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李舒窈的脑子里只能想起一个人,就是她新结交的好闺蜜,郭络罗清瑶。
后面两条清瑶是肯定满足的,只是不知道清瑶认不认识字。
想到这儿,她站起身来,抱起几本册子就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从她屋子到围房的这一路上,碰见的太监宫女纷纷朝她行礼,态度十分恭谨,行礼姿势也很到位,跟李舒窈刚穿来那段时间处处受到冷眼的待遇相比,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李舒窈神经大条,浑然未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只觉得今天遇见的人还都怪礼貌客气的。
是最近又被重新训练过了吗?还是宫中又出了什么新的规定?要有同事情,同事爱什么的……
一边想着,一边停下脚步,保持怀抱账册的姿势,艰难地弯腰屈膝,一个个回了个礼。
没有留意到那些朝她行礼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露出惊恐的表情,如同见到了什么魔鬼一般。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清瑶的房间之外,李舒窈早已是累得满头大汗,连抬起手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伸出脚轻轻地踢了一下清瑶的门,有气无力地喊道:“清瑶,好清瑶,快给我开开门。”
屋里头久久没有动静。
不在?
李舒窈怀抱账册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勉强空出一只手,指节屈起在门扉上轻叩两声,小脸几乎要贴到门上,“清瑶?”
里头还是无人应答。
看来是真的不在了。
李舒窈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清瑶门外回廊的绿漆栏杆上,将怀里的账册一本本叠好,放在旁边。
然后两只手互相揉捏起了有些泛酸的胳膊,眼睛还惆怅地停留在清瑶的门扉处,幻想着清瑶会不会在下一刻突然从里面跳出来,满脸得意地朝她嘿嘿脆笑几声,然后叉起小腰,“哈哈,是不是骗到你了!”
李舒窈等了一会儿,眼睛眨也不眨,就怕清瑶跳出来的时候会下意识露出个害怕的表情。
那她就输给清瑶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失,清瑶的屋子里头还是静静悄悄。
微风从李舒窈的身后缓缓拂过,带来几缕暑夏特有的热潮,院子里的大树上蝉鸣悠悠,树叶时不时发出簌簌轻响。
其他的屋子里也常能响起有人走动、倒水,亦或者说话的声音。
唯有清瑶的屋子寂静一片。
看来是真的不在了。
可是……
李舒窈歪了歪脑袋,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天然迷惑,今儿也没听说清瑶被招去乾清宫伴驾了呀,那她是去哪儿了?
……难道是认识了新的小伙伴?
李舒窈忽然有些警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时候,不远处有间屋子的门扉被人“咿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嫩黄色旗装的女子,她看见清瑶门外的李舒窈时,表情浮现几分惊讶,拿起手中团扇掩盖住了口唇的位置,然后轻声问:“你是何人?”
说罢,眼神朝清瑶的屋子瞥去一眼,又问:“你是来找清瑶的?”
李舒窈点了点头,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唇瓣抿着,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
那女子又打量了一下李舒窈身上的服饰,缓缓将团扇放下,笑道:“清瑶这会儿不在,要不你来我屋里等等吧?”
说着,将两扇门扉拉开一些,做出个“欢迎”的姿势。
李舒窈听了她这话有些犹豫,朝栏杆上的账册看了几眼。
正要答应下来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这女子所在的屋子,不正好就是她第一日来寻清瑶道歉时,察觉到有窥探视线的那间屋子么?
所以当时就是她在屋里偷看她?
李舒窈即将触碰到账本边缘的手快速收回,她朝着那女子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斯文有礼地问:“敢问您是哪位小主?”
女子脸上的笑依旧轻柔,声音也很动听,“我姓朱,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唤我一声梦言姐姐即可。”
朱!
果然是她。
李舒窈的小心脏抖了抖,唇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使劲抿了一下,然后弯腰把栏杆上的账本重新抱了起来,转过身,对朱梦言说:“还是不了,奴婢还急着将这几本账册送回乾清宫呢。”
听见“账册”和“乾清宫”两个词,朱梦言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状似好奇地问:“你是乾清宫的宫人?”
李舒窈忍着害怕,点头,“是,奴婢是茶水间里伺候的。”
“原是这样,那你今儿来找清瑶,是为的何事?”朱梦言又问。
李舒窈脸色有些犹豫,“这……”她顿了顿,继续道:“嬷嬷不让奴婢说,还请小主见谅。”
“哦……”朱梦言见没能套出李舒窈的话,表情微微有些失望,她又看了清瑶的屋子一眼,“那你没有完成任务,嬷嬷会不会罚你啊?”
李舒窈抱着账册的手紧了紧,面上尽量不露出端倪,“没事的,奴婢改日再来也行。”
“行吧,那你忙你的去,我就不留你了。”
朱梦言朝李舒窈微微一笑,后退两步,“啪”地一声将两扇门叶关上。
李舒窈:“……”
她忽然之间更害怕了。
她怎么直接回去了?
