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窈很及时地止住了这一荒诞念头。
她看向清瑶,清瑶在沉吟片刻之后,果断点头答应了她方才的提议——互相玩!
躺在床上的小胤禛,在看见宜额娘动作干脆利落的一点头后,眼前霎时一黑。
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将来会被玩成什么样子了!
不,不止是他,还有将来的胤祺,他的五……额,六……额,七……嗯,七弟弟。
——差点忘了,现在长生兄长和万黼兄长还在,所以他自己目前排行第六。
故此,宜额娘肚中怀着的,自然就是七弟弟了!
……
李舒窈玩人类幼崽逐渐玩出了经验。
她不仅自己玩,送上门给清瑶玩,甚至还主动邀请佟贵妃和惠嫔等人上门来长春宫玩。
于是没过多久,整个后宫都知晓了,胤禛是个身体多么“灵活”的孩子。
而小胤禛呢,则是在新额娘日复一日的“玩弄”之下,慢慢修炼出了比前世还要强大的一颗心脏。
他觉得这世上大约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叫他惊讶的了。
慈宁宫和乾清宫这边,慢慢也收到了一些风声。
两位老祖宗都有些惊讶,不是惊讶胤禛,而是惊讶于令嫔为何会这么大方,她难道就不怕会有人想要暗害胤禛吗?
后宫妃嫔众多,而人心一向是世界上最难读懂的东西。
更别说宫中之前还殇了那么多个孩子,万一有人在这个时候对令嫔的得宠嫉恨于心,又一时失了理智……只怕做出什么都不为过。
乾清宫这边,皇上倒是不像两位老祖宗那般暗自担忧。
在得知了李舒窈的举动之后,他有些没好气地摇摇头,笑了一会儿,旋即就沉声吩咐梁九功,让他多在长春宫和翊坤宫附近增派人手看顾,顺便还调整了西六宫周边侍卫的巡视频率和布防安排。
原本只是为做震慑用。
不承想,没过几日,竟还真叫他们在翊坤宫去往御花园的道路上发现了有人在偷偷倒油。
现如今宫中有孕的妃子仅宜嫔一人。
宜嫔怀孕之初便是百般不适,好容易满了四个月,孕反应消失了,胎象也逐渐稳固下来。为改善她的体质,太医特地吩咐了,每日最好散步一到两次,时间不需多久,两刻钟为宜。
刚好就是慢悠悠从翊坤宫出门,走到御花园,在御花园里小小的走上一圈,再重新回到翊坤宫的时间。
而长春宫的令嫔娘娘呢,这段时间也很热衷于带着刚满三个月的小阿哥去御花园里,看花看水看蝴蝶。
——所以此举针对的是谁,显而易见。
皇上得知消息,当场就发了好大一通怒气。
梁九功连同手底下的宫人都被吓得胆战心惊,调查的速度就跟被狗撵了一般,不到半日,就将幕后的罪魁祸首抓了出来。
先前散布流言的那两个常在和答应,不过是被佟贵妃罚了赔礼道歉和降位禁足,抄经思过。
而这次却不一样,皇上气得连人都不想见,直接就褫夺了两位常在的位份,而后发配出宫,送回家里去了。【1】
李舒窈收到消息以后很是惊讶,问严嬷嬷:“入了宫的女子,还能发配回家?”
严嬷嬷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不论哪个朝代,自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李舒窈便更惊讶了,语气有些结结巴巴,“那,那皇上这是……”
严嬷嬷就说:“汉人没有这样的规矩,咱们满人却有。”
“只是世祖爷入关之后,逐渐亲近汉人,慢慢地就废除了许多满人的规矩。现如今后宫的各项礼仪章程,也大多是在前朝的基础之上制定实施的。”
“皇上向来遵循旧制,今儿会下发这样的圣旨,多半也是气急了的缘故。”
李舒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知是想到什么,又问,“那皇上之后不气了,会不会重新下令让她们回来呀?”
不是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吗?
严嬷嬷先是看了她一眼,而后摇摇头,没说话。
李舒窈捏起她的袖子晃了晃,“嬷嬷?”
严嬷嬷微微侧过了身,这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意思。
李舒窈便越发好奇了。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呀?
她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严嬷嬷的身边,拿出从前跟她奶奶和外婆撒娇那一套,“嬷嬷,您就告诉我嘛,她们到底会不会回来呀?”
严嬷嬷经受不住她这样子的撒娇,没一会儿就败下了阵来。
先是瞅了她一眼,然后低眸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地说道:“既是圣旨,哪里还有往回收的道理。”
李舒窈歪了歪脑袋,“那这样的话,岂不是便宜她们了。”
“非也,娘娘您想得太过简单了。”
“啊?”她怎么就想得太过简单了。
严嬷嬷道:“她们是承受过皇上雨露的女人,您觉着,她们回家之后,会有人敢去她们家里提亲么?”
