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和刘婶守在窗前,见她醒了,忙问:“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吃点东西?”
柳绵绵疲惫地眨了眨眼:“孩子呢?”
刘婶从旁边的床上抱起孩子凑到她眼前:“瞧这孩子长得多漂亮,眼线长长的,嘴角翘翘的,比维舟小时候还好看。”
柳绵绵神情茫然了一瞬:“是男孩儿吗,之前护士明明说是女孩儿?”
“女孩儿,是女孩儿,小脾气可大呢,哭起来嗷嗷的。”刘婶忙说。
柳绵绵仔细打量了眼孩子,老实说,她是一点没看出来这孩子好看在哪里,红皮猴子似的,丑丑的。
不过听说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过几天应该就会好看了。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的门被突然推开,灰头土脸的沈维舟几步走到病床前,他想上前握握妻子的手,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满身风尘,不能接触产妇,只好站定在两步之外,紧张地打量因为生产而显得分外虚弱的妻子。
“绵绵,你感觉怎么样?”沈维舟的嗓音有些干哑。
柳绵绵翻了个白眼:“我感觉疼死了,累死了。”
沈维舟难得有些无措:“那,那我问问医生有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止痛药,还有、还有鸡汤,我让方大厨炖了鸡汤的……”
他转身就要出门,刘婶赶紧喊住他:“哎哟,鸡汤早拿来了,止痛药不能吃,是药三分毒!”
柳绵绵噗嗤笑了出来,嘀咕了声“呆子”,说:“赶紧先去洗洗吧,洗完了过来抱孩子。”
沈维舟去洗了洗,换了身衣服,才回到病房。
从俞婉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和绵绵的孩子。
她那么小,那么柔弱,那么美好。
她睡得很香,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噙着个甜甜的笑。
如果说在这一天之前,沈维舟研究武器,是为了身为研究员的责任、对国家的责任,这一天之后,他似乎又多了一个理由,那是身为父亲的责任,身为父亲想要呵护女儿在和平环境中幸福成长的责任。
而刚刚出生的小月月还不知道,就在她出生的这一天,她的父亲试验成功了最新型的地对空导弹,技术遥遥领先世界,并且,在此后的几十年中,但凡她父亲参与的研究项目,都会让世界为之震惊。
这一年年底,沈维舟终于带着妻子女儿回到了南城。
一年多的时间里,柳绵绵投资的项目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展着。
西餐厅开了一家分店,说是分店,其实规模和酒楼差不多,比老店占地更广、装修更豪华,并且已经成为了地标性的建筑。
炸鸡店的数量成倍增长,并且许海棠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南城开店了,她听取柳绵绵的建议,将炸鸡店做成了连锁加盟品牌,目前加盟店已经在周边省市和沪市、广市甚至京市遍地开花。
余家兄弟管理的罐头厂、榨油厂已经扩大了一次规模,不过随着市场的不断扩大,厂房依然在不断建设之中。受这两个厂子的带动,短短时间,前进乡已经今非昔比。
哦,前进乡现在已经不叫前进乡了,人家现在叫富民镇。
由于厂子里的事情太多,留下村的鱼塘和山地,余家人已经转手给关系比较好的亲戚朋友了。
村里人如今不是在厂子里做工,就是自己承办土地种花生,也有瞧着镇上人越来越多,干脆去镇上摆摊卖东西的,总之不管做什么,收入都比以往多了许多。
大约是生活忙碌了,手里的钱也多了,村里的氛围倒是和谐了不少,为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就吵架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王志远的养殖场是扩张得最快的,早在柳绵绵去西北后不久,他就打电话跟柳绵绵拉了一笔投资,然后以留下村为中心点,往周边的村子扩张了五家养殖场,哪怕如此,依然供不应求。
没办法,炸鸡店、罐头厂都发展得太快了,他光光是供应他们原材料都够呛,何况镇上每年还给他下了一定的生猪指标。
只好把五湖四海的战友都摇过来,把养殖场一扩再扩。
伍衡管着的录像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就是大都会倒了以后,他把人家的录像厅全给弄了过来,直接就把录像厅市场给垄断了。这家伙不愧是在广市混了多年的,脑子活络,胆子也大。录像厅开着还不过瘾,最近已经在筹划弄电影院了。
八十年代初就有私人电影队了,主要是扛着设备乡下放电影的模式。现在也算是八十年代末了,私人能不能开电影院,柳绵绵还真不知道,至少南城还是没有的。
这也正常,且不说政策如何,开一家电影院的投入可不小。
李耀明那部《柳娘与书生》如柳绵绵所料,上映以后马上高开疯走,单单在港城票房就达到了三千多万,加上弯岛、内地和其他国家的票房,总计超过了五千万。
哪怕伍衡投资的额度不大,他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大概是发现娱乐行业太能赚钱了,伍衡不止想拉着柳绵绵一起开电影院,他甚至还准备继续投资拍电影电视剧。
柳绵绵觉得,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伍衡高低得成为未来的娱乐界大佬。
至于蒋红梅和刘安民负责的服装厂和服装店就更不用说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通过一年多的发展,早已超越顶好服装厂了。
这其中有红绵服装厂发展速度太快的关系,当然也有顶好服装厂持续走下坡路的关系。
销售渠道收缩,连着几个季度的衣服款式市场反响都平平,据说顶好服装厂这一季已经干脆摆烂直接抄市场上的款了。
由于大部分心思都花在服装厂上,服装店这边干脆改成了红绵服装厂的直营店,顺便跟着炸鸡店的脚步,把直营店也开到了其他省市。
