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感慨:”世人总以为谋逆者必要谋划数十载,却不知豺狼扑食,向来迅猛。”
陈昭带到临淄的军队只有一万人,只是为了震慑临淄城内的豪强士族,大军依然驻扎在高唐,是故这处军营的规模不大。规模不大,却戒备森严。
进入营帐,陈昭步若流星走入营帐,吩咐左右:“传沮授、赵云、赵溪来见我。”
此时准确消息还没有传来,不宜让太多人知晓她的打算,可她势中核心谋士武将已经可以稍微透些底,早做准备了。
趁着几人还未至之前,陈昭先看向蔡琰:“文姬,你要筹集出至少足够五万大军吃半年的粮草,越多越好。”
“今年该送往洛阳的税赋不用送了,咱们自己留下。”
陈昭发现蔡琰的神色有些不对,安慰她:“无碍,洛阳局势混乱,那些公卿顶多背后骂咱们几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找咱们麻烦。”
蔡琰微妙道:“主公,其实咱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往洛阳送税赋。”
所以根本不用再多提一句留下。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陈昭点名的几位谋士武将都已到齐。
将帐门一拉,嘱咐守卫营帐十步内不得留人,连树枝上的麻雀都扔石子赶走之后,陈昭召开了会议。
先将何进被杀一事简明陈述,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何进已死,我料董卓必废帝立新,甚或弑君。”陈昭轻描淡写。
“弑君?”一道惊呼声响起。
众人纷纷向出声之人望去。
蔡琰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董卓安有此胆?他难道欲行王莽篡汉之事?可他如何配与王莽相比?”
营帐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蔡琰狐疑望了一圈,发现帐中从主公到同僚一个比一个镇定,似乎一点都不震惊“董卓可能会弑君”这事有多惊天动地。
她下意识看向带着自己熟悉政务的半个老师沮授,沮授移开了视线,她又望向自己较为熟络的友人赵溪。
赵溪干咳两声,惊讶道:“是啊,世上怎么会有胆大包天之辈敢弑君呢?”
听到赵溪开口,沮授和赵云纷纷松了口气,东一句西一句应和起蔡琰来。
陈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咳嗽一声,营帐内顿时严肃,无人再开口。
她将虎符抛给赵云:“子龙,你从各军之中挑选三万最精锐的士卒,驻扎在高唐,随时待命。”
高唐位于青州最西侧,一旦有命令,赵云立刻就可带兵西出兖州。
“末将领命!”赵云拱手接令。
“赵溪。”
“在!”
陈昭偏过头:“你带着罗市和管亥,让他们一南一北去借点粮食。”
“打劫冀州和徐州?”赵溪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磨刀霍霍。
”粗俗。”陈昭轻斥一声,眉眼间却尽是笑意,”去借他们要送往洛阳的粮食,不是去借他们粮仓中的粮食。”
反正现在送到洛阳去也是便宜了董卓,董卓建的那个郿坞“积谷为三十年储”,估计除了劫掠的洛阳商贾和百姓,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国库。
倒不如她留着当讨伐董卓的粮草,也算物尽其用,为汉室尽忠了。
三人领命出了营帐,营帐中只剩下陈昭和沮授两个人。
“先生,”陈昭把玩着腰间玉佩,日光透过帐顶缝隙洒落,在她眉目间投下斑驳光影,“去协调内外,谁敢使绊子”
她指尖一顿,玉佩在掌心转了个圈:“杀无赦。”
沮授抬头,他面前端坐的陈昭手中把玩着那枚她从不离身的玉佩,日光投下摇曳光影,映得她眉目如刀。
沮授瞳孔无声紧缩。
“喏。”沮授缓缓吐了口气,领命离开。
待众人离去,陈昭闭目凝神。洛阳城的三维图在脑海中浮现护城河环绕,城墙高耸,甘泉宫地下密道蜿蜒如蛇。
“有护城河,地道挖不出城啊。”陈昭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道。
此时打仗,无非水火地道几类放冷箭的方式,护城河便是为了防范敌军挖地道入城所设立。洛阳身为国都,城外自然有护城河。
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陈昭手下的人从洛阳城内她买下的偏僻宅院挖到皇宫甘泉宫帝王寝殿了。
将天子带出宫,而后再带出洛阳城。
如何从董卓占据的洛阳城内将天子偷出城呢。陈昭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击膝盖,思索谁有这个本事能将天子顺利偷渡出城。
她倒是能行,有地图在手,论起逃窜的本事刘备加上曹操也未必能比得上她。可她必须坐镇军中指挥大局,没法事先混入洛阳。
陈昭脑中飞速略过一长串名字。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守门士卒入内禀报:“主公,李校尉携其子拜见。”
“请进来。”陈昭挑起了眉。
李楼在她成为青州牧之前就跟着她了,随着她官职升高也水涨船高,被封作校尉专心带神弓营,效果很是不错。
曹操有虎豹骑,公孙瓒有白马义从,董卓有西凉铁骑,她也有神弓营。
而且比起骑兵,神弓手的培养成本还要低一些。
李楼大步入内,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和她有五分相似的英武青年。
“拜见主公。”李楼拱手,又恨铁不成钢瞪了身后青年一眼,“还不快来拜见主公?”
