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胤禛的反应比胤禩预想地要沉稳地多,这事胤禛确实不能当做没看见,他想了想说还是先禀告太子,毕竟他们这次出来名义上的主事者是太子。
而且和太子说了这事后胤禛也没急着冲锋陷阵莽在前面,虽然心里也操心但还是事事不越过太子去。
胤禩知道太子的脾性,担心太子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想多生事端于是就把大阿哥收受贿赂的事暗中捅给了太子,这下太子来精神了,誓要一查到底,所以一回宫就拉着众人去见康熙了。
胤禛私底下还跟他痛心疾首地谈过此事,大阿哥不必说了直接和这些贪官恶霸同流合污,而太子身为储君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反而只想着粉饰太平,涉及权力斗争才肯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实则打击政敌。
胤禩越听越心虚,觉得四哥这是把他也给骂进去了。
尤其是事后胤禛还夸过他,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怀天下,是个正直纯善的人。
胤禩欣然地接受了这个评价,而且在心里琢磨着这一世做个这样的人好似也不错。
正想着这事文珊就和胤祥回来了,见胤禛还没回来文珊也问了一嘴,胤祥亮晶晶的眼睛也看过来。
胤禩说此次外出确实查出了点事,所以四哥他们得去和皇阿玛商讨,这个点还没回来估摸着是赶不上午膳了。
果然胤禛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并且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大阿哥被罚了。
康熙听闻这事也是气急,但毕竟大阿哥是长子又刚刚入朝,明年还要大婚不好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处罚他,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康熙只是罚了他禁足一月,不必上朝在家反省。
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随后便赞扬了太子有心,此次当机立断,克己奉公。
文珊听着这些事也是唏嘘,好在这次是被这几个皇子碰上了。
很快宫里也开始议论这事,大阿哥被罚惠妃自然心情不爽,平妃总算从前段时候惠妃到处炫耀康熙给大阿哥指了门好婚事的事上扬眉吐气了,大阿哥受罚,太子被夸赞,这次太子算是赢地盆满钵满。
今天钮祜禄贵妃约着后宫众人来赏花,文珊花是没怎么看明白但是听惠妃和平妃互相阴阳怪气是听爽了。
而且今天德妃竟然也来了。
自从六阿哥薨逝之后她就没怎么出过永和宫,今日一见果然是憔悴瘦削了很多,但人看着精神还行。
文珊今儿没带胤禩和胤祥一起来,把他们俩留在了咸福宫一块玩。
胤祥也和胤禩一样,一旦说了第一句话接下去就顺溜了,很快就能很流畅地说话了。
正好今日文珊不在胤禩便把宫人们都支了出去,胤祥看这场面就知道怕是八哥要和他说正经事了。
胤禩也是想着老十三如今能说话了他们两个也是时候该好好谈谈。
“八哥想跟我说点什么,要聊正事了吗?”胤祥率先问。
胤禩喝了口茶,不再像之前一样和胤祥嬉笑打闹,切换回了八阿哥胤禩的状态。
“老十三,我还记得那日四哥下旨削爵囚禁的时候是你来送的我和九弟,没想到你我竟然有机缘都能重活一世。”
胤禩突然提起了前尘往事,胤祥也有些恍惚,看惯了四哥和八哥兄友弟恭,亲密无间的样子再提起前世两人你死我活的过往让胤祥都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但既然胤禩提起,胤祥也回想起了四哥彻底清剿完八爷党的那一天,八哥和九哥被褫夺爵位,废为庶人甚至还改了名字,囚禁于宗人府。
那天的旨意是他去宣的。
八哥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叫阿其那。
这事文珊还真的问过胤禩,因为后世流传最广的就是说胤禛特意给胤禩和胤禟改的阿其那和塞思黑是猪狗的意思,用来特意羞辱他们。
结果胤禩听了哭笑不得,这后世的传言怎么离谱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四哥对人是刻薄了些,可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即使逐出宗室也不会这么羞辱。
阿其那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意思是待宰的鱼,只不过是身陷囹圄再也不能翻身之后的自嘲罢了。
而老九的塞思黑则是三阿哥胤祉给起的,是讨厌鬼的意思。
胤禩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些事也是因为见到了故人,这些尘封的记忆就又翻上来了。
“八哥。”胤祥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道:“那也是你做地实在过分,四哥忍无可忍才对你们动手的。”
“四哥登基之初也想着安抚重用你,封了你为廉亲王,还是总理事务大臣之首,更是给你母家全家抬旗让你再不是辛者库女所出,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胤禩笑了笑。
“老十三,皇位之争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从我决定夺嫡开始我和四哥就是不死不休了,四哥容不下我,那时的优待也不过是因为我在朝中羽翼众多,四哥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必须拉拢示好的无奈之举,你看年羹尧青海大捷之后四哥皇位坐稳了不是立刻就对我动手了?”
胤祥觉得胤禩是在恶意揣测,忙着给胤禛分辨。
“四哥不是那样的人!”
