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郭络罗清瑶一句话把人屏退,而后接过李舒窈手里的板凳,上下来回仔细看了两圈,“好像就是凳腿有一根比较歪,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可李舒窈却还是害怕,宁愿受累用两条腿蹲着,也不肯用那个宋福文找来的小板凳。
知道了宋福文也在钦安殿,在还未摸清她的目的之前,李舒窈打定主意,绝不离开清瑶一步!
清瑶看见她脸上紧张兮兮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拉过李舒窈的手,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么怕她啊?”
李舒窈舔了一下有些干涸的唇瓣,嘴硬道:“不,不怕,谁说我怕她的。”
“我只是害怕未知的事情而已。”
小说里描写这段剧情时,并未提及过宋福文在这场宫斗中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现在已知,这场宫斗的主题名为“失窃”,主导者为佟妃,嫌疑人是乌雅莲初和另外一个叫做若香的宫女。
佟妃要针对的,是与清瑶交好的人。所以眼下乌雅莲初不在,走剧情的人就变成了她。
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对上了,偏偏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剧情之外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跟她现实里有仇。
这叫李舒窈怎么能不担心?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宋福文的行动轨迹,在看见她端着酒壶往佟妃的方向走去时,心头倏地一紧。
然而不过两个呼吸之间,她又重新放松了下来。
因为宋福文只不过是给佟妃身边的那拉庶妃倒了杯酒,然后见周围人的酒杯没有空的了,便端着酒壶一步步退出了大殿。
看来,好像真的是她太过紧张了。
这时候清瑶扯了扯她的袖摆,低声问:“你若实在是担心她,不如我去找几个人,先把她关起来怎么样?”
“御花园这边有很多空的屋子,我们可以先把她锁进去,再放两盘吃食给她。”
“左右这边的宴席,还有最多一个时辰便要散了,一个时辰而已,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你看如何?”
李舒窈隐隐有些心动,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忽而,她的手指缩在袖间,摸到了一个陌生又柔软的东西。
李舒窈滞了片刻,有些欲哭无泪,带着几分哭腔对清瑶说:“大概,可能来不及了……”
第21章 第21章来了来了……
她袖子里的东西柔软中带着几分粗糙,应该是刺绣时留下的绣脚痕迹。
李舒窈又仔细摸了摸,无比确认,她的袖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荷包,荷包中还有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好像是颗小球。
郭络罗清瑶连忙拽住她的手,阻止她将袖里的东西拿出来,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别看,我们去更衣。”
李舒窈忍着内心不安,微微点了两下头。
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偷溜了出去。
来到更衣的侧殿,确认里头无人之后,李舒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袖中的荷包甩到了地上。
郭络罗清瑶弯腰把荷包从地上捡起,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颗圆润莹白,细腻如脂的东珠!
观其品质,至少二等以上。
宫中能用二等东珠做饰品的妃嫔不多,几乎是同一时间,李舒窈和清瑶脑海中清晰浮现出两个人的名字,钮祜禄妃,亦或者是佟妃。
清瑶还在皱着眉摇摆不定,孰知剧情的李舒窈却已经脆声喊了出来,“应该是佟妃娘娘的珠子!”
“你确定?”清瑶表情惊讶地看向她,一瞬间沉默后,又问:“你是如何确定的?”
李舒窈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倏地又重新抿紧,一张白皙小脸上紧张充斥,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如何跟清瑶解释。
清瑶却自顾自帮她把理由完善:“你是刚才看见了?”
李舒窈想了想,果断点头。
清瑶捏着那颗东珠,眸色幽幽,不知在思索什么。
须臾,她把东珠塞进荷包,语速飞快地说道:“这东西不能留在你这里。”
李舒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按住了清瑶的手,说:“不能留在我这里,也不能放在你那里。”
“可是,那要怎么办?我们直接把这颗珠子丢了?”郭络罗清瑶好奇地问。
李舒窈摇了摇头,面色若有所思,一时没有说话。
她在回忆原小说关于这段剧情的描写。
原小说中,佟妃丢失的物件并不是东珠,而是一根镶金嵌玉的五凤钗,那凤钗是先慈和皇太后的遗物,佟妃入宫之后不久,便由太皇太后做主赏赐给了她,以作为不能册封她为皇后的补偿。
佟妃对那根凤钗爱惜非常,寻常时候根本不戴,也就端午佳宴这种场合才会拿出来。
谁知却在更衣的时候忽然遗失,可想而知她有多么愤怒。
所以,老实说,在摸到荷包里的东西是颗小球,而不是小说里遗失的那根凤钗后,李舒窈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脑子飞快转动着,拿出了期末考试前疯狂背题的机灵劲儿,缓缓分析道:“首先,这颗东珠一定是宋福文趁着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塞进我袖子里面来的。”
只她之前没想到宋福文会溜到钦安殿来做宫女,一时疏于防范,故而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何时被人动了手脚。
“其次,她是为了陷害我。”
“陷害”二字说出口时,清瑶有些担忧地握住了李舒窈的手。
李舒窈从繁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朝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有事。
随后从清瑶手中把荷包拿了过来,放在手心揉搓两下,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扭头又问清瑶:“盗窃东珠是什么罪名呀?”
