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先把刘协抱下去,自己随即跟着跳下,又将砖头垒回去很难恢复成原装模样,可好歹也把洞口遮住。
地道十分狭小,前半截甚至只能容纳太史慈跪着往前爬,刘协还是个半大孩童,爬起来倒比太史慈宽松许多。
“爱卿,这地方好窄啊。”刘协小声道。
太史慈跟在刘协身后爬行,糊弄:“再往前爬爬路就宽了。”
过了一会,果然豁然开朗,从只能供人爬行的通道忽然变成了能够两个人并肩行走的密道。
“哇!”刘协惊叹。
他有些兴奋过头了。
可只要一想到终于逃离了董卓的魔掌,刘协就忍不住亢奋。
“爱卿。”又走了一会儿,太史慈的衣角忽然被扯住,刘协小声说,“朕走不动了。”
太史慈看看短胳膊短腿的刘协,道:“末将得罪。”
紧接着把刘协一把捞起来,抗在肩膀上就往外跑。
这点重量还没他的甲胄和弓箭加起来沉,太史慈轻松就把刘协背出了密道。
在外接应的人迅速给刘协换上难民的衣服,就地抓了两把泥巴往刘协脸上抹。
“末将等人与陛下要伪装成难民出城,还请陛下勿要出声。”太史慈也动作迅速换上了一身破烂麻衣。
这些衣服都是太史慈手下从路边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不但破旧,还散发着一股怪味。自小养尊处优的刘协有点想吐,忍住了。
一声鸡鸣,洛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无数难民争先恐后往城外跑,有的跑掉了,有的被守门士卒拦下。
太史慈抱着刘协惊慌失措往外逃,守门士卒横刀拦下,太史慈小心将早就备好的钱塞给士卒,哭嚎道:“俺家就这一根独苗了,诸位官爷行行好,让俺们跑吧”
这些日迁都,洛阳一日不知要跑出去多少难民,也就是这两日上面下了命令让阻拦,放在前两日,士卒连看都懒得看这些难民一眼。
混在难民群中,太史慈一行人顺利跑出了洛阳,没有走官道,而是一头扎进了山中。
“洛阳距离虎牢关只有五十里路,咱们走快些,入夜之前就能到。”终于跑入深山,太史慈松了口气,边翻山越岭便给刘协解释。
“官道之上都是西凉骑兵,走山路虽远些,却胜在安全。”
走了一刻钟,太史慈又被拉住了衣角。
“爱卿,朕走不动了。”刘协哭唧唧道。
太史慈嘴角一抽,认命蹲下,刘协快乐抱住了太史慈脖子,双脚往太史慈腰上一盘,催促:“咱们快走,别被董贼追上!”
时值初夏,太史慈才跑了一会,身上便已汗如雨下,热汗透过粗糙的麻衣向外渗出。刘协紧紧搂住太史慈的脖颈,几滴泪水悄然滑落,滴在他的颈间,与滚烫的汗水融为一体。
这小皇帝也太爱哭了,太史慈心道。
甘泉宫,小黄门如往日一般想唤天子起身洗漱。
“陛下、陛下?”连叫了两声,床上却没有动静,小黄门心中察觉不对,走上前掀开帷幔。
“来人,陛下不见了!”
惊呼声响彻汉宫。
宫人侍卫一开始还以为是天子贪玩跑到了别处,想要找到陛下瞒住消息,直到找遍大半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刘协,又发现了地上被移开过的砖块,这才将消息通报给董卓。
抱着妻妾玩闹的董卓一愣,随即大怒:“皇帝好端端的待在宫里,怎么会忽然不见了?他是扎了翅膀还是学会了钻地?”
小黄门嘴唇打着哆嗦,将哭未哭:“许是、许是学会了钻地。”
五十里山路,还背着一个十岁半大幼童,还要走山路绕过虎牢关,绕是太史慈当世猛将,也直至深夜才摸到自家主公营地。
“呼、呼”太史慈一行十余人气喘吁吁停在营前。
“入营令牌在谁那?”太史慈撑着膝盖喘气。
“在属下这。”一人应声。
“子义?”军营内传来一道女声。
太史慈欢快抬头:“阿母!”
