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不太放心,干脆将整个窗子都关上,把柜子朝窗的方向挪了挪,这样,不止是外头的声音,就连光线也被遮挡住了。
她蹑手蹑脚地撤了出去。
恰好乾清宫的人送来了李舒窈原先屋中的一应用品。
以及田佳柔与万琉哈月淑两人。
——她们两个从此之后就是李舒窈的贴身宫女了。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毕竟官女子身边一般只得一个人伺候。
可……皇上现在为了李舒窈,都将其他的官女子迁到别的地方居住了,并且还直言承诺过将来要给李舒窈一个正式的位份。
所以李舒窈现在在乾清宫的地位,就跟后宫里的妃嫔娘娘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加上太皇太后都没发话,底下的宫人又哪里敢置喙呢?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李舒窈的东西一一规整收拾好。
然后回到院中排好队,一脸笑眯眯地对着灵萝询问李小主何在?
他们还要跟李小主道喜呢。
说是道喜,实则是为了讨要赏钱。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灵萝对这些流程无比熟稔,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那些宫人打发走了。
田佳柔便在一旁默默学习着,月淑则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不断扭头朝屋里看。
乾清宫的宫人走后,灵萝走到两人身边,打算先带着她们熟悉熟悉环境,同时传授一些经验。
可月淑却忽然一下子拉住了灵萝的袖子,秀丽小脸上的表情犹豫又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灵萝:“舒窈呢?”
灵萝眼眸一凝,侃然正色道:“月淑,不管你从前与李小主多么交好,现如今她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也是宫里头正儿八经的主子,你不该在外人面前直呼她的名字。”
这里的“外人”指的是灵萝她自己。
就像她与两位小主之间一样。
不论她与郭络罗小主私下里的关系多么交好,至少,她从来不会在李小主面前,直呼郭络罗小主的大名。
她希望田佳柔和月淑以后能谨记这一点。
月淑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情吓得有些懵,手指也险些抓不住灵萝的袖子。
她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对着灵萝郑重地点了一下脑袋,道:“我知道了,今后必不会忘记的,灵萝姐姐放心就是。”
灵萝便朝她笑了一下,问她:“你找李小主是为的何事?”
月淑的手指倏地攥紧,想起来灵萝之前的话。
旋即默默地松开了灵萝的袖子,摇摇头道:“确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李小主说,还请灵萝姐姐勿要见怪。”
灵萝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十分满意。
也没有计较月淑的隐瞒,只道:“两位小主已经睡着了,不过她们大约半个时辰后就能醒,若是不着急的话,你再等上一等?眼下我先带着你们熟悉熟悉这个院子……”
月淑与田佳柔同时点了点头。
几人便在院子里转悠了起来,转完,回到屋中,灵萝将打通之后的其他几间屋子结构也解释了一遍。
“两位小主各睡一间寝室……这里是书房,过些天等我们家小主搬走之后,若是皇上没有赐给别的小主居住的话,你们可以将这件屋子改成玩具间或者用来待客的茶水间……”
“这是存放……的地方,这里用来……”
逛完之后,几人各自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
灵萝同她们说起了一些伴驾时候的规矩,还有侍寝之前该做的准备工作。
*
屋子里。
李舒窈没能沉睡多久,大约是经历过一整夜的摇摇晃晃,导致她现在出现了一些类似晕车的症状。
明明是稳稳地躺在榻上,可就是觉得自己在晃。
耳边还不时传来什么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扰得她睡也睡不好。
干脆气呼呼地爬了起来。
身上盖着的薄被随之脱落,掉在了旁边的清瑶身上,她被被子“砸”了一下,很快也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朦胧的沙哑问李舒窈:“怎么了?”
“怎么不睡了?”她一边呓语呢喃地说着,一边抱住李舒窈的手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李舒窈知道自己大概是闹起了起床气。
……可她不想对着清瑶撒气。
于是便拿起了自己睡过的软枕,放在膝盖上用力捶打了好几下。
却感觉还不解气,干脆双手举起来胡乱一丢,就把软枕丢到地上去了。
清瑶很快意识到她情绪的变化。
跟着坐了起来,眼睛瞥向地上的软枕,又看看李舒窈那白里透着红,就算是生气了也十分好看的漂亮小脸。
想了想,把自己的软枕也递了过去。
李舒窈接过来又是一阵敲打,然后举起来就朝地上丢。
清瑶把自己身上盖着的两层薄被团吧团吧,团成两颗小布球,送到李舒窈的手边继续给她撒气。
接连丢了好几次东西之后,李舒窈才感觉没有那么气了,喉咙里也不再酸酸涨涨,没有了那种气到想要痛哭出声的感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清瑶略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说自己刚刚是睡得不太舒服,脑子疼,所以情不自禁地闹觉了。
又问自己没有吓着她吧?
