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骊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如果说第一次她还觉得纳罕,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尤其是在越殊曾经当着她的面展示过武力值,将一个犯人“说”到泣不成声之后,她完全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为何如此配合。
谁让他遇上了一个妖孽呢!
想来也是亲身体会过某人的武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体会到被一字一句戳破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底裤差点被扒光的待遇……张骊内心默默好奇了一秒,便公事公办地问道:“你小子犯了什么事,交代一下?”
男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警官,我都交代!都怪我手贱,竟然想偷这位小哥的手机,您赶紧把我带到派出所去吧!”
看眼前的女警和抓他的凶残少年一副十分熟悉的模样,男人心底不由得更慌了。
他愈发肯定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现在国家秘密部门已经开始招收未成年了吗?狗屎的东盟政客,连祖国的花朵都能压榨!难道不知道未成年人就该好好读书?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普通未成年人怎么能做到读心一样,轻易看破他的所有思想?
天可见怜,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偷,不用享受到和境外间谍一样的“严密审讯”吧!他刚才可是差点连几岁尿床都交代出来了!
男人在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却愈发楚楚可怜。直到张骊满足了他的请求。
工作时间,不便闲聊,将人带上警车,临走*前她只来得及提醒越殊独自出门小心。即便他武力值不俗,终究只是未成年人,目前市内还有一伙潜藏的犯罪分子呢……
越殊谢过她的提醒,没有告诉她,其实这个小偷身上就有那伙犯罪分子的线索。
倒不是小偷本人同制造失踪案的犯罪团伙有什么牵连,只是他这种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的人物难免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线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有价值的。
他可能不知道无意中见过的人、看见的场景,背后隐藏着派出所追查已久的真相。正如身怀巨宝却不知其贵的山间野人。
越殊却恰恰是“识货”的人。
正是因为抓到小偷之后对方求饶之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会不断追问下去,结果差点将小偷的老底掀个底朝天,生生击碎了一个大男人的心防。
嗯,他真不是故意的……
等越殊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成了如今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而且对方似乎对他有什么奇异的误解,哪怕他松开手,也乖乖站在原地不跑,似乎担心逃跑会变得更惨。
越殊:“……”
罪过罪过!他默默在心里敲了敲不存在的木鱼,决定之后作为受害者向对方表示谅解……也算是弥补对方受伤的小心灵吧。
警车远去,越殊也将车上的人抛到了脑后,念头转移到从小偷口中挖掘出的线索,以及凭借线索推断出的犯罪窝点来。
倒不是他不想告诉张骊,只是他怀疑这背后是对策部布的局,贸然让普通人参与进去,恐怕不是好事。万一害得这位张阿姨撞上什么异能大战,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至于越殊自己,就无所谓了。纵然是异能超危的“死神”,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倒是很好奇,那个地方将会发生什么。
反正他今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在图书馆待一个下午而已。
笔直的行道树向远处延伸,公交站台上如行道树一般笔直的少年对照车次列表上下看了一遍,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站点上:这不是正好顺路吗?瞅一瞅又不犯法……
半小时后,随着公交车抵达图书馆前两站,也是越殊推断的犯罪窝点附近,靠窗而坐的少年将目光投向渐渐敞开的车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
一刻钟后。
本该出现在图书馆的越殊提前下了车,出现在一片深蓝色的拆迁围墙前。他的目光透过墙上的小门看去,只看见荒草漫天。
这是一片曾经的居民区,居民已被迁走,市政府规划在此建公园,却迟迟没有动工,于是这片区域就这么闲置了两年。其内杂草疯长,破旧的建筑物被荒草淹没,还能看到几块附近市民开辟出来的菜地。
越殊没有靠近,像是个寻常路人一样从路边走过,无形的心神之力悄然蔓延出去。
时值寒冬,被护栏围住的拆迁区寂静一片,与冬日的肃杀十分合拍。寒风大摇大摆刮过,摇动枯黄的野草,卷起乱七八糟的垃圾袋,拍打在废弃建筑工厂的玻璃窗上,却发现本该空旷的厂房里响起人声。
随着一道横亘在地板上的铁门被推开,不断有人从地下仓库中走出,居中的男人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神情享受:“妈的,窝在下面这几天,憋死老子了!”
