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什么?”
见她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些话,秦樾眉宇间难掩失望,淡漠的眼神扫过去,“所以就可以在公众场合往人身上泼汽水?你们都是女孩子,难道不知道后果?”
闻言,秦枝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宋时溪胸前那一大片黄色印记,当时要不是她拿外套及时挡住了……
她们总说宋时溪做事恶毒,可是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恶毒?
甚至宋时溪都从未让她当众出过丑。
秦枝意抿紧唇瓣,一时之间哑了声。
见状,陈雯娟更着急了,慌得后背全是汗,再这样下去,等她爸妈过来了,岂不是死定了?
她张嘴刚要说话,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她的父母来了,与此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年轻男人。
“阿樾。”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樾暂时将视线从宋时溪身上挪开,转而转身看向了门口的曾景叙。
这还是他从深市回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但是彼此都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仅仅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停了话头。
“既然双方家长都到场了,你们是想私了,还是走程序?”曾景叙长得高,差不多跟秦樾齐平,五官硬朗俊秀,皮肤呈现小麦色,浑身都写着正气凛然四个大字。
秦樾他们还没开口,陈雯娟的父母就抢先一步道:“私了!”
曾景叙又转而看向宋时溪和秦樾,见他们点点头,才继续说:“行。”
说完,挥手示意在场的其他公安同志们跟他一起出去,留给他们自行解决的空间。
大铁门重新被关上,气氛陷入沉默。
秦樾偏头,深邃的黑眸锁定宋时溪,薄唇轻启:“你想要什么?”
后者犹犹豫豫,最后小声开口道:“我想要赔偿。”
就算她不说,秦樾都知道她会要什么。
真是掉钱眼里了。
他默了两秒,跟在后面补充道:“赔偿,道歉,一个都不能少。”
闻言,宋时溪睫毛颤了颤,倏然抬眼看向秦樾,却只能瞧见他冷硬的侧脸。
陈父陈母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先是掏了两百块钱出来,然后又压着陈雯娟道了歉。
“秦同志,宋同志,真是对不住了,你们放心,我们回去后肯定好好教训这丫头,这两百块钱宋同志你拿去重新买件衣服,再买点儿好吃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从一百变成了两百,原地翻了倍,宋时溪差点儿压不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故作正经地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把钱接了过来。
秦樾就站在她旁边,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双方和解,又签了字,就可以各自离开了。
秦樾见秦枝意神情恍惚,本想送她回家,但是她说要和朋友一起,他便没有强求,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准备回公司继续处理事情。
谁知道一扭头却瞥见昏暗的走廊中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地说着话。
宋时溪仰着小脸,卷翘的睫羽忽闪忽闪,唇珠圆润饱满,说话时吐露些许贝齿,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
而在她对面的曾景叙,早就红了脸,正不知所措地摸着后脑勺来缓解羞赧和紧张。
不知道还以为是小情侣在谈情说爱。
见状,秦樾脸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愠色。
*
从审讯室出来,宋时溪没有急着走,而是找到借给自己衣服穿的公安同志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当时她的外套要一直挡在胸前防止走光,所以公安同志才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了她。
而宋时溪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郑慧兰口中的曾警官,两人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交谈间便不自觉地少了几分生疏,多了几分亲切。
曾景叙还热情地说他带的小分队每天巡逻都会经过她家,到时候会重点关注她的安全问题,如果有异常会第一时间处理,并告知给她。
对此,宋时溪喜不自胜,正准备再说些感激的话,伴随着一股好闻的清香传来,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将她整个人霸道地完全笼罩住。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宋时溪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去扶外套,涌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等她懵愣地抬起头,就看见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阿樾,你还没走?”曾景叙瞧见秦樾倒是挺高兴的,剑眉微扬,眸中溢出笑意。
相比之下,秦樾的情绪就淡了很多,只是轻声应了一声,随后便垂头对着宋时溪道:“穿着,跟我走。”
细听之下,便会发现他语气中那浓浓的不满之意。
宋时溪已经穿了自己的外套了,再加上污渍早就干了,秦樾的这件外套纯属多余,穿在身上还有些热,她秀眉皱成一团,但又不敢明晃晃地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委婉地小声道:“谢谢,但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取下那件外套,但是下一秒肩膀上就多了一只宽厚的大掌,制止了她的动作。
秦樾眸子黑沉沉的,指尖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好了领口,才冷声道:“我送你。”
闻言,宋时溪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樾这该不会是想秋后算账吧?
