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道:“所谓飞鸟尽,良弓藏。据我祖父曾告诉我,宇文王族掌管玄夏大陆后,一连肃清了好几位文臣武将。其中一位将军下场最为惨烈,不仅被凌迟处死,还将尸体直接丢在千坟山乱葬岗,和那些乞儿流民尸身混在一起。”
“也就是那时,南城时常有人蹊跷死亡,包括我李家祖上也死了好几个,都说是邪祟伤人。但南城彼时聚集的都是穷苦流民乞儿,死了人官府都不管,何况是镇邪司。我们李家祖宗怀疑是那位将军怨气太深,化为厉鬼伤人。就偷偷摸进乱葬岗,替那将军收了骸骨,在山上找了块清静地安葬。”
叶殳:“你祖宗人还挺好的,难怪如今成了南城大族。”
李员外讪讪笑了笑,继续说:“此后,果然再无人蹊跷死亡。就如仙君所说,李家祖宗很快发迹,短短几年,就成了王城富商,也有了现在的李家庄。又过几十年,那位将军逐渐被世人遗忘,李家祖宗也年迈,他买下千坟山,改名将军山,在山上建了一座将军祠。对外宣称是李家祖上出过一位将军,为此留作纪念。因将军山是私山,因而平日也只有我们李家人去祭拜。这两百来年,山上一直很平静,李家也福泽延绵,直到前几日,李家照旧每日派人去祭拜,但都是有去无回。眼下,我们也不敢再上山,只能请求仙君一探究竟。”
叶殳挑挑眉,笑道:“李员外,你请我们来,不是因为镇邪司庶务繁忙,而是你不敢让镇邪司知道这事来龙去脉吧,毕竟镇邪司与王族关系匪浅。”
李员外这回是真出了汗,抬手擦了擦,唯唯诺诺道:“虽然那将军被处死已是两百年前的事,但到底与宇文王族有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当真追究,我们李家一族只怕都要受牵连,老朽实在不敢赌啊,只能请两位仙君帮忙。”
叶殳笑道:“既然这事儿只能我们办,那价钱自然就不一样了。”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
“明白明白。”李员外忙不迭点头,“若是事成,我会再准备两千银,总共三千银给仙君奉上。”
叶殳愣了下,歪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本来只是要和对方商量。
没想到对方误会自己是要三千银。
还直接答应。
她轻咳一声:“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怀瑾无语地嗤了声,咕哝道:“你可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
“说缘不说钱,这是我们和李员外的缘分。”
“对对对。”李员外忙附和,“是缘是缘。”
叶殳想了想,又问:“谢小公子,你听说过那位将军吗?”
照理说,一个功高盖主的开国将军,不管结局如何,只要稍稍懂点历史,应该都听说过。毕竟宇文王族上位也才两百两年。
却不料,谢怀瑾理所当哼了声:“我一个修士,凡间的人和事与我何干?”
叶殳:“……”
明明是文化水平低下。
第17章
李员外替两人解惑道:“那位将军姓夏侯,单名一个青字。生前骁勇善战,为宇文王族统治玄夏大陆立下过汗马功劳。”
叶殳点点头:“良将不得善终,自然有怨气。”
李员外也是叹息一声。
马车一路疾行,抵达南城李家庄时,已是暮色四合。
李员外下了车,指着前方山林,道:“两位仙君,那便是将军山,将军祠在山中腹地,沿正路走大约两里地就能见到。”说着拱手深深做了个揖,哽咽道,“族中已有四位小辈有去无回,就算没了活口,好歹也寻到尸身,好让可怜的孩子入土为安。”
谢怀瑾摆摆手:“行了,你在外面等着,我们去里面一探究竟。”
李员外:“有劳仙君了。”
今日已是月末,天空只挂着细如镰刀的一轮玄月。
好在叶殳如今是修士,耳聪目明,夜行也如白昼。
“谢小公子,你说李家人祭拜失踪,当真是那李将军化为厉鬼所致。”
“嗯,应该是。”谢怀瑾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闻到很重的怨气。”
“我怎么没闻到?”她只闻到草木花香。
谢怀瑾哂笑:“你能和我比么?”
叶殳:“……”
算了,还指望他帮忙赚这笔钱呢,不跟他一般计较。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是李家祖宗给夏侯青收了尸骸安葬,又给他立了祠,为何他如今要伤李家后人?”
“怨气积累太多成了厉鬼,便只剩恶没有善。”谢怀瑾难得认真道。
“是吗?”叶殳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要怪还是怪宇文王族背信弃义。”
谢怀瑾猛得转头看向她:“你骂宇文王族其他人我没意见,但不许骂归德王女。”
叶殳咧嘴一笑:“放心吧,我骂谁也不会骂你的女神!”