其他几个人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活像是终于摆脱坐监、出来放风的犯人。惟有落在队伍最后的眼镜青年看上去反应不大。
他只是安安静静找了块地方坐下,还不忘提醒抽烟的男人:“警方随时有可能找到我们,张老大最好不要留下DNA线索。”
被唤作“张老大”的男人眼下有道伤疤,气质凶神恶煞。听了青年的话却也不恼,反而十分听劝地问:“军师能说明白点不?”
——他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听劝。只是这段时间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事实告诉他,不听这位军师的话是真的会吃亏的。
该说不说,现在就连犯罪都需要高学历有文化的人才啊……张老大对此很有感想。
被他奉为“军师”的青年推推眼镜:“我是说,您要么别抽烟,要么别乱扔烟头。”
小插曲过后,一伙人开始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当然不是继续犯罪,而是怎么跑路。
他们说到兴起,手舞足蹈。
对于“军师”制定的计划,一伙人毫不怀疑地接受了,张老大更是兴奋地握紧拳头:
“……就让外头的警察继续傻傻戒备下一次失踪案,以为我们还会再次出手吧。等他们反应过来,老子早就离开东盟了!”
“不愧是军师,连出境的路子都有。”他很是满意地拍了拍眼镜青年的肩膀,又比了个手势,示意事后赃款的分成,“放心,我老张说话算话,不会让你吃亏的!”
眼镜青年点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反正所谓的境外上线都是假的,这些人辛苦搞的“货”,早就被安全转移出去了……
至于在他半途加入之前的遇害者,很不幸,他最多只能为他们讨取迟来的公道。
空旷的厂房中,只有这伙人兴奋的畅谈声,窗外飘来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向外飘去,像是不愿再听染着血腥的狂想。
一条街外的路边长椅上,闭目假寐的少年睁开眼睛,眸底有种洞悉一切的神采。
……一伙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普通犯罪者中,隐藏着一位精神力明显超出常人的异能者,嗯,是什么情况已经一目了然。
调动一丝心神之力在这位处于卧底状态的异能者身上戳了个印记,越殊起身走人。
既然是对策部早就布下的局,他这个路人还是不要搞破坏的好,免得误了大事。不过,留个印记,关键时刻至少能看看戏。若是对策部掉了链子,他也能及时补救。
不管怎么说,越殊很喜欢现在安定平静的生活,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生活被人破坏。
至于[众神殿]与传说中的“死神”,他也有点兴趣:自诩凌驾众生之上的神么……
第144章 燃灯之人19
◎隐于迷雾之下的都市传说◎
夜深人静,荒废的拆迁区愈发冷清,一伙人再一次从地下室里钻出来放风,边吃宵夜边细数离跑路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一直这么躲躲藏藏的实在熬人,好在还有一颗大富大贵的“胡萝卜”掉在面前,让这些人勉强忍了下来。但预计中的时间终归是有限的,要是时间到了还是没能钓出“死神”,这段时间的戏就算是白做了……
闷头扒饭的段南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念头已经转到了一旦此计不成的后备计划上。
念头飞转的同时,他还不忘一心二用与“同伙”闲聊,听他们畅谈干成大事之后要如何享受生活。他们很信任这位半道加入的“军师”,毕竟大家伙能把事情干得这么漂亮还全身而退,少不了他的出谋划策。
“干杯!”废弃的厂房里,一伙人举起汽水碰杯,全当敬酒了。张老大一副真喝上头了的模样,“弟兄们,咱们在网上认识这么多年了,平时受够了窝囊气,父母、老婆、亲戚、朋友,一个个瞧不起咱,怕是没想到咱们聚在一起也能干成大事吧!”
说来在场的人都是一个同城聊天群里的群友,原本的聊天群只是一个发泄负能量的地方,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所有见不得人的妄想,都能在聊天群的记录中找到。
直到某天有人起了歪念,这个充满负能量的聊天群顿时成了一个简易的犯罪组织。
起初只是来自于电影中“交换杀人”的灵感。现实生活中毫无交集的A替B解决了他的仇人,C又替A犯下了同样的罪行,而群里还有D、E、F……可以轻而易举做出伪证,只要在现实中找个借口发生交集就行了。谁又会怀疑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早有勾连,会特意替对方做不在场证明呢?
