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点头,“孕妇小姐,我得护送你去山西吧,这事儿,你家韩牧远不会生气吧?”
苏希希听见韩牧远的名字,心头发紧,昨天夜里她还梦到韩牧远,梦到他在戈壁滩里迷路缺水,摔倒在沙丘上,她想去扶,可怎么样也触碰不到韩牧远,她和他,目前隔着山河。
“生气?”苏希希叹息,“现在咱俩还能谈什么生气。赶紧破局,无论如何,要在他任务结束之前解决这些事,只希望他那边不要遇到什么问题就好。”
.....
夜深了,韩牧远连呼吸的声音都控制着。
他在基地的档案室里,在黑暗中,借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筒的光线,正在翻找档案。
这里有基地所有人的资料,是严禁进入的。
韩牧远悄悄用肥皂复制了管理员的钥匙,又藏在男厕所里,忍受难闻的气味,到了深夜,才出来,悄悄打开档案室的门。
按道理,这里会有人把守,不过因为基地缺水,大家现在都忙着凿冰,所有人都很累,所以看守后半夜悄悄回去睡觉了。
也是,能进营地的人,都是严格筛查的;又有谁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档案室呢?前途还要不要了?
所以看守并不觉得会有人进来。
但看守错了。
韩牧远已经不想要所谓的前途了,如果前途是离开妻儿、不明不白被软禁,他宁愿不要。况且,根据那些老研究员的话,进入基地的人的名单是提前定好的,他为什么会被插进来?
杨天娇虽然不是研究人员,但是又凭什么进来?
如果他韩牧远的调令是假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基地是独立模块管理,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他组在干什么、人员构成是什么,每个小组只负责自己研究的一亩三分田。只有基地的大领导知道所有人的名单,小领导只知道自己组内的名单。
也就是说,只要搞定小领导和最大的领导,那么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安插一个人进来。
他韩牧远会不会就是这样被安插进来的?是不是上头根本没有关于他的调任书?
韩牧远手下飞快,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今年的研究员资料。根据年份,这个基地已经存在十年以上了。不过他无心探究基地的内幕,只想找到今年自己所在的半导体小组的人员名单。
他手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手心冒汗起来。就在这时候,档案室的门忽然发出被推动的声音。
这很可怕,韩牧远进来之后是锁门了的。
有人在推门。
咔哒声敲打在韩牧远耳膜上,心尖尖上。
第119章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
韩牧远悄悄熄灭手里的手电筒,好在那手电筒本来就是买的最小的,光线非常微弱,因此没有在室内造成很大的光线变化,相信从门口是看不出来的,至少韩牧远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等待着,在黑暗中,他的手脚发凉。
来到甘州以来,他还没觉得这么冷过,无论是在几乎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小平房里,还是在暖气总是坏的实验室里,还是用凉水擦洗身体,几乎无法洗澡的时刻,他都没觉得这么冷过。
寒意从他的皮鞋渗入他的全身,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爆裂开来,那是一种他不曾感受过的奇怪感觉。
他想要离开这里,他不想管什么命令,什么东西——真相重要吗?
他是走正规手续被调任来的,还是父亲和杨军设计调来的,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背后都是父亲和杨家的计划,而目的就是想要他做一个傀儡,一个活着、但不准表达自己喜好的傀儡。
他觉得一股血气从喉咙里升腾到头顶,他的呼吸加重了。
他看见档案室的窗户上有铁栏杆,是焊死的;但房顶上有通风口,这里存放的都是纸张,需要保持干燥,大概那个通风口是连着房顶的,这里也是顶层。
如果要逃跑,就是从这里——
韩牧远设想门外是睡了一觉的守卫,他一定折返之后发现了某些微小的异样,因此敲门验证。
相信不过几秒之后,他就会掏出钥匙开门。
那么袭击守卫是不是效率更高的方式呢?
不,不行,他没把握瞬间制服守卫,只要守卫叫出声,那么一切都完了,瞬间他就会被制服;而且他不想伤害守卫,他是无辜的,只是在执行自己的命令......
韩牧远心里闪过一万个念头,一万个念头都在一念之间。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来敲门声,很轻微。
韩牧远慢慢挪动到门后侧,那里是通风口的位置,他紧紧握拳,如果门这时候开了,他也只好和守卫肉搏了,只希望能快速制服他。
可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没有任何声音了。
韩牧远慢慢蹲下,几乎像是一只伪装的昆虫,在不动声色移动自己的翅膀,他从底下的门缝里往外看,借着楼道里非常微弱的光。
韩牧远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门缝里,是一只黑色的眼睛。
一个人正侧着头,趴在地上,往里看。
韩牧远只觉得背脊发凉。
......
“阿姨,你丈夫呢?就是在联谊会上弹吉他的那个?”
谢挽冰和苏希希坐在火车硬座上,孩子问。
她手里拿着零食,那是苏希希刚刚从叫卖的小贩手上买的,有瓜子、卤鸡蛋、柿饼。
苏希希望着孩子纯真无邪的笑脸,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爱人现在在很远的地方,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那个叔叔好帅气,像是电视上的人!”