谢怀瑾这才满意,片刻后又道:“话说回来宇文王族确实没几个好东西,我之前还跟安郡王世子打过一架。”
“谁打赢了?”
“当然是我!”
“呵呵。”
“不信算了。”
“看,前面就是将军祠。”
叶殳兴奋地往前跑去,只是还没靠近,忽然就感觉一股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只得连连后退,又赶紧拔剑挡在身前,这才勉强站住。
“这将军祠好重的怨气!”谢怀瑾也拔了剑,好整以暇道,“不对,这将军祠不对!”
叶殳看着前方将军祠,白墙金顶,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一看就是花费了大心思和银钱。
“怎么不对?”她奇怪问。
只见谢怀瑾掐了个决,往那祠堂一指。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原本稀松平常的六只金顶檐角,浮上密密麻麻相互交错的金色光线,像是将整座将军祠紧紧束缚住。
谢怀瑾扯了下嘴角:“缚魂咒!难怪怨气这么重!”
叶殳再次觉得谢怀瑾有点本事,虚心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很厉害的阵法,若将鬼魂困在阵中,这鬼魂便不能离开,也不能转世投胎。”
叶殳大惊:“所以李家祖宗,虽然给夏侯将军建了这座将军祠,却将其用阵法困在庙中?这是为何?”
谢怀瑾耸耸肩:“可能是担心他出去祸害人吧?”
叶殳想了想却摇头:“不对,李家祖宗给夏侯将军收尸之后,夏侯将军便没再害过人。”
想到李家近两百年的富庶,她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
“不好!”身旁谢怀瑾轻呼一声,“那缚魂阵的线断了一根。”
他话音刚落,叶殳便感觉沉沉脚步从身后响起,连带着地面似乎都轻轻摇动起来。
她整个人被一股威压包裹,只觉得周遭气温骤降,后背几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几乎是本能般猛得拿剑转身。
却见是一道身穿银色铠甲,手握长刀的高大身影。
只是头上兜鍪下却没有脸,只有一团幽深的黑。
这自然不可能是人。
谢怀瑾见她发呆,提醒道:“当心!他能挣开缚魂咒,已不是一般厉鬼!”
叶殳这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抱着一点侥幸,抬手与夏侯青挥了挥:“夏侯将军,你将李家那几个小辈如何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何误会?要不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聊聊?”
谢怀瑾:“……”
你是不是有病?
不料,夏侯青倒真有了回应,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样沉闷,一字一句道:“背信弃义的人,都该死!”
说罢,举起长刀,朝两人砍下来。
这一刀威力十足,周遭树木被这刀气连根掀起。
叶殳和谢怀瑾俱是一震,反应到也都快,在大刀落下时,迅速朝两边分开,让对方大刀落了个空。
“谢宝玉,这个厉鬼好像很厉害啊!”勉强站稳的叶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废话!他生前是大将军,手上沾过不知多少鲜血,死后又被缚魂阵困在庙中快两百年,积累的怨气足以抵得过几个地境修士。”
说话间,夏侯青的长刀又朝两人扫来,依旧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好在夏侯青动作不快,足够两人顺利躲开。
谢怀瑾趁着一个空挡,举起手中宝剑朝对方砍去,这一剑不偏不倚正好砍在对方胸口。
只是对方身上铠甲竟是僵硬无比,他这踏雪剑竟然没能劈开一丝半点。
眼见着对方手中的刀要砍下来,谢怀瑾赶紧飞窜逃跑,一边跑一边怒骂:“李家那祖宗可真是舍得,给他用寒冰铁做的铠甲,根本砍不动!”
叶殳本是趁着夏侯青砍谢怀瑾时,拿剑从后面偷袭,听到这话,又默默将剑收回。
刚重金买的剑,可不能卷边了。
这身穿铠甲的厉鬼,让两人无从下手,只能围着寺庙乱窜躲开对方攻击。
叶殳大声道:“谢宝玉,既然我俩打不过他,不然先撤!”
谢怀瑾义正言辞:“不行,这厉鬼已经冲破缚魂阵,我们要是撤了,他指不定就要出山,李家庄整族人只怕都会小命不保。”
叶殳心道你这么高风亮节,怎么后面跟玉面阎罗大反派混一起了?
吐槽归吐槽,她也知谢怀瑾说得没错。
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有了!”两人正好相撞上,谢怀瑾气喘吁吁道,“我祖父曾送我一个宝贝,叫镇魔钟,再厉害的邪祟也能被困住。”
“那你快啊!”
谢怀瑾在乾坤袋里掏了掏。