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这小崽子果然是胆儿肥了。
她双手一叉腰,“安儿要是个胆小鬼的话,胤禛就是个吝啬鬼,连床床都不舍得分给安儿弟弟一半。”
安儿在旁边听得懵懵的,前面大半段没听懂,床床这句听懂了,飞快反应过来,摇了摇手,“不要,安儿不要哥哥的床。”
胤禛扭过头来看他。
他认认真真对面前的小哥哥说道:“安儿会乖乖,不会抢哥哥的东西的。”
想了想,又说:“令娘娘只要给安儿吃的东西就好了。”
这话不免令人心酸。
李舒窈霎时间就不行了,紧紧把听话懂事的小安儿抱在怀里,“安儿误会了,安儿没有抢哥哥的东西呀。”
她试图给小安儿科普:“抢,和分享是不一样的。”
“你把床床抬走了,不给哥哥睡觉,只给自己睡,这才是抢。”
“分享呢,则是带着喜欢,哥哥喜欢你,才会把床床分给你,让你睡一夜,又不要你把床抬走……”
胤禛听着听着,脑门上问号频现。
不是,弟弟刚刚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这好像不是寻常人哄孩子的方式吧?
安儿能听得懂?
他正疑惑,那边李舒窈跟安儿的对话还在继续。
小安儿思索了一会儿:“那哥哥他刚刚不分享我,就是不喜欢我?”
胤禛:“?”
他不是,他没有,他就是纯纯开个玩笑啊!
胤禛一下子慌了,正想要解释,就听见自己的额娘脆生生说道:“对呀。”
对、呀?
啊?!
他额娘到底会不会哄孩子啊?
李舒窈说:“哥哥是第一次见你,连安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肯定还生不出来喜欢的情绪呀。”
“虽然安儿很可爱,也很懂事,但是人的喜好各不相同,也没有经过时间的了解,哥哥怎么会忽然一下就喜欢上安儿呢?”
“就像令娘娘,不也是玩了一下午,才喜欢上安儿的吗?”
破案了,额娘果然是陪别的小孩子玩了一下午……
这个想法只在胤禛的脑海里浮现一瞬,就被其他思绪所替代。
小胤禛摸了摸自己软软滑滑的下巴沉思,他怎么忽然觉得,额娘说的这几句话,十分有道理呢?
那头小安儿已经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呀。”
他很是平静地接受了“不是每一个看见自己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喜欢上自己”的事实,转而思考起了,要怎么让哥哥喜欢上自己。
李舒窈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没多做打扰,风平浪静地把他放回到胤禛旁边,说:“既然胤禛不愿意,那安儿今晚就跟着令娘娘睡觉吧。”
来长春宫的第一夜,总还是要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比较好。
李舒窈也是担心,他会不会睡着睡着,忽然想起了慈宁宫那头还在生病的纯亲王福晋,哭了怎么办?
又看了看自家duang大一坨的小崽崽,李舒窈沉吟着:“今晚安儿跟我睡,明儿早晨,胤禛就陪着安儿一起用早膳好不好?”
别问,问就是她根本起不来。
一听说又可以吃东西了,小安儿眼睛瞬间放光,把一旁的小胤禛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堂弟,原是个爱吃的性子?
安儿连连点头,恰在这个时候,有宫人来报,道是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李舒窈便让人抱着两只小崽崽一起去洗澡。
等人走后,她朝着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会意,走到外面,把脸上还带伤的刘嬷嬷带了进来。
——刘嬷嬷是安儿临走时,唯一一个,一直强调要带走的人。
老祖宗便把她也送过来了。
只是方才接旨的时候,李舒窈注意到了她脸上还未包扎的伤,担心吓着了两只小崽崽,这才让人带她先下去擦药。
这会儿倒是刚好可以问话。
只是……刘嬷嬷的嘴巴严实得紧,无论李舒窈如何询问,她都不肯把纯亲王府里的事情说出来,李舒窈一时没了办法。
她小声嘟囔几句:“我又不是要害人……这不是,皇上交代的任务么……”
一听见“皇上交代的”这几个字眼,沉如死水一般的刘嬷嬷忽而有了反应,“皇上,是皇上交代令嫔娘娘来照顾小阿哥的?”
