“我们找你半年多,你他妈属耗子的,真他妈会藏。就因为你这个鳖孙,公司被人起诉,合伙人撤资损失加上赔付违约金总公司全都算在周姐头上,拆了你都不够赔的。”
众人骂咧咧的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周姐,周姐我没撒谎,我对天发誓,委托合同原件真的被毁了。”惨叫声中夹杂着痛苦的哀求声,人蜷缩着还不忘记往另一边爬过去。
昏暗灯光下,隐约能看到建筑脚架旁依着一人,穿着一条细伶伶的裤子,笔直细长连个褶都没有,上身一件黑色皮夹克,双手插着兜,正仰着头看对面高楼的灯光秀。
周晚风缓步走过来,面色阴沉。手下搬来椅子坐下,“周姐,这人贱骨头,都这样还死咬着不认。”
“周姐,周姐你信我,这里头真没我的事。我发现合同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叫喊着被拖拽着压到一旁。
周晚风起身半蹲下去,声又冷又狠,“你妻小父母被你送走了,你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拿着合同款可以让你全家后半辈子无忧,可我怕他们有钱没命花啊。”
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照片,扔在脚下。
那人看到自家老小近期照片,顿时脸色大变,再看到白纸上写的现居住地址,整个人抖的厉害。
“周…周晚风,你要干什么?你还是人吗?”凶神恶煞想要冲过来,却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我给你工作养一家老小,你却拿着我的钱,联合外人对付我?至今还钱的话一句话没说过,你自己说说你算个人吗?”
……
在那之后不久,周晚风被人偷袭暗害了!
郊外,废弃棚户里,周晚风躺在血泊中,胸口,腰腹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
濒临死亡的间隙,她恍然看到十六岁的自己,静静蜷缩在一片血污之中,父亲的脑袋破个大口,呼呼漏血。
她在狭窄暗黑的厨房,整整坐了一天一夜。
清晰记得她在等人,去喊人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
她被收监关押,为什么一次都没来看过。
周晚风很早已经放下了,只是有时候会想,十六岁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她会过上什么样的人生?
第49章 你敢进监狱吗
周晚风低头看一眼手上邮递袋子,忽的抬起头嘴角上扬,看着周志儒诧异眼神忍不住笑了。
“是什么让你误会了,你好和不好,从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个话很好笑吗?但凡我初中叫家长你能过来一次,说不定我今天都会犹豫思考一下。”
周晚风迈着步子往前,目光冰冷逼人,“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都做了什么吗?初一那年,杨艺君逼我上体校,你是怎么做的?你管过我吗?你帮我想过解决办法吗?”
“初二,学校要求开家长会,作为年级第一的我,学校希望家长能来参加。不是什么让你丢面子的事,是让你到台上接受荣耀的。我当时的班主任孙木兰背着我偷偷给你打的电话,打了几个给你?你接都没接。”
“初三,冬天风寒感冒发烧三十九度四,我自己一个人骑自行车去挂的盐水。半夜回来,你让我注意回来时间。医院陌生人都知道给我一个暖水瓶暖手,你算什么?这个时候你给我提血缘,提父女之情?”
周晚风笑着把邮递袋的资料掏出来,瞥了几眼后,抬头扬手笑着看向面色铁青周志儒,刺啦,刺啦刺啦,一张张撕烂,撕碎,变成一片片雪白碎片,扬手直接撒出去。
目光凌厉,声音又狠又冷,“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一所大学而已,你凭什么认为拿住它就能威胁我?”
周晚风手直指对面周志儒眉心,声音拔高怒问,“我可以不考大学,但你敢进监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