胤禩忍不住还是摸了摸胤祥的头,胤祥也一愣,胤禩笑了笑温柔地说:“看来四哥真的对你很好,这些腌臜事都没有告诉过你,咱们兄弟几个里可能只有你还天真地以为我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了。”
实际上什么父子兄弟早就都抛诸脑后了。
“那如今呢?”胤祥见说从前的事是说不清也道不明了干脆就不去分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今八哥又是怎么想的。
胤禩双手靠在脑后,仰靠在枕上。
“如今……如今当然是我和四哥一体同心,等四哥登基了之后我就去逍遥快活。”
胤祥有些不相信:“这样的深仇大恨,八哥你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不像是八哥的作风啊。
胤禩听笑了:“什么轻轻揭过,我可是已经跟四哥讨了好几年的债了,如今嘛就算他还完了吧。”
胤祥莫名地从胤禛的话里听出几分得意来。
而且感情这事是掺不了假的,他来了这快要一年了,见四哥和八哥相处确实是真情实意,可能从小在一起就是不同吧。
而且八哥若真的还对四哥不怀好意,想着日后反水背刺那额娘就会先难过死。
八哥对额娘那真是亲地不得了。
自从开口喊了文珊一句额娘之后胤祥就觉得自己已经慢慢适应了,和八哥一样有两个额娘好像也不错,他可以时常回景仁宫去也不会和亲生额娘生疏,尤其是两个额娘关系又不错。
“所以,咱们握手言和。”胤禩笑眯眯地说,“一起帮四哥登上大宝,最好能比上一世早一些,要不还得再等上三十多年,啧啧。”
胤禩想想就着急,要真这样下去得被皇阿玛抓着干三十多年的活,得等到四哥登基之后他才能找机会带着额娘跑出去玩。
胤祥:“……”
这是他们想就行的吗?
皇阿玛可不是那种会甘愿提前退位的皇帝,除非他们造反逼宫,否则只能等皇阿玛驾崩。
正在乾清宫和大臣们商讨国事的康熙还全然不知自己正当壮年就开始被儿子们考虑驾崩的事了。
不过和胤禩开诚布公地聊过胤祥也放心了不少,否则他时不时地还会有些惴惴不安。
想明白了他又问胤禩有什么是他能做的,或者有什么事可以一起商讨。
毕竟他前世也是做了那么多年常务副皇帝,处理朝政还是手拿把掐的。
胤禩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老十三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喝奶,好好睡觉争取早日会走路,否则额娘每天抱着你很辛苦的,你看你胖的跟头小猪似的。”
“……”
啊啊啊八哥太讨厌了!
两人把正事说完了胤禩就又回到了之前像只猫一样非要去戳弄一下胤祥惹他生气的模样,两个人眼看就又要掐起来,门外突然传来了珍珠的声音。
“四阿哥,您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
胤禩和胤祥都呆住扭头往门口看去,门缓缓打开,胤禛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紧抿薄唇拳头攥地死紧。
珍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胤禛刚来,方才两位小主子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兄弟两在屋里玩,珍珠过来是因为文珊走之前炖的雪梨汤好了,胤禩最近有点咳嗽所以特意嘱咐珍珠要端给他喝,珍珠端着汤过来就看到胤禛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一动也不动。
胤禛看了里头呆如木鸡的两个弟弟一眼没说话,转身对珍珠说:“给我吧。”
兄弟三个一向感情很好珍珠也不疑有他,把雪梨汤给了胤禛就行了个礼退下了。
胤禩和胤祥迅速分开然后坐地端端正正,看着四哥进屋把门关上,两人都打了一哆嗦,对视一眼都有一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哥,你来多久了?”
最后还是胤禩先小心翼翼地开口。
胤禛把那碗雪梨汤往桌上一搁,这动静又把两个做贼心虚的弟弟吓了一跳。
“没多久,从你们说要谈点正事开始。”
“……”
完了,那不是全都听见了!
胤禩感觉脑袋嗡嗡地响,四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明明还没到下课的时辰啊?
否则他也不会和十三弟聊这些事。
说来今日也巧,皇子们下午练骑射的时候康熙抽空去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儿子们弓马娴熟文武双全很是高兴,便拉着一些御前侍卫和皇子们比试,当然主要的对象还是太子和大阿哥,毕竟三阿哥和胤禛岁数还是偏小一些。
太子从小就被康熙精心培养自然不论什么都是拔尖的,大阿哥更是在骑射上精于读书所以两人让康熙好好地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康熙一高兴就大手一挥提前给他们放了半个时辰的假。
他这才回了咸福宫,一进门就碰上了翡翠,翡翠说额娘去永寿宫应钮祜禄贵妃的约赏花去了,只有胤禩和胤祥在东偏殿里。
胤禛也没多想就走向了东偏殿想来看看两个弟弟,没想到刚准备推门而入就听到胤祥奶声奶气地说要跟胤禩聊点正事。
胤禛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一个一岁的小豆芽还说要聊什么正事。
他难得起了兴致想听听十三弟的正事是什么,是不让八弟抢他的玩具还是不要捏他的脸。
然后他就听到了胤禩说了一句
“……四哥把我削爵囚禁……”
胤禩乍一听此言便蹙起了眉头,心想胤禩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刚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了胤禩的后半句话,他说他和胤祥都是重活一世。
重活一世……怪不得,胤禩从小的种种奇怪之处终于有了解释,怪不得八弟从小就聪颖地不像个孩子,做事妥帖周全毫无破绽。
而接下去两人的话更是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从两人的对话中他可以拼凑出,好似上一世他和八弟是政敌,还是你死我活的夺嫡对手,而十三弟是和他站在一起把八弟彻底扳倒,他登基做了皇帝,把八弟削爵囚禁甚至开除宗籍逼得八弟给自己改了一个阿其那的名字,然后幽禁而死。
就像胤祥说的那样,这是多么大的深仇大恨。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这么对八弟呢?
他知道打小八弟就比别的孩子聪慧,心有城府,如果八弟想要那个位置他绝不会和八弟争抢,怎么会厮杀到了这种程度呢?
胤禛不禁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几十年以后他对权利的渴望真的已经超过了对胤禩的兄弟之谊吗?这可是他从小带大的亲弟弟啊。
从十三弟的话里他能听得出来十三弟是站在他这一边说八弟是因为自身想要争权夺利做了很多错事才落此下场,但是胤禛还是想不明白,即使日后八弟真的变了,他应该也不会如此狠辣无情地处置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