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命人在长春宫的后殿空地上搭建好了一个烧烤架,自己则是单独留在小厨房中,将一整只羊处理好后,里里外外地涮上了他独门特质的酱料。
等待腌制期间,他又心血来潮,打算给令嫔娘娘做几道拿手小菜。
正筹备呢,忽然严嬷嬷过来告诉他,大阿哥和太子殿下要留在长春宫用膳,叮嘱他不可将烤全羊烤得味道过重,也不可加入过多的辣椒粉,以免得二位阿哥吃不习惯。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戴公公就火急火燎地从灶台后面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用水缸里的清水涮洗起了桌上已经腌制了足有半刻钟的全羊。
严嬷嬷笑眯眯地立在门口看着。
看戴公公将全羊上的酱料清洗干净之后,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走到灶台旁边,打算重新调制酱料。
严嬷嬷问他:“公公可要我帮忙?”
戴公公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他自己一个人足以。
旋即转身就在灶台之间忙碌了起来,过了片刻,他还是没忍住,声音哑哑地问道:“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是何时过来的?”
严嬷嬷说:“大约一刻钟之前吧。”
也就是他之前调酱的时候,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就已经到了。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给他传话……
戴公公的心里忽然有些幽怨,担心前后两种酱料叠加,届时会坏了自己的招牌。
严嬷嬷许是看出他心里头的想法,语气淡淡地补充道:“先前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来的时候,可不知道戴公公您今天要露一手呢。这不,两位阿哥一说要留下来用膳,我不就来告知给戴公公您了么?”
戴公公连忙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道:“可是延禧宫那边,还有皇上,他们会允许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留在长春宫用膳么?”
严嬷嬷直接掀起眼帘睨了他一眼,“这就不干戴公公的事了吧?”
“也是。”戴公公点了点头,继续认真调酱。
……
与此同时,延禧宫。
得知保清今儿不能回来陪她用膳了,惠嫔心底莫名有些失落。
她问保清身边的小太监,“可是上书房里的功课没做完,所以保清谢过令嫔之后,就要回去继续写功课了?”
小太监摇摇头,心眼很实诚地回答道:“不是的,是听说长春宫的令嫔娘娘今儿要吃烤全羊,大阿哥便留下了。”
“烤全羊?”惠嫔闻言有些稀奇。
小太监就说:“对,是从前伺候过太皇太后的那位戴公公,他现在在长春宫,要给令嫔娘娘做烤全羊呢。”
“戴公公?”
那就是草原上的烤羊方式了?
也难怪保清会好奇。
惠嫔想了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来,本宫还没怎么跟这位令嫔打过交道呢。”
她转身吩咐一旁的大宫女去库房拿了几匹布料出来,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往长春宫的方向去了。
惠嫔这一动身,很快就有消息接连传入了景仁宫、承乾宫和钟粹宫内。
安嫔、荣嫔,还有佟贵妃,都有些好奇惠嫔这是要去哪儿。
等派了人一打听——
“长春宫今儿要做烤全羊?”
“还是戴公公的手艺?”
于是也跟着起了兴趣,三三两两,结伴乘着轿撵往李舒窈的长春宫赶。
东六宫亦是如此。
乾清宫御书房。
皇上听完凌嬷嬷的回禀,清隽的俊颜上丝毫表情未露,黑沉沉的眼眸还停留在手中的折子上,只口中随意地叮嘱着:“令嫔的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到底没有什么坏心眼,加上长春宫里有皇玛嬷派去的人,想来应该不会由着保成和令嫔肆意任性,所以嬷嬷不必担忧。”
“若是嬷嬷实在不能放心,大可多遣几个宫人,或者亲自过去看顾。”
凌嬷嬷一想,也行。
于是朝着皇上屈*膝行了个礼,转身就出了御书房,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径直朝李舒窈和太子所在的长春宫去了。
长春宫。
李舒窈还不知眼前两个小崽子随口的一句话,会给她带来多少“客流量”。
严嬷嬷不许她出门看戴公公烤羊,屋内又实在没有东西可玩耍。
简单吃了几口点心后,李舒窈命人将外间用来待客的大厅清出一片空地,如从前一般,用炭笔在地板砖上画了或直或弯的线条。
小太子悄悄靠近他哥,轻声给他介绍道:“这就是‘跳房子’。”
大阿哥黑葡萄般的圆眼睛仔细瞅了瞅,“没有房子呀。”
小太子点头,“我知道没有房子,但是令嫔娘娘说这是房子,这就是房子。”
大阿哥似乎懂得了一些与李舒窈的相处之道。
另一厢,李舒窈很快画好了所有的线条。
她从地上直起腰来,只觉怀孕之后就是不太一样,不过是蹲在地上画了几根线,后腰就酸得有些不太像话。
她站在原地捶了几下后腰。
大阿哥和小太子同时朝她跑了过来,小奶音软乎乎地问,“令嫔娘娘是身子不舒服么?”