太史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太史慈,拜见主公。”
“犬子不慎惹下事端,无奈之下方来投奔主公,实乃他之过咎。”李楼深吸了口气。
她这个傻儿子在东莱惹下了祸事,弃官跑路来投奔她。
这个时机掐的李楼都想狠狠敲她这个蠢儿子一顿。雪中送炭的时机你不来,锦上添花也不算,掐在得罪人跑路的时候来投奔主公,还得指望主公替他摆平事端。
“楼这个犬子,武艺还算精通,还望主公能收下他,留他在身边做一马弓手。”李楼却也没有过多担忧。
自家主公唯才是用,她这个傻儿子在军中诸人之中武艺应当只在赵云之下,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陈昭哂笑:“马弓手可是卧虎藏龙子义既来投,我恰有一桩要事要交给他。”
关羽一开始是马弓手,太史慈也要做马弓手,这马弓手的含金量比那“上将潘凤”还高了。
李楼识相便要退下,陈昭挽留:“此桩要事凶险,李校尉为子义之母,不妨也留下一听?”
“既是凶险要事,楼听了也只是徒增担忧。”
李楼顿了顿,道:“子义已经成年,做事自有他的决断。”
见李楼果决,陈昭也不再客套,李楼走后,陈昭起身从箱内拿出一张她事先画好的洛阳地图,以炭笔作画。
“子义,你来。”陈昭招手示意太史慈过去。
太史慈走到陈昭身侧,低头看向平铺在桌案上的地图。
面前这张地图上多了几条炭笔画上的线。
“这是洛阳的舆图,这是皇宫内的甘泉宫,也是当今天子的寝宫。”陈昭声音平静。
太史慈猛然抬头,瞳孔略微扩张。
“这条地道直通甘泉宫寝殿,开口处在天子床榻之下。如今还未挖开,时机成熟之时你略微用力就能挖通。”
陈昭道:“我要你先去洛阳潜伏,时机成熟之时从此地道潜入,为我偷一个人。”
太史慈嘴巴微微长大,神情呆滞。
什么!
去天子寝宫偷人?
“如今的陈留王、日后的天子,刘协。”陈昭一字一顿,确保太史慈能够听清她的要求。
太史慈觉得自己头皮要炸开了。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到底是“陈留王日后会成为天子”还是“他要替主公偷未来的天子”哪条更让他震惊。
陈昭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何进被杀的那份密信递给了太史慈。
太史慈看后,猛地抬头,他不是只有武艺的莽夫,结合陈昭一番说法,太史慈尽管猜不出全部,心中却也有了一点不妙预感。
莫非是袁隗和董卓胆大妄为到要废帝另立陈留王为新帝,自家主公看不惯挟持天子的权臣,所以要派他去把天子抢回来?
“敢问主公,何时为时机成熟?”事关重大,太史慈深吸一口气,问道。
陈昭的声音低沉:“城中混乱之时。”
“迁都,亦或者董卓大败,欲挟持天子威胁群臣。”
太史慈狠狠一抱拳:“末将领命!”
太史慈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这个任务虽凶险万分,但若能成功,便是大功一件,足以弥补他投奔时机不当的过失。
要是立下功劳他的官职是不是就比他娘高了?太史慈精神一振。
夜色深沉,鸦振翅掠过残月,在城墙上投下斑驳光影,十余道身影悄无声息离开了临淄,伪装成游侠一路行路,在看到洛阳城门的时候还十分没见识热情惊叹了几声,惹得守门士卒一阵鄙夷。
为首者,太史慈。
在太史慈带着精锐特种部队进入洛阳之时,朝堂局势也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
董卓带着天子的旨意,宣称自己是奉天子之命剿贼,太后则是被宦官挟持,宦官见走投无路,便凶残与太后同归于尽。
不知这番说辞到底有多少人信,反正是糊弄过了一时。
只是董卓依然不安稳。
“文优,老夫的心里还是不安稳啊。”
原本有丁原还与他有龌龊,也被董卓用计鼓动了那丁原麾下的猛将吕布,将其杀了。收拢了丁原部下的董卓,在京中再无忌惮之人。
董卓前日还找了个借口把前三公之一的司空刘弘罢免,自己取而代之,如今已经住入司空府,可谓是春风得意。
“袁隗老实了,天子也老实了,可不知为何,老夫心里就是不安稳。”
董卓唉声叹气,“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太后撞在我剑之上身亡,能瞒得了天子一时,想必瞒不了天子一世,天子长大之后,若向老夫寻仇该如何是好?”
李儒笑道:“司空何不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