李舒窈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诚实摇头,“那自然是不会的。”
严嬷嬷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突兀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当年,先皇后赫舍里氏受太皇太后恩典,被指给了当今圣上作为中宫皇后。帝后大婚,一应流程走了足足半年之久。”
“而先皇后在家中待嫁的那小半年里,宫中直接派人在赫舍里家砌了几道高高的围墙,便是先皇后的亲生阿玛和额娘想要见上一面,也需得先投递帖子入宫,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允许之后,才可进入围墙,与先皇后遥遥地说上几句话。”【2】
李舒窈听到这里,恍惚之间仿佛明白了严嬷嬷的意思。
她捏了捏手指,表情犹豫地说道:“可是,可是她们又不是先皇后娘娘,回到家中,也会有这样的待遇吗?”
严嬷嬷摇摇头,“那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被遣送回家的妃嫔,要么被沉塘,要么被送到附近的山上清修。”
“若有寺庙呢,就在寺庙中清修,若是没有……”严嬷嬷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
李舒窈陡然之间打了个冷战,声音颤抖得有些厉害,“那,那要是没有,总不能席地而居……吧?”
因着紧张和害怕,她连自己说了个错的成语都没发现。
严嬷嬷倒是发现了,却没有揭穿她的意思。
而是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若是入关之前,她们还可以改嫁他人;入关之后,便没有这样的规矩了。”
“是以那些被遣送回家的妃嫔,少有能活过半年的。”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什么词语不太严谨,敛眸仔细地想了想,对李舒窈举起几根手指,“半年还是夸张了一些,据老奴所知,其中活得最久的那个,也才不过坚持了二十一日而已。”
李舒窈闻言,缓缓瞪大了眼睛。
心里想说,二十一日和半年,您这春秋笔法还真是……很春夏秋冬啊……
她转念又想了想,虽然那两个人的下场有点儿凄惨,但是吧,如果真叫她们的计谋成功了,凄惨的人就会变成她和清瑶,还有小胤禛。
两相对比之下,李舒窈很快收起了心中残留的一点点同情。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旁边严嬷嬷一直在悄悄留意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担心她会因为同情那两位常在被遣送回家后的下场,而去皇上面前为她们求情……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李舒窈脸上飞快划过几分惋惜之后,不知是想到什么,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边,拿着几块木板,眉头紧蹙地问她:“嬷嬷,您知道孔雀怎么拼么?”
孔雀?
严嬷嬷朝她手里五颜六色的木板看了看,发现是被娘娘冠名以“七巧板”的玩具。
她低下头帮着思索了一会儿,却始终不得其法。
最后还是李舒窈摸索出了诀窍,“不行,少了一块正方形,要是能多一块的话……”
“那……那不就是八巧板了?”严嬷嬷快速地接了一句。
李舒窈顿时噎住了。
旋即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那就八巧板呗,八通发,发巧板,您听,这是一个多么吉祥的名字啊。”
严嬷嬷唇角很快泄出淡淡的笑意,“是是是,娘娘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她又朝着桌上的几块板子看了一眼,心中猜测,依着她家娘娘的发明天赋,等小阿哥长到能玩这些玩具的年纪时,估计就得叫十八巧板了。
……
那日在翊坤宫,没能成功叫小胤禛学会翻身,李舒窈便一直耿耿于怀,回到长春宫后,紧急给小胤禛加练了半个多小时。
小胤禛却是嘴巴里的小泡泡一吐,眼睛一闭,直接翻过身,拿小屁.股对着她,假装睡得十分香甜。
任由李舒窈如何翻来覆去地戳他,他都紧闭着眼睛装死,没一会儿,竟真叫他睡着了过去。
李舒窈决定惩罚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儿。
便盛情邀请了宫中几个与她交好的,能说得上话的妃子上门,一起在他背上画直线,看他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恨不得找画师把这幅场景画下来,等到他长大之后,再拿出来笑话他。
然而没过多久,大约是小婴儿身上都有什么特殊的机制或者开关。
忽然有一天,这个游戏便失效了。
李舒窈只能继续在小胤禛的身上开发其他好玩的点。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天气逐渐变凉了下来,隔壁清瑶的肚子也一日日变得浑圆又巨大。
她肚子里的小宝宝或许是已经长好了手手和脚脚,有时候会在李舒窈与清瑶说话的间隙,突然在清瑶的肚子里踢上一脚,或者打上一拳,却不会似小胤禛之前那样闹腾个没完没了。
那副样子,更像是在同李舒窈她们打招呼,彰显一下存在,叫她们不要忘记了,他也在场似的。
胤禛五个多月大,逐渐不耐烦被人打横抱着了。
更多时候,他喜欢坐在李舒窈的怀里,一边转动着黑不溜秋的圆圆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侧耳倾听*他家额娘与宜额娘的对话。
——绝大部分对话都是枯燥且没有意义的。
——并且这些话大多出自于他家额娘之口。
也不知道他这个额娘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到这么大的……
胤禛是真的不太懂,茶杯发霉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长出了五颜六色的霉斑么?竟也值得他家额娘叽叽喳喳地一聊就是半个多时辰。
还有那个什么木耳,泡发时间太久会产生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