李舒窈点了点头,很诚实地说:“是比以前要容易累了一些。”
小太子就道:“那令嫔娘娘是不是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跳房子了?”
“当然的呀,我现在可不能蹦蹦跳跳的,不然严嬷嬷就要被我吓死了。”李舒窈说。
大阿哥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呀?”说完,视线下移,看向李舒窈的小腹,“是因为弟弟在令嫔娘娘的肚子里,他不让令嫔娘娘跳房子么?”
他一口一个“令嫔娘娘”,听得李舒窈很不习惯,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称呼,便只能继续忍着。
李舒窈说:“对的,就是因为我肚子有了小宝宝,所以现在不能陪你们一起跳房子,”说罢,两只手一起,竖起六根手指,对地上的两小只继续道:“不过不用担心,等六个月后,我把小宝宝生下来,就能跟从前一样,想跳就跳了。”
大阿哥和小太子同时朝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两人现在谁都没有心思理会什么跳不跳房子的,一心很好奇李舒窈肚子里的小宝宝。
小太子捏着李舒窈的手指,力气小小地牵引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然后稍有些局促地说:“弟弟,弟弟在令嫔娘娘的肚子里面,我能摸摸他么?”
李舒窈摇头,“现在还摸不到呢。”
大阿哥问:“为什么呀?”
“因为他还没有长大呀,他现在,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呢。”李舒窈比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圆。
末了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她现在快要满四个月了,小核桃应该也长大一些了吧?
于是手指往外扩了扩,将食指和大拇指都伸到最长,比了一个桃子大小的圆出来。
小太子捏紧自己的小拳头,在李舒窈比出的圆圈里来回穿了一下,大阿哥立刻有样学样。
然后两人低下头“哇”了一声,小太子说:“弟弟原来这么大了呀。”
大阿哥也道:“都比我的拳头还大了呢。”
李舒窈:“……”
这是什么很值得表扬的事情么?
她不是很能理解小崽子们的脑回路。
正不知道说什么时,小太子和大阿哥的两颗小脑袋又同时朝她的肚子凑了过来。
李舒窈连忙伸出手护着,害怕他们的脑袋撞到一起,回头就该吵架了。
岂料,他们两个却像是做过很多遍这个动作一样,只发出一声轻轻地“咚”,两人的圆脑袋就抵在了一块儿,然后距离李舒窈的肚子很近,仿若是想跟她肚子里面的小宝宝说话一般。
李舒窈想了想,稍稍往前坐了一些。
就听见小太子煞有其事地轻咳了两声,对着她的肚子说道:“弟弟你好,我是你的太子二哥。”
大阿哥也跟着道,“弟弟你好,我是你的大哥。”
李舒窈忽然有些想笑。
她连忙深呼吸了一口,小腹也随之起伏了一下。
小太子和大阿哥瞬间就变得很是高兴,眼巴巴地看向李舒窈:“弟弟,刚刚是弟弟在回应我和大哥的话么?”
李舒窈有些不忍心打碎他俩的幻想了,于是抿着唇.瓣点点头,“大概是的吧……我也不确定。”
“令嫔娘娘是弟弟的亲额娘,为什么您也不能确定呢?”
李舒窈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借口,“因为,因为他从前都没有回应过我,所以我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呀。”
大阿哥闻言,更是惊讶了,“弟弟之前,从来没有回应过您?”
他表现得如同见了鬼一般,先低头看了看李舒窈的肚子,又抬头看了看李舒窈,不知是想到什么,少顷,脸上露出一抹同情,“是不是,令嫔娘娘您跟弟弟的关系不太好呀?所以弟弟之前才不回应您的?”
李舒窈:“?”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指向自己,“我?我跟他,跟他关系不好?”
大阿哥又点了点他那颗气人的小脑袋瓜,继续说道:“令嫔娘娘您也别太伤心了,世上是有这样的母子的。我以前还在宫外的时候就看见过,就在照顾我的那户人家家里边。”
“那个人也是跟你一样,生完了小宝宝,就说什么小宝宝都是来讨债的,还说是因为上辈子欠了他的……”
“这不是关系不好是什么?”
他居然还能说得,十分……有理有据?
李舒窈差点儿就信了他的鬼话。
旁边的小太子听得很是入神,也不想着跟李舒窈肚子里的小宝宝打招呼了,拉着他哥的袖子,连声追问,“那后来呢,后来她还债了没有呀?”
大阿哥说:“我也不知道呀,反正那个小宝宝一哭,那个夫人就说这些话,她越说,小宝宝就哭得越厉害。”
大阿哥说完之后,抬眼瞅了瞅李舒窈,语气徐徐地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办法呀,令嫔娘娘您说对不对,是她先上辈子欠了小宝宝的,所以小宝宝来讨债,也是应该的嘛。”
李舒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