想到自己偷回来的小皇帝,太史慈骄傲挺起了胸膛,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官职一定能超过他娘。
李楼的身影浮现在柢枑后,她看了眼狼狈的太史慈和太史慈身侧的半大幼童,神色顿时一肃。
“我去禀告主公。”
陈昭接到禀告,立刻马不停蹄赶往安置刘协的大帐。
一入帐,就被扑了个满怀。
“陈爱卿!”刘协一见到陈昭,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上次他和陈昭见面的时候,皇兄还在,祖母还活着,母后也活着,皇兄当了皇帝可还是整日和他一起玩闹,那些宫人也不敢在他边上说皇兄坏话了可才一年多,就什么都变了。
“董卓杀了皇兄他杀了好多人”刘协抹着眼泪告状。
尽管还没人教过他这些,十岁的刘协已经无师自通了他皇叔的招牌技能哭。
“陛下辛苦了。”陈昭又揉了一把刘协小脑瓜。
一旁的太史慈无语撇嘴,这小子辛苦什么,一路上都被他背着跑,连三里路都没走。
陈昭温声安抚刘协:“如今董贼未除,各路诸侯也未必齐心,还要委屈陛下先在臣帐中躲避几日。”
“朕知道各路诸侯讨伐董贼,汝等都是大汉忠臣,为何不能让他们知道朕在此处呢?”刘协一抽抽吸气,在他眼中,只要和董卓不对付的都是好人。
陈昭为难道:“袁绍袁术皆是太傅袁隗犹子”
“朕一定在帐中半步不出。”刘协十分从心。
他记得皇兄活着的时候私下对他骂过袁隗,说董卓是被袁隗引入的洛阳。
虽说年纪还小,可刘协在董卓手下结结实实担惊受怕了半年,对和董卓有关的一切人都深恶痛绝。
安抚好刘协,陈昭离开大帐,命令左右:“请二位军师来见我。”
沮授和郭嘉都已歇下,听到主公召唤,急匆匆披着外袍就赶了过来。
“主公,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郭嘉顶着一头鸡窝乱发匆忙问。
陈昭轻咳一声:“太史慈回来了。”
“李将军之子,回来就回来”郭嘉声音戛然而止,他回过了味,看向自家主公,慢悠悠斟茶等着主公说明。
沮授眼皮一跳:“臣知晓主公先前派遣太史慈行一密事,可是密事已成?”
他心中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上次主公这么心虚,还是先帝驾崩。
“陛下在咱们帐中。”陈昭道。
郭嘉一口茶水喷在了地上:“陛下?”
他指指洛阳方向,不敢置信。
陈昭颔首:“当今陛下刘协,没偷错人。”
郭嘉看向一脸平静的自家主公和同僚,脑袋上蹦出一串问号。
难道真如主公所言,他为人“贤德”,底线太高,才从未想到还能把陛下偷出来这一计策?
“我寻你们来,是让你二人想想,该怎么把陛下卖个高价。”陈昭忧愁,她只想着不偷白不偷,可偷回来后该怎么利益最大化,却还没有头绪。
唯一能肯定的事情就是董卓现在一定很慌,原本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如今这天子忽然消失不见,董卓算盘全都落空。
没了天子,再往长安迁都怎么迁都?
“主公可将此事告知卢公。”沮授略一思索道,“卢公乃是盟主,许多事情他出面比主公方便。且卢公处事公正,没有私心,不会吞没咱们功劳。”
郭嘉离去前忍不住偷偷询问陈昭:“主公是用何神计从董卓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将天子带出来?”
“乃是以地道窃之。”陈昭狡黠眨眼。
“咱们起兵之时,董卓已经封锁了洛阳,主公如何能在董卓眼皮底下挖出一条地道?”郭嘉依然想不明白。
“此乃善有善报的善果。”陈昭感慨,“我曾随何太后进过甘泉宫,得知偌大汉宫居然没有一条地道,觉得可惜,便派人为汉宫挖了一条地道。”
郭嘉沉默片刻,喃喃自语:“嘉实在贤德。”
看来他的素质还有待降低。无缘无故哪个臣子会想着挖一条地道直通天子寝殿?
郭嘉有理由怀疑自家主公挖这条地道的本来目的是为了偷玉玺。
中军大帐。
卢植已经睡下,忧国忧民如他,探听到董卓要迁都之后,心神不宁,睡梦中眉毛依然紧蹙。
一颗脑袋贼头贼脑伸了进来。
“卢公睡否?”
卢植翻了个身。
“卢公睡否?”
卢植忍无可忍坐起来:“守卫何在?为何不将此人拦下?”
“原来卢公亦未寝。”陈昭笑眯眯钻入帐内。
“守门护卫食昭之禄,自然不会拦我。”
卢植无奈起身,身上只着中衣:“汝何事寻老夫?”
“并无大事,只是昭救出了天子。”陈昭轻描淡写。
卢植一用力扯下几根胡须,却全然顾不上可怜的胡子,惊骇道:“什么?”
他确认了陈昭不是与他戏言,一边披上外袍一边往外走:“你如何救出的陛下?”
“昭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派太史慈、赵云、沮授、郭嘉、李楼、蔡琰、赵溪、趁夜突袭洛阳,万军之中七进七出,从十恶不赦面目可憎的董贼手中救出了尊贵无比的天子。”陈昭一口气念出了一长串名字。
卢植深吸一口气,槽点太多他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挑了一个最离谱的事质问:
“蔡琰不是还在青州吗,她一夜之间就从青州到了洛阳,还七进七出救出了天子?”
陈昭随意道:“这些都是小事耳。总归,救驾之功有她一份。”
“你怎么不把你营中养的那几只狼犬也添上?”卢植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