总而言之,最初这不过是一帮人互相帮助、发泄怨气的行为。有人负责动手,有人负责运尸,有人负责做伪证,简单的仇杀案被他们折腾成了有组织的犯罪,且受害者与动手的人不存在丝毫牵扯,又因为没发现尸体只能定性为失踪案,被刻意扰乱视线的警方破起案来效率自然不高……
至于时间恰好在周日,只是因为群里的人都有工作,最集中的休息时间就是周日。
就这样,一群心性扭曲的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用江湖匪帮的方式发泄怨气,直到遇上“军师”,在“军师”的一番引导下,他们猛然醒悟,此前的所作所为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危险刺激又没有任何好处,一旦落网,岂不是白白在世上走了一遭?
——活了这些年,什么享受都没有过,真要是就这么吃了花生米,简直是白活了!
受到“军师”的点拨,他们终于明白此前是何等的浪费。须知人也是一种珍贵资源,恰好军师有人脉能联系到资源变现的渠道,大家何不大捞一笔,然后远走高飞?
于是,这个犯罪团伙转型了。
而半途加入的“军师”也因为手握人口资源变现的渠道,在团伙中地位独一无二。也是他建议大家模仿十年前的连环失踪案,说是这样能够更好地误警方的侦查方向。
张老大“深情回顾”大家一路走来的艰辛时,还不忘感谢“军师”一把:“还是军师脑子灵光,十年前的案子都能利用起来。说来咱们还得感谢当年的那个凶手啊,他也算是帮咱们分担了警察的视线……希望他藏得够好吧,可别十年后反被逮了!”
说到这里,一伙人都笑了起来。
这笑容里多少有几分自鸣得意。
“既然如此,何不当面感谢?”
一道声音被夜风送了进来。幽冷的男声伴随着枯枝在风中的呜咽,令人脊背发凉。
“谁?”坐在地上的人纷纷站起,警惕地看向门口。却见生锈的铁门不知何时消失,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看上去不紧不慢。
哪怕是被突然冲上来的众人一窝蜂包围,他也只是轻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窃了我的名,却反问我是谁?”
正面对上他视线的张老大心头一惊。对方的眼神令他这个穷凶极恶之徒都顶不住,与屠夫看待屠宰场的猪没什么区别。曾在屠宰场干过活的张老大对此很有发言权。
“你是……十年前连环失踪案的凶手?”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张老大一脸震惊,他赶忙说道,“兄弟,这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你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
嘴上赔笑的同时,他轻轻摇了摇手指。包围在面具人周围的同伙纷纷眼神一动。对方视线死角处,有人狞笑着挥起了铁棒。
“呃啊——”
难以想象的惨叫声蓦然响起。
有人应声倒地。
没有倒下的人全都愣在当场。
——倒下的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而是同一时间突然朝他出手的三个人。
他们手中的武器像是被无形之兽吞噬殆尽,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们的手臂,就连本该喷涌而出的鲜血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诡异的一幕看傻了众人。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拔腿就跑,面具人又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下一刻,围了他一圈的人便纷纷从足尖开始消失,就像是白纸上的人物画被一块橡皮从下往上抹去。
只是画作被抹去没有痛感,被一寸一寸“抹掉”的活人却体会到了凌迟般的折磨。
“啊↗”“啊↘”“啊↗”
厂房里仿佛奏起高低不齐的乐曲。
“饶……啊!饶命啊——”他们嚎得眼泪鼻涕齐流,连求饶的声音都是从惨叫的间隙中挤出来的,声音一度变形,“啊——”
满地打滚的人中,只有两个人还站着,一个是面具人,一个是刚才没有冲上去的“军师”段南。他沉默而冷静地站在原地。
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逃跑。从面具人进入这间厂房起,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在对方身上,仿佛眼前的世界只有这一个人。
随手灭掉一帮不知好歹的凡人,甚至懒得理会他们的解释,面具人似乎终于察觉到厂房里最后一个活人不加掩饰的“注视”。
他从对方的视线中感觉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终于抬眼看过去:“你好像认识我?”
“我等你很久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