清瑶的声音沉沉,只说了两个字,“死罪。”
李舒窈便问她:“如果我们把这颗珠子,偷偷塞回到宋福文的身上去呢?”
她承认她很坏,被人如此陷害之后,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以后,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瓣,害怕会在小伙伴的脸上看见惊讶和鄙夷等负面情绪。
谁知郭络罗清瑶却满脸赞赏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是个好主意!”
李舒窈眼眸霎时一亮,“是吧,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郭络罗清瑶摇头,“但是实施起来却有些难度,一来,这颗东珠已经遗失有一段时间了,佟妃娘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二来,钦安殿今儿设宴,笼统从各处调来了一百多号宫人,光是宫女就有七八十个,你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并且还能将荷包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她身上去呢?”
李舒窈陷入了沉默。
就见清瑶捏住荷包一角,一点一点地从她手中抽走。
嘴里同时说着:“还是照我之前的观点,先找个地方,把这颗东珠丢了,或者藏起来。”
只要事发的时候查不到她们两人身上即可。
李舒窈却觉得可能不会那般容易,“若是她此刻已经在暗中盯着咱们了呢?万一咱们寻到了隐蔽的位置,才刚把荷包拿出来,她就带着人跳出来捉住我们怎么办?”
“要依我说,还是把东珠给佟妃娘娘还回去吧,就说是我们不小心捡到的。”
郭络罗清瑶听了她这话,猛然瞪大眼睛,“捡到的,如何捡?我和佟妃娘娘的桌子,可隔着那么老远老远呢!”她语气夸张,同时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长长的距离。
李舒窈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离谱了。
可恶,看了那么多宫斗小说,怎么就没能学得一些反宫斗的经验呢?
她气得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鼓起腮帮子,声音愤愤地道:“那你说怎么办嘛!”
郭络罗清瑶也没了主意。
她才刚入宫还不到半年,就稀里糊涂做到了官女子的位份上,家中额娘没能来得及教会她斗争技巧,只托人传来几句简单叮嘱的话,什么韬光养晦,什么把握圣心……
无一是能用在此前眼下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清瑶忽然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要是这珠子能长脚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哎,谁说不是呢?”李舒窈也跟着感慨了一句,忽而,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眸随即一亮,“诶,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
钦安殿此时还在热热闹闹。
又是一轮酒过,饶是自诩酒量比海深的皇上也感到了几分心有余而力不足。
干脆撇下一众妃嫔,独自出了钦安殿,想要吹吹冷风凉快凉快,顺便散一散身上的酒气。
可谁成想,他刚出来不久,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似深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们一般,猫着腰,蹑着脚,还用两方丝帕各自捂住了口鼻,躲躲闪闪地从殿中一溜烟跑了出来。
皇上:“?”
他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才将一个小贼看成了两个。
于是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恢复一些清醒后,继而重新抬眸看了过去。
这才发现,确实是两个人没错,还是两个熟人——一个是他前段日子刚得的官女子郭络罗氏,另一个则是茶水间里什么也做不好,还什么都不想学的奉茶宫女李舒窈。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借着御花园里的草丛掩盖,皇上静悄悄走到了两人不远处,然后就听见——
“……清瑶,怎么样?我刚才滚得棒不棒?”这是李舒窈的声音。
“棒的棒的,你真是太棒了!”这是郭络罗氏的声音。
她们正在讨论什么滚不滚的事情,讨论着讨论着,就忽然开始互相夸赞了起来。
李舒窈夸郭络罗氏的理由找得清奇,话说得也十分好听,面上镇定自若地就像是一个个威震八方的常胜将军一般,可靠又威武。
而郭络罗氏则夸李舒窈躲猫猫躲得好,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不仅如此,手上功夫也十分稳妥,居然一次就滚对了地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们说的是大清话吗?
皇上拧着眉继续往下偷听。
李舒窈:“对了,那这个荷包要怎么处理?”
郭络罗氏沉吟了片刻,“嗯,先留着吧。”
李舒窈好奇:“为什么呀?”
郭络罗氏振振有词:“用来迷惑敌人呀!叫她以为你还没发现,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