苏希希微微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最晚一年。”
“天呐,那么晚,那你想他吗?”
苏希希垂下眼睛,又抬起眼睛,“我很想他。但我知道,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果我们不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会来咬我们。”
孩子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沉默着吃了一个柿饼,柿饼金色的果肉在窗外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甜蜜诱人的微弱香气。
“阿姨,那我是不是也要解决眼前的问题,不然也会被咬?”
谢挽冰抬眼,问。
“会。但你是小孩子,所以求助也没关系。阿姨现在不是在帮助你吗?”
谢挽冰有点不好意思,“我爸爸妈妈说——”
犹豫了一下,她鼓起勇气,“他们说你这次是要我去做一件事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们还在背后说了很多阿姨你不好的事情,说你、你——”
苏希希不屑的笑笑,“阿姨不在乎那些不好的事情。没事的。”
“那、那我们真的要去做一件不好的事情吗?爸爸妈妈说我要假装很开心,但我觉得,阿姨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苏希希摸摸孩子的头,“害你?怎么会!”
......
火车开了许久。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苏希希已经习惯了慢生活。没有那种瞬间就能移动的办法,老百姓的生活里充满了等待,但那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没有互联网的信息大爆炸,人的心反而格外平静,她觉得自己在这儿一年成长的速度,比大学四年的时候快多了,那时候很多时间都似乎是npc的垃圾时间,无非是做些浅表的娱乐罢了。
等到火车一停,早就迫不及待的大家伙儿一股脑儿冲下车,苏希希牵着孩子,几乎不费力,就被挤下了车。
刚一下车,谢挽冰似乎像是被雷电到了一样,忽然就扑进苏希希的怀抱里,死死抓住苏希希的衣服。
苏希希震惊,“怎么了?挽冰,你怎么了?”
谢挽冰不说话,只是哭。
苏希希真有点慌了,赶紧蹲下安慰孩子,说了好久,谢挽冰才止住眼泪。
“这火车站,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是山西的一个小城市,火车站简朴但干净,人来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行李都托在地上,每个人似乎都带了许多东西。
苏希希看不出哪里这么可怕。
但谢挽冰害怕极了。
苏希希把孩子搂住,提着行李,快步走到汽车站,坐上了去招待所的汽车。
招待所在市中心,这个小城市的市中心,离着火车站不过几公里。
天灰蒙蒙的,很冷,很干。树木光秃秃的,路边写了许多标语,整个城市很简朴,但和火车站一样,自有自己的秩序。
苏希希一路搂着孩子,直到进入了招待所,入住了温暖的房间,孩子才终于停止了啜泣,只是呆呆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苏希希给孩子开了一瓶牛奶,谢挽冰喝了,才主动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火车站的站牌就害怕。”
那个站牌上,写着这座小城的名字。
“你......真的还记得?”
谢挽冰点点头,“阿姨,你告诉我吧,你到底带我来是干嘛呀?我爸爸妈妈说要我讨一个奶奶的喜欢,但我也没见到啊!还说要我干什么,我都不要反抗,阿姨,你,你是要把我卖了吗?”
苏希希心里一阵柔软,“早知道就火车上告诉你了。挽冰,其实你也不小了,你也懂事了,我接下来讲的事情,你要认真听。”
谢挽冰瞪大眼睛,握紧手里的牛奶瓶。
“我、我知道了。”
苏希希也坐下来,靠着谢挽冰。
她仔细讲了谢挽霞来到谢家的内幕,果然,这些事情谢挽冰都一无所知,还以为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亲姐姐。
“所以说,你爸妈现在认为,你姐姐谢挽霞,才是他们亲生的,而你,则是冒牌货。”
谢挽冰忍着眼泪,“三个月之前,爸爸妈妈和我说,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以前走丢了,现在才找到。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呀!我还觉得爸爸妈妈对姐姐好一点是应该的,毕竟我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姐姐一直在乡下,据说日子很苦。说是在大山里的小镇子长大的。还说,要改名字,我都觉得没事,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一直想做个好孩子,让爸爸妈妈再喜欢我一次——我都让着姐姐——”
谢挽冰断断续续的话语,让苏希希觉得非常心酸。幸运的是,谢挽冰没有崩溃,而是很快接受了事实。
“虽然你父母觉得谢挽霞是亲生的,但是我知道,你才是你父母的亲生女儿,而现在的谢挽霞是冒牌的。”
谢挽冰想了一下,“但是我爸爸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阿姨你怎么会知道?”
苏希希自然没办法讲天书的事情,因此只说:“刚刚阿姨讲了,那个写信给你父母误导你父母的人,是我认识的,准确说,是阿姨的死对头,所以我就知道了。”
“这、这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吗?”谢挽冰有些激动,“我、我还是有爸爸妈妈的!他们一定会再对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