所以刚才她是特地出来,想要把她拉进屋子里面?
这一刻,无数恐怖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交相浮现,李舒窈怀抱账册,脚下又如踩着风火轮一般,快速离开了围房的范围。
然而还不等她跑回自己的屋子,路上忽而又被一个熟悉的人叫住了脚步。
“舒窈?果真是你,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呀。”
李舒窈前面不远处的宫道上,乌雅莲初的笑容灿若骄阳,眸仁闪亮。
她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与李舒窈印象里乌雅莲初的人设印象十分不符,叫李舒窈一时没能认出她来。
等她回过神来,乌雅莲初已经将手里的物件递到了另外一个宫女的手里,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随后离开队伍,直直朝着李舒窈走了过来,眼眸好奇地在她怀中账册上转了转,体贴地没有询问这是什么。
而是拉着李舒窈的袖子,小声问她:“看你拿得辛苦,要不要我帮你送回乾清宫去?”
李舒窈忙不迭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出来,“不不不,不用了。”
她默默将怀里的账册搂得更紧了一些,好像是在害怕乌雅莲初会上手抢夺一般。
好在乌雅莲初没有动手的意思。
只背着双手,立在李舒窈的面前,眼睛里水光潋滟,好像有数不清的话要跟李舒窈说。
李舒窈没有办法,只得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门一关上,就见乌雅莲初十分自来熟地在屋子里逛了起来,走过一圈,摸了床褥和帷幔,看了看李舒窈的梳妆台和盒子里的首饰,又将衣柜的门打开瞧了瞧,就连角落里放置的装满了清水的铜盆,也被她好奇地摸了几下。
然后才走回到李舒窈的身边,语气轻快地道:“舒窈现在,可真是不一样了呀。”
她指的是这屋中的装潢和摆件,还有衣柜中的衣服款式,以及梳妆台上惯用的发簪和饰品,都跟从前的李舒窈判若两人。
其实从那日她去探望李舒窈的时候,便隐隐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只她那段时间有事要忙,加之觉得李舒窈不一定能顺利渡过被最好的姐妹“背叛”的打击,故而哪怕知晓了李舒窈的性子与从前有些不同,倒也一时半会儿没往别的方向上想去。
她觉得李舒窈的一系列失常行为都是源于受到的刺激太大。
却没想到,只是两日没看着她,就被她悄悄从宫女所溜走了。
还溜到了……乾清宫,这个她最向往的地方。
乌雅莲初的眸色变得深邃且幽暗,隐隐还带着几分探究。
李舒窈正在小心翼翼把桌上的账册收起来锁进柜子里。她自打住进来之后,还没有用过柜子上面的锁,故而此刻专门停在旁边研究了一会儿,完美错过了乌雅莲初探究的眼神。
听见她说自己不一样了。
李舒窈还神气地挺直了背脊,带着几分小得意道:“是吧,我觉得我最近变聪明了许多!”
她终于将柜子锁好,钥匙反向拧动几圈,最后手指轻轻一抽,将钥匙从锁眼里拔了出来,转过身,满屋子开始寻找用来放置钥匙的荷包。
看都没看乌雅莲初一眼。
乌雅莲初安静地看她动作,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你在找什么?”
“荷包呀。”李舒窈回答得理所当然,清朝宫女的服饰为了整洁和美观,并未设计专门用来放东西的口袋。
这里的人,要么是把物件放在胸口的位置,要么是收拢在袖子里。
放在胸口吧,李舒窈嫌弃会硌得慌,放在袖子里呢,又怕一不小心甩丢了。
毕竟她和清瑶整日里玩闹蹦跳,东西丢过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是灵萝跟在后面,十分具有耐心地一一捡回。
次数多了之后,饶是李舒窈这样大咧咧的性格,也感到了几分不好意思。
于是专门花银子请人绣了几个空荷包,每次出门的时候随身带上一个,反正就挂在腰间,不影响美观的同时,还能保证行动做事的流畅性,总比胸口时不时被硌的好。
李舒窈一边说话,一边在抽屉里翻找,找了半天才从杂物的最底下抽出来一个月白色的荷包。
将钥匙放了进去,拉紧两边的绳子,然后才把荷包小心翼翼地扣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抬起头,就见乌雅莲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弯腰看她。
李舒窈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趔趄摔倒。
她连忙手扶桌子稳住身形,而后湿漉漉的大眼睛幽怨地看向乌雅莲初,“乌雅姐姐你吓死我了!”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刚才就过来了。”说着话,乌雅莲初的表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显然是不太喜悦李舒窈方才被吓一跳的举动。
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伸手一指李舒窈腰间的荷包,“你何时会绣这样的花样了?”
李舒窈眨眨眼睛,“不是我绣的呀。”
乌雅莲初奇怪:“不是你绣的,那是清瑶绣的?”她歪了歪脑袋,“可是这也不是清瑶会的绣法呀。”
李舒窈伸手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