每一个合伙人都在奋力拼搏,柳绵绵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完全可以躺平了。
“我看顶好是撑不了多久了,人心一散,起码的质量都保证不了了。按理现在这样的市场行情,怎么做都不至于亏成那样的,结果人家还就一直亏。”蒋红梅在电话里吐槽顶好服装厂。
原本他们跟顶好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只是霍英玉入职以后,断断续续地挖了不少人过来,顶好自然就把他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年多时间里,顶好自己的业务开展得没多好,倒是给红绵服装厂连续不断地挖了不少坑,以至于蒋红梅和刘安民都烦死那帮人了。
难怪这个厂子明明形势一片大好,却越做越差呢,里面的人都把心思花在争权夺利和互相倾轧上了,再好的形势也与他们无关。
柳绵绵握着话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怀里小月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看着妈妈手里的东西,小嘴巴里“呜呜,呜呜呜”说个不停。
柳绵绵拿塞在衣服上的口水巾给孩子擦了擦口水,听到蒋红梅在电话里话题一转,又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你说你怎么就刚好把股票都给抛掉了呢?听说港城股市现在一天一个样儿,好多人都亏得要上天台跳楼。就咱们老厂房房东阿春婆婆的女婿的哥哥,听说早年偷渡去的港城,前两年股市行情好,他回广市给爹妈买了楼,现在亏得都要回来卖楼了。”
“我那时候准备生孩子做月子了嘛,哪有心思顾着这些,当然是能抛就先抛掉,落袋为安了啰。”柳绵绵随口说。
她差不多就是在闺女出生前几天打电话到港城,让经纪把所有股票出清掉的。
其实那时候还有一个多月的行情,并且港城股市会涨到难以置信的高度。
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股票经纪也不能理解,这种行情抛股票,跟亏钱有什么区别?
只是柳绵绵明确表示自己要生孩子了,没心思再打理股票,经纪虽然内心觉得因为要生孩子就出清股票,实在是太离奇,不过自然也不能勉强,于是慢慢把股票都抛掉了。
等到港城股市大跌之后,经纪倒是又打过一个电话来,直呼小千金是幸运星,帮妈妈守住了财。
蒋红梅不禁再次感慨,柳绵绵是真会挣钱,不管是投资还是股票,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难以想象,几年前她还是刚刚从乡下回到军工大院的小可怜,被父母忽悠着嫁给据说几乎已经病入膏肓的沈维舟……如今柳家父子、夫妻都快变成仇人了,眼看着是越过越差,反倒是柳绵绵,蒋红梅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有时候悄悄算一算,简直难以置信。
柳绵绵的身家早已超过千万,这么下去上亿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了。
嘶。
“钱太多,会不会也挺烦恼的?”蒋红梅调侃道。
柳绵绵香了闺女嫩嘟嘟的小脸一下,同样开玩笑说:“当初得知沈维舟病入膏肓,我就决定了,要好好挣钱,先挣它个几千万上亿的,到时候怎么也得做个有钱的富婆小寡妇,再找个年轻帅气、体贴温柔的小奶狗,日子不要太舒服。”
蒋红梅经常听柳绵绵评价这个小奶狗,评价那个小狼狗的,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倒是志向远大,就不知道沈维舟知道了会怎么想?”
柳绵绵抱着闺女换了个姿势:“他怎么会听见……”
忽然发现闺女“呜呜呜,呜呜呜”地挣扎了起来,她眼皮一抬,就见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赶忙随口说了句“有事”,就把电话给挂了。
沈维舟走进来,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径自弯腰捞起闺女,甚至冲着闺女笑了下,然后抱着闺女就转身走了。
柳绵绵怔了下,莫名有种丈夫拐着闺女跑了的错觉,忙趿着拖鞋站了起来:“沈维舟!”
沈维舟抱着闺女进了东厢,小家伙一到爸爸怀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着眨着,眼皮就开始往下掉,肉乎乎的小手蜷着,很快就睡着了。
沈维舟温柔看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小心翼翼将人放进被窝里。
柳绵绵跟着进来,坐在他身旁,轻声问:“睡着了?”
小家伙每次在妈妈怀里总是精神抖擞,怎么抱她拍她都不肯乖乖睡觉,一到了爸爸的怀里,就会奇迹般地分分钟入睡。
沈维舟没应声。
柳绵绵凑到他身边,歪头看他:“嗯?”
沈维舟淡淡瞥她一眼:“准备等我死了,再找个年轻帅气的?”
声线温柔,语气却让柳绵绵听出了几许危险,她忙甩锅:“我没有,你别乱说,是蒋红梅,对,就是蒋红梅,她说我这么能挣钱,多的是年轻小伙子凑上来。她这人,在广市待了两年,思想都被腐蚀了,居然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太过分了。”
沈维舟侧头看她,无奈一笑:“你啊!”
他伸手揽过妻子,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放心,我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一世的机会,他又怎么会不珍惜呢?
何况如今,他有了爱人,有了软肋,也有了期待。
柳绵绵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外面好像有鞭炮声。”
“是啊,快过年了。”
不知不觉又走过了一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