清瑶飞快摇头又摇头,说自己能够理解,因为她有的时候也会这样。
就像上次,她额娘生病,她出宫回家探望的时候……
说到这里,清瑶忽然顿了一下,表情颇有些郁闷地对李舒窈说:“你不知道,上回,我额娘根本不是生了病,才把我叫出宫去的。”
李舒窈:?
她忽然想起了原主之前对清瑶的怀疑,还有乌雅氏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所以真的是……
不,不对,皇上那日明显是突然之间心血来潮了才往私库去的,宫外的郭络罗家可没有那个本事,连皇上的心情都能算计到。
那些话都是乌雅氏的胡说八道。
她要信任清瑶才对。
想着,动作慢吞吞地爬到清瑶的身边,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不自觉有些期待,“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清瑶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屋内有人。
再屏息一听,隐隐预约能听见灵萝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她这才放下了心,凑近到李舒窈的耳边,“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个人哦,其实我额娘不是生病,她是一不小心把腿给摔骨折了,没办法自己教训我阿玛,才把我叫出宫去的。”
等等,等等,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李舒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捋一捋。
然而清瑶却根本不给她时间,“我阿玛那日下值,被同僚拉着去喝了花酒。他向来不喜欢那种场合,于是偷偷派人回家报信,想让我额娘想个法子把他救出去。”
“可谁知,那个传话的下人是最近才入府的,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才刚到我家门口就嚷嚷起来了,说是我阿玛在寻欢作乐,还要请我额娘去一同作陪……”
清瑶说着,脸上划过一丝明显的怒气,十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李舒窈说道:“这谁能忍啊?”
李舒窈听得连连点点头,脸上的小表情明显格外赞同。
换做是她,她也不能忍的。
她很好奇清瑶的额娘会怎么做。
清瑶不等她问,便接着说道:“我额娘当时就拿着鞭子冲到那个什么的青楼去了,路上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意外,才刚走到青楼那条街口呢,马匹就受到了惊吓,差点把我额娘给甩出去了。”
“啊!”李舒窈遽然瞪大了眼睛,连忙出声询问:“那你额娘没事吧?”
清瑶摇摇头,“我额娘学过一些武术,也会骑马,会射箭,当然没有出什么事。”
“只是在制服马匹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被鞭子缠绕住了脚踝,然后就……骨折了。”
“骨折之后,我额娘被送回了家,我阿玛也因此脱身,跪在我额娘的床前认错。”
李舒窈:“……”
她很想说,最后一句大可不必说给她知晓,特别是什么“跪”啊,“认错”啊什么的。
“我额娘不肯原谅,又因脚上不便,没有办法教训我阿玛,这才叫人把我喊出宫的。”
清瑶还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大孝之言”,解释清楚之后,两只小手一摊:“没有办法呀,我几个哥哥在我阿玛面前,都只有被骂的份儿,自然只有我来出面啦。”
清瑶说着,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表情神秘地对李舒窈说道:“我跟你说呀,我一岁多的时候,就敢揪着我阿玛的胡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了。”
李舒窈:“……”
她想说不公平。
同样是一岁多,为什么清瑶就可以在她阿玛的身上爬来爬去,而她却要被自己的妈妈强制训练自主进食呢?
还是不好好吃饭,就没有饭吃了的那一种……
你的一岁我的一岁好像不太一样。
李舒窈偷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莫名其妙地憧憬起来,若是她以后有了小孩……
那她肯定会在半岁的时候就训练他自己吃饭!
哼,她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淋过了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掉的坏人!
而且这样子,她以后的崽崽肯定就可害怕自己了,绝对不会一岁多的时候就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
清瑶还在接着炫耀自己小时候的壮举:“后来我阿玛就把胡子给剃了……”
“还有一回,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吧,我偷偷拿着剪子把我郭罗玛法的胡子给剪掉了。”
李舒窈:……
她叹口气,好笑地对着清瑶问道:“你怎么就是跟胡子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