李舒窈点点头:“是呀。”
不仅仅是照顾安儿,把他的身体调理好,更重要的是,还要找出纯亲王府里,是什么人在居心不良地撺掇纯亲王福晋,令她时时沉浸在“安儿会不会早夭”的恐慌情绪当中。
李舒窈一直觉得自己是没办法担当如此大任的。
可是,陪着小安儿玩了一下午后,即便觉得很难,她也想为这个可怜的小宝宝做些什么。
看见刘嬷嬷忽然活过来的表情,李舒窈起身的动作一顿,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刘嬷嬷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相信她。
李舒窈当即把双手一摆,“你放心,没有人会防备我的。”
刘嬷嬷嘴唇蠕动,“可是小阿哥已经在长春宫了。”
“那又如何。”
李舒窈自己清楚,她对外一向是心无城府,毫无算计的白纸形象,所以幕后之人哪怕是得知了安儿在她这里,多半也只会以为老祖宗是实在没有了办法。
才会寄希望于她和胤禛身上的福气论。
这也是皇上和老祖宗会放心把任务交给她的原因。
李舒窈道:“而且,如果你是幕后之人,你会觉得,我有办法能改变安儿的处境,并且唤醒纯亲王福晋的理智么?”
依着从前听过的,外界对令嫔娘娘的议论,刘嬷嬷心里已然有了答案: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谁不知道令嫔娘娘是汉军旗的宫女出身,全家又都在遥远的江南,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连点儿自己的势力都没有?
若不是好运的被皇上宠幸,没多久就顺顺利利的怀上了皇嗣,又平平安安生产……
只怕根本就没有人会关注到她。
刘嬷嬷想通了这点,还有最后一丝顾虑:“您没有,宜嫔娘娘那儿……”
她这么一说,倒叫李舒窈疑惑了:“什么意思?你是说,幕后的那个人,很害怕清瑶的家世?”
那他哪来的底气策划这些呢?
刘嬷嬷的眼中锋芒一闪而逝,她倒是没想到,一向被人看低的令嫔娘娘,竟也有一语中的的时候。
说不定她还真能有些办法?
想着,刘嬷嬷终于道出了实话:“奴婢知晓的其实也不太多,只是,奴婢觉得,娘娘可以派人去查查纯亲王福晋的母家。”
母家?
这倒是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
李舒窈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转头就问严嬷嬷:“纯亲王福晋的母家是哪家呀,或者说,纯亲王福晋姓什么?”
严嬷嬷与刘嬷嬷闻言,同时有些无奈了。
顶着刘嬷嬷不可思议的眼神,严嬷嬷硬着头皮回答:“回娘娘话,纯亲王福晋姓尚佳氏,乃平南王之孙女,和硕额驸尚之隆之女。”
李舒窈听得露出了星星眼,半晌,才理清楚思路,“她是和顺公主的女儿呀。”
那怎么会怕清瑶她们家呢?
李舒窈很是不懂,严嬷嬷也没有为难她的想法,只对刘嬷嬷说道:“辛苦刘姐姐了,明儿我会将此消息暗中传到乾清宫那头的。”
“其余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只安心照顾好小阿哥就行。”
刘嬷嬷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不论令嫔娘娘如何,左右已经托付出去了,再不想信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可走,于是点了点,对着李舒窈说道:“奴婢知晓了。”
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可查查纯亲王福晋母家的庶女。”
至于哪一个,刘嬷嬷就不清楚了。
毕竟每次纯亲王福晋的母家来人,都是好几个女眷结伴一起来的,若不是有一回,只单独来了几个庶女,而纯亲王福晋又一如既往地犯了病……
刘嬷嬷只怕还不能缩减范围呢。
李舒窈与严嬷嬷暗自将这一点记在了心中。
等刘嬷嬷走后,严嬷嬷一边为李舒窈铺床,一边问她:“娘娘觉得,方才刘嬷嬷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李舒窈一手撑着下巴:“一百分。”
严嬷嬷手里的动作一顿,“娘娘就这么信她?”
李舒窈:“那没办法了呀,安儿的身边,大概也只有刘嬷嬷一人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不止是衣食住行上百般照拂,皇上不是还说了么,那么多宫人里面,只有刘嬷嬷暗中去寻了苏麻姑姑的帮助。”
所以李舒窈直觉刘嬷嬷是可信的。
而且,现在皇上和老祖宗的人也实在是查不出来什么了,顺着刘嬷嬷的方向去看一看,又不费事,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李舒窈开开心心地跟着田佳柔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惊讶发现,原本还说着不想把床分给安儿弟弟一半的小胤禛,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转变了想法。
他穿着嫩黄色的小鸭子连体睡衣,一手抱着小老虎娃娃,一手捏着安儿的手腕,盘腿坐在榻上,小奶音清脆有力地朝她喊:“我要跟弟弟睡!”
安儿仿佛也被他带得活泼了一些,穿着黑白渐变的熊猫连体睡衣,白白净净的小脸蛋被热水蒸得微红,黑亮的圆眼珠更润了。
他手里也抓着一个玩偶,只是大约是少有能玩玩具的时候,一时间分不清楚前后,可怜的蓝色小海豚就这么面朝后地被他揪住了细细的尾巴。
他也用羞怯的小奶音朝李舒窈说道:“我,我也想跟,跟哥哥一起睡。”
“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