想到这儿,她就更抗拒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曾景叙开了口:“阿樾,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
出于职业敏感,曾景叙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随后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只觉得这对兄妹的关系有些微妙,像是十分要好,又像是不太熟悉。
总之,很怪异。
“明天晚上吧,到时候我联系你。”听见曾景叙的话,秦樾暂时压下了脾气,回了他一句后,深深看了一眼宋时溪,便倏地大步往外走。
宋时溪被他那一眼看得身子一僵,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左思右想,觉得横竖都是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便咬牙追了上去。
等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没跟曾警官告别,又停下脚步,转头笑盈盈道:“曾警官,再见。”
“再见。”曾景叙对宋时溪的印象还不错,便勾了勾唇。
这边宋时溪正要追上去,就瞧见了大厅里的秦枝意和李砚行,脚步微停。
请问撞见瘟神该怎么办?宋时溪的回答是逃得越快越好。
所以她也顾不上去追秦樾了,当机立断转变方向从另一个门跑了出去。
这边秦樾朝着门口停着的车走去,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昏暗的走廊里,宋时溪对着那名年轻的男公安笑意盈盈的模样,只觉得胸口憋得慌,不禁伸出手松了松领带。
她倒是好脾气,对谁都笑脸相迎,唯独对他,要么哭哭啼啼,要么恨不得避而远之……
不,或许用害怕这两个字来形容更准确。
联想到这段时间她的反应,秦樾的眉头越皱越紧,埋藏在心底的怀疑种子不断生根发芽。
一个如此害怕他的人,真的敢做出下药攀附他这种事情吗?
又或者说这也是她的手段之一?毕竟她最会撒谎,最会装模做样。
秦樾摩挲两下指腹,刚要上车,却发现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一扭头果然发现空无一人,他额头青筋狂跳,强压下肆意翻滚的情绪,正想进去找人,余光便瞥见一抹娇小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从公安局侧门离开。
其实她不算矮,相反还很高挑窈窕,可披着他的外套却宛若偷穿了大人衣物的小孩儿,越发显得她那张脸小巧精致,此时探头探脑,更添了几分憨气可爱。
见状,秦樾气消散了些许,长腿迈出,大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隔着几层布料,还是能依稀感受到她骨头的形状。
太瘦了。
“啊。”宋时溪被突然出现的秦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握住胳膊拉进了车厢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完全不给人开口拒绝的机会。
“开车。”
“是。”
别说她了,就连目睹了全程的徐进泽都有些懵愣,但身体比脑子转得快,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车厢内格外安静,宋时溪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是将屁股往角落里挪了挪,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秦樾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一上车就自顾自地看起了文件。
宋时溪偷偷瞄了好几眼,确定自己暂时没有危险后,方才松了口气,但转而又猛地瞪大了双眼,既然刚才在里面秦樾都没有要找她兴师问罪的意思,甚至还帮她要了赔偿和道歉,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为什么现在又要抓她上车?
思来想去都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宋时溪又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睛,朝着他看过去。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一举一动都被秦樾尽收眼底,他握住文件夹的手微微用力,在上面印出一道指痕,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偏头看向了她。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宋时溪面上闪过一丝难藏的慌乱和赧色,娇艳欲滴的粉红从耳垂处向四周蔓延开来,媚态天成,娇羞异常。
仓皇中,她将半张脸都埋进了他的外套当中,只留一双波光流转的美目在外,眼神颤颤巍巍地从他身上挪开,却更像是若即若离,欲拒还迎。
秦樾盯着她,眉梢轻扬。
疑惑被解开,答案浮出水面,她哪里是怕他,分明是从始至终都在勾引他。
心机深沉,手段多种多样,真是了不得。
按照他的脾气,应该快刀斩乱麻,火速解决掉这个从未听过话的麻烦,但是望着她怯生生的模样,心头涌上一丝莫名的烦躁,他猛地合上文件夹,阖上眼睛。
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宋时溪暗暗松了口气,捏紧裙摆的指尖也松了些许。
秦樾的眼神就像是燃烧中的一簇烈火,灼热滚烫,极具侵略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太可怕了。
没人开口,车厢内的气氛安静得落针可闻,宋时溪看着明显不是往自己家去的方向,纠结在三,还是没忍住弱弱开口问道:“不是送我回家吗?”
听见这话,秦樾才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随后径直看向徐进泽,后者从车内后视镜对上他的视线,先是一愣,然后果断开口道:“我现在就掉头回去。”
上车后秦总就没发过话,他就想当然地往公司的方向开去了。
再者,虽然他知道宋同志从秦家搬出去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晓得在京市财经大学附近。
秦樾眼神一暗,在徐进泽调转方向之前,咬牙道:“要开的会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是。”
于是速度不减,反增。
宋时溪目睹了全程,看着秦樾紧绷的下颌线,明显是在发火边缘,想要让他把她放在路边的想法顿时消失,她还是等下车后再自己坐车回去吧。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车停稳后,秦樾率先拿着文件夹下车,徐进泽紧随其后,宋时溪害怕被锁在车里也跟着下了车。
这里是新开发的区域,跟主城区不一样,入目可及全是耸立的高楼,隐隐有了后世繁华的味道,令人